裴醒走了，顾淮后退两步，瘫坐在椅子上。
他很清楚，裴醒敢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有确凿证据的。
来这里一趟，是看在他们有交情的份上，也是看不过顾家去如此设计姜婉。
坐了好一会，顾淮终于起身，去主院找母亲谢氏。
“你父亲今天晚点才会回来，你要找他的话，要再等等。”
正在条案前算账的谢氏没有抬头，以为顾淮是来找顾望的。
没想到顾淮直接让孙嬷嬷等伺候的人，全部退下。
屋里安静下来，谢氏这才抬头：“三郎是找我的？”
顾淮在母亲对面坐下：“是，我想问下母亲，姜姑娘救了我的事情，是母亲放出消息的吗？对外的说法是，姜姑娘故意接近我？还让骊山书院的人，也就是姜姑娘的弟弟知道了？”
谢氏放下手里的笔：“你怎么知道的？”
顾淮震惊，一下子站起来：“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思来想去，你的婚事不能拖了。”谢氏收起账本，语气平淡的解释，“若是以她救了你为理由娶她，这个理由在陛下面前肯定站不住脚。”
“母亲！”顾淮难以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谢氏抬头，迎上儿子的目光：“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姜三娘救了你，但你别忘了，她已经定亲。”
顾淮已经无法理解母亲到底在想什么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谢氏怜悯的望着他：“晏清，你必须娶妻，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否则的话，你的一辈子就毁了。”
“那我就永远不娶妻！一直瞒下去不行吗？”顾淮绝望了，重新坐在椅子上，不解的望着母亲，“为什么要牵扯进姜姑娘？ 明明是她救了我，你却要说，她是故意接近我的？”
望着儿子痛苦的表情，谢氏也于心不忍，但这个恶人，只能她来做。
为了顾家，谢氏，还有儿子的将来，牺牲掉姜三娘的名声，很合适。
更何况，以姜三娘的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嫁进顾家这样的高门大户，给她正妻之位，已经是她仁慈了。
“你需要一个能说服所有人的妻子，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姜婉出身清白，在梁府里面，面对长姐的算计，也反将一军，说明她足够警惕，也足够聪明。”
“在你出事的时候，她救了你，说明心地善，有手段但是也有底线。最关键的是，她没有父亲和兄弟的帮扶，嫁给你，只能依靠你。”
“当然，我也不否认，她见识一般，也好拿捏。所以哪怕是我放出的流言，毁了她的名声，她也无能为力。”
顾淮觉得眼前的母亲好陌生，就像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认识她一般。
“母亲凭什么认为她会乖乖接受这一切？她跳湖自尽都不肯屈从做妾，母亲凭什么认为她不会反抗？”
谢氏微笑的望着他：“孩子，你是顾家长房的嫡长子，完美无缺，品行才貌都是最好的，多少女子为了嫁给你不择手段，她只不过是成功的那个人。
我们顾家给她长房长媳的位置，庇佑她的母亲，扶持她的弟弟，只需要牺牲她的名声和婚姻，她会有什么不满意的？”
顾淮想起姜三娘的模样，那双澄澈的眼睛，坚定如磐石。
“母亲，她会反抗的！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吗？”谢氏叹气，“你又如何坐视不管呢？”
目送顾淮起身出门，谢氏垂下眼眸，望着桌面上的账本，在最底下，还夹着一封密信。
渐渐的，谢氏目光坚定，喃喃自语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毁掉我的儿。”
顾淮离开了主院，在抄手游廊里迎面遇到了乔玉书。
“表哥，你是刚刚从夫人那里——”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淮直接侧身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夜黑如墨，游廊里的灯笼在夜风的吹拂下，开始凌乱的晃动。
乔玉书惊讶的呆在原地。
表哥这是怎么了？脸色阴沉得可怕，而且向来都不会忽视她的，怎么突然就变了？
回神后，乔玉书回头，望着顾淮消失的背影，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从梁府回来以后，不只是表哥，大夫人也对她特别冷淡。
不对，是警惕。
身旁的丫鬟问她：“姑娘，我们还去主院吗？”
乔玉书想了想，转身往回走：“不去了，这两天，我们好好待在自己院子里，回去后，你和其他人说一声。”
丫鬟领命称是，提着灯笼，给乔玉书开路。
顾家门口，顾淮见到了传说中的谢氏护院。
他站在顾淮面前，恭敬的拱手：“小公子，请回家吧，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陪着您。”
顾淮习武，但都是君子六艺的标准。
他只能察觉到眼前这个人，有着不输裴醒的功力。
“如果我不回去呢？”顾淮冷着脸。
“那就抱歉了。”护院说完，身影一闪，出现在顾淮身后，抬手将他打晕，扛着回了顾淮的院子里。
又是新的一天，姜婉早早起来，伺候了母亲洗漱用饭后，才去西厢房陪着姜小五吃早饭。
比起从前的一素菜一凉菜，现在面前的两荤两素，还有两碟凉菜的表标准来看，生活标准已经翻天覆地了。
姜婉今天心情不错，昨天没有做噩梦，吃着小米粥，将两碟肉菜全留给了姜小五。
“多吃点，你正在长身体。”
“阿姐也要多吃点。”姜小五将一碟小酥肉推回来，“你比二姐都要矮呢。”
“呵！”姜婉故作生气，“你还嫌弃姐姐矮了是吧！”
“没有没有！”姜小五赶紧摆手，“我是怕姐姐被大房的人欺负，没有力气，打不过她们。”
听到他这么说，姜婉顿时笑开花：“我怎么会打架嘛。何况我身边还有雪松在，谁也不能欺负我的。”
姜小五没有说话，闷着头吃饭，想要快点长大。
不然阿姐被奴婢欺负，被大房算计，他一点也帮不到忙。
大概是太久没有见过姜小五了，姜婉对他这个反应，其实是有点陌生的。
小五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