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和谢家的人一走，顾老夫人猛地抬眸，狠狠摔了帕子怒道：“谢家！好个谢家人！欺人太甚！”
乔氏不敢说话，她身后的孟氏等人，更不敢说话。
只有陈若若走了过去安抚：“姑祖母，别生气，太后娘娘都敬着那些世人的人，她们心高气傲也是应该的。”
顾老夫人怒喝：“什么叫是应该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难不成他们谢氏还能翻了不成？！”
陈若若没有说话，世家不会反，但也很难倒下，朝代更迭，世家虽有起落，却始终屹立不倒。
沉默半晌，顾老夫人的脑子也转了过来，起身进去里间，瞧见还没来得及收取库房的弥勒佛彩塑。
她上前便抓起弥勒佛的头，扬起来狠狠往地上摔去。
哐啷！
弥勒佛砸在地上，发出短促的清脆嗡鸣声，让跟进来的陈若若和乔氏瞪大了眼睛。
不是瓷器，而是——
“铁制的！”陈若若快步走过去，蹲在地上，扶正弥勒佛，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用尖锐的尾端划出一条缝隙来。
出现在她的眼前是一道银灰色泛着亮光的长线。
陈若若曾经去过将作监，见过这个材质的一柄剑，轻便锋利，削铁如泥，是比玄铁更好的材料。
“是镔铁！”陈若若起身，回头对顾老夫人说道，“当年陆夫人救了陛下，得到的赏赐便是一把镔铁铸造的宝剑。”
顾老夫人等人不知道镔铁是什么，但她们还是知道，陆夫人那柄名叫美人斩的宝剑，世上相同材料的刀剑武器，不超过十件。
可见镔铁珍贵的程度。
瞬间，顾老夫人脸色铁青，心里情绪翻涌。
谢氏送给她的礼物，的确是最贵重的，甚至能猜到她会恼羞成怒，想要摔了这个弥勒佛，所以送了个刀枪不入的镔铁弥勒佛来。
不只是荀氏，甚至窦氏谢氏，都猜到了她会有什么反应。
气急攻心，顾老夫人粗粗喘了两口气，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迎园里，谢氏让姜婉和顾茹带着两个谢家姑娘出去走走。
四人告辞离开，刚出了迎园，谢十一娘主动问道：“听说沁园是顾家的最漂亮的地方，表嫂不如带我们去瞧瞧？”
顾茹从见到谢十一娘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个善茬，来了顾家这么久，现在要去沁园，怕不是别有目的。
只是顾茹还没开口，姜婉已经答应了：“这边请。”
惹得顾茹顿时瞪了姜婉一眼，旁边的谢八娘拍拍顾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四人来了沁园，不止十一娘，八娘都被吸引了。
转了小半圈，谢十一娘就近到了凉亭里坐下休息，抬眸发现，亭子顶部的梁柱上，竟然刻满了字。
“这是……”
“是《雪赋》。”姜婉同样抬起头来，“先帝十分喜欢你们谢家先祖，谢惠连先生的作品。”
谢八娘仔细望着上面的字迹，半晌才惊道：“竟是先帝的字迹！”
姜婉颔首：“先帝十分喜欢这篇《雪赋》，曾两次亲手抄录，沁园修建时，便特意将这篇《雪赋》刻了上去。”
被人捧着，谢十一娘自然心情不错，特别是发现上一任皇帝，竟然如此喜欢他们谢家先祖的作品。
世家无论男女，皆是荣辱与共，现在自然与有荣焉。
不过片刻，谢十一娘忽然反应过来，她们怎么就刚巧进了这个亭子呢？
放眼望去，沁园这么大，真不至于这么巧合！
谢十一娘收回目光，看了眼她们来时的路，心里微微惊讶，姜氏是故意带她们这么转的。
来这里休息固然是自己提出来的，但也得姜婉十分了解她的习惯才行。
从前都是她算计别人，如今一个不察，竟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谢八娘也后知后觉，两人看向姜婉的神色少了轻视，多了忌惮。
姜婉心里感叹，谢氏女和顾茹果然天差地别，这么快就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两位表妹若是休息好了，我带你们去潇湘阁看看，里头的藏书，你们或许会感兴趣。”
既然被她们识破了自己的目的，姜婉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带谢氏女去看书好了，这总不会出错的。
谢八娘看向谢十一娘：“妹妹的意思呢？”
“去。”谢十一娘起身，她倒要看看，顾家的藏书，难不成还能比过谢氏一族？
跟着姜婉来到了潇湘阁前，两位谢氏女发现，这就是个普通两层的藏书楼，并没有什么特别。
姜婉抬手邀请：“八娘，十一娘。”
跟着她进去，两人发现屋里的书架也不多，布置倒十分雅致，像是个书房。
谢十一娘随意走到一座书架前，发现这里不仅有纸质的书本，还有羊皮牛皮的书卷，甚至还有现在少见的竹简。
犹豫了会，她挑了本活页的书出来，发现这本书居然是崔氏一位先祖的文集！
等等！这本文集，她怎么从来没见过！
相同情况还发生在，身后的谢八娘，她已经又看了一本羊皮卷和竹简，都孤本古籍，出自各个地方的不同学者之手。
谢十一娘又看了两卷竹简，便不再看了，心里了然。
世家固然拥有很多，但大楚朝的世家，不止有他们谢氏一族，还有崔氏，王氏，萧氏等等。
皇帝不可让他们这些世家俯首称臣，贡献出一切，但只要掌权够久，皇帝想要的，或早或晚，终究会有的。
谢十一娘放下手里的竹简，回头望着姜婉笑了笑：“听闻表嫂博览群书，大舅舅对你赞不绝口，刚巧我最近遇到了些问题，可否请教下表嫂？”
姜婉转身请她们去临窗的雅间里：“能帮到表妹，我自然知无不言。”
谢八娘有些紧张，十一娘的学问，在谢氏子孙中，都算是出挑的。
察觉到她的情绪，顾茹悄悄贴着她的耳朵道：“别担心，嫂子挺厉害觉得。”
顾茹可忘不了被姜婉折磨的那段日子，导致她看针线，都比看书本来得开心。
这一请教，便到了晌午，谢十一娘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