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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河,横跨整个晋州,河域遍布大半个宁国,据说源头是更靠北边的雪山,每年都有汛期。

每到春季雪山融化和夏季雨水充沛时,沿途地势稍微低洼的地方,都会有洪灾。

引河灌溉是否可取,这是温玉辛现在考虑的,因为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河道不能随意变通,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外行人还是不要随便插手了。

温玉辛派人请来了那位农官。

她记得那位农官姓李,连李节,一个听起来非常礼貌的名字。

是一个皮肤白皙的中年女子,长的格外精神,笑的时候一口大白牙,温玉辛对她印象深刻。

“拜见温驸马。”

“嘶~”温玉辛闻声抬头倒吸了一口凉气,乍一见差点惊叹出声。

她记得之前这位农官没这么黑啊,细皮嫩肉的官娘子,变成了粗糙黝黑的壮农妇,这口牙也看起来更白了。

“李农官,你这是,谁虐待你了?你受什么委屈了,来和我说,我不能让你大老远地从京城过来是受罪的啊。”

温玉辛说着就要喊人问情况,被李节止住。

“没有,没受什么委屈,这里很好,我这是天天下地给晒的,没人欺负我。”

当初户部那么多人就派了她来,是有原因的。

她并不合群,不喜欢官场的明争暗斗,就喜欢在田间地头研究这些东西,被人认为是没有出息,也不讨上官喜欢。

再加上早年间家里人都死光了,户部那些拖家带口的都不愿意来,最后就轮到了她头上。

事实证明来的没错,五皇子和驸马事少,也不胡乱指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时候驸马还能提出一些从未听过的办法,让她也算长了眼界。

在这里,她可以称得上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如虎添翼…总之,怎么都算不上委屈。

温玉辛犹豫着,但看对方乐在其中的样子到底也没说什么:“那就好,那就好。”

李节摸着后脑勺傻笑:“驸马找我来有何事?是说您给的那两种粮食吗,都长的挺好的,要带您去看看吗?”

温玉辛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想问这么关于引河灌溉,或者说将河改道,分出一小支,用于灌溉农田,这种事情你熟悉吗?”

李节皱眉,仔细想了想:“您要是说灌溉我知道,但是引河灌溉,还得河流改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平时都是工部修河道,我们户部拨粮食的。”

李节说完低头看到了桌子上的舆图,里面那条被标红的横跨晋州的河流,她一下就清楚了:“要是小河我倒可以试试,这晋河,不太行,它太大了,也太急了。就算是一些地方遇到洪灾,第一想到也是堵。”

温玉辛没死心,还想再问问:“但是我却觉得堵不如疏,只是方法没用对。那你有认识这方面的能人吗?”

李节仔细想想,还真想出来一个人:“我在户部时,听说过一个工部的疯子,她们全家都死于洪水,她整天喊着要改河道,而且还不是我们这样引出一小条河流供我们所用,她是要大改。”

温玉辛理解,天才和疯子有时候只差一步之遥,不过她疑惑的是:“你为什么觉得她能用,而且是个能人?”

李节看起来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我在户部并不受重用,闲来就看书,户部的看完了,就去工部借、去书院借。虽然不得其精髓,但也是能看懂一些东西的,她那个工程示意图,理论上是可行的。而且,她确实有才,于工程建造是一把好手。”

温玉辛的兴趣被勾起来了:“那这个人现在在何处?”李节都说她是疯子了,那指定就不能留在工部了。

说到这个,李节有些不好意思,事情太巧了,她怕驸马觉得她是故意的:“她就在咱们晋州。”

也免得温玉辛追问,李节一股脑的托盘而出:“她自家里人死于洪水后,在工部就天天嚷嚷着要改河道,所有人都当她是疯了,工部那边的上官就以她神志不清、难当其任剔了她的职位,将她扔到了北地做小官。

听说两人有恩怨,私下里有人传这位上官让她永远也别想沾洪水的边,众所周知,咱们北地没洪水。”

李节又接着说道:“我前几日在地里看见了她,她沿着河道走,时不时拿纸笔记录着什么。

我恰巧知道她的事怕她想不开,上前攀谈了几句,发现她除了太过瘦了些,并不疯癫,言语谈吐与正常人一样,甚至还别有风采。”

“前几年世家横行,她一个相当于被流放到这儿的小官,是怎么活下来的?”温玉辛乍听这个事情,觉得这不像是一个真人,像是一个故事,带着悲剧色彩的故事。

“没人会理这么一个小人物,还是一个什么事都不管,天天跑去看河的“疯子”。”李节说这话的时候稀松平常,并不觉得这件事情难以理解,在她没认识这个人之前,连她都是这么想的。

温玉辛恍然又有点说不出的憋闷:“请李农官帮我把她请过来,我想看一看。”

她想,这说不定真的是个不凡人。

“好。”李节露出了那么点喜色,平心而论,同是全家就只剩一人的情况,她对这个人有着说不出的同病相怜。

此番话就算不能重用她,至少贵人眼里有了她,至少她有一天真的没了也不是无声无息的。

李节是在河道旁找到的她,话没说两句,就直接将她送了过来,只一句,她便同意跟她走了:“黄榆,你的盼头来了。”

她们到的时候,陆卿之正好午睡醒了,带了点点心水果来找温玉辛:“这公文什么时候都能处理,你也休息会,实在不行,扔给陆恒。”

如果陆恒在这,一定会在心里默念:公子,有你是我的福气(咬牙切齿)。

“没事,一会就处理完了,一会李农官带个人过来,卿之你和我一起看看。”温玉辛放下公文,给陆卿之剥了壳颗葡萄。

陆卿之伸头接过,急急咽下去,也没问什么事,就说:“好。”

他不问,但温玉辛喜欢和他说:“我想要引河灌溉,之前给你的几张图中,那个高转水车就可以用到了,这样农户也不用走大老远去打水浇地。这次来的是之前工部的一个人,听说对河流改道有些研究,正好可以见见。”

陆卿之对此没有异议,靠在温玉辛的肩头,等着人进来,两人谁也没意识到姿势太亲密,以至于进来的李节和黄榆都怔愣了一会。

早就听说,五皇子和驸马感情甚好,没想到传闻不仅属实还收敛了一点,这岂止是感情好啊,简直如胶似漆。

两人都齐齐想到了自己的家人,黄榆更是有些晃神,她以前和她夫郎也是这么相处的。

温玉辛伸手拿葡萄,注意到了杵在那的两个人:“来了?过来坐。”

陆卿之也自然而然与温玉辛分开,注视着两人没说话。他习武这么多年,不可能进来两个大活人都不知道,只不过是想多黏一会妻主。

两人行礼。

“在下李节,拜见皇子,拜见驸马。”

“在下黄榆,拜见皇子,拜见驸马。”

黄榆果然如李节所说,约三十岁上下,瘦的离谱,但还能看出风骨,“疯”这个字和她根本沾不上边。

“不必多礼,过来坐吧。”温玉辛笑着抬手。

陆卿之看她们还不起身,有些不悦,加了一句:“起来吧,听驸马的,以后见驸马如见我。”

“是。”两人坐在温玉辛和陆卿之的对面,肉眼可见的拘谨。

温玉辛拍了拍陆卿之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最近他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她得经常哄着,所有人都能看的出两个人都乐在其中的那种。

“黄榆先生是吧,李农官向我举荐你,说你对河道很有研究,你来看一下这个。”温玉辛指了指那个小块舆图,上面是整个晋州。

“河道?您的意思是?”黄榆看了一眼舆图就记在了脑子里,直接问道。

“引晋河之水灌浇农田。”

黄榆等了半天,发现没有后文,嘴快的来了一句:“就这?”

温玉辛愣了一下,并没有在意她的失礼,在黄榆反应过来,一脸懊悔的想要请罪时,直接说:“你不必赔罪,我不在意这个,我也知道你并没有无礼的意思。是的,暂时只有这个,你可有什么办法?”

搞技术的嘛,情商低有脾气她可以理解,毕竟她自己之前也不太会说话。

黄榆顶着五皇子不善的眼神,硬着头皮说:“晋州的每一条河道我都了如指掌,给我人,顶多一个月,我就能将河道打通。”

“你得先写个计划来,若是可行,我给你拨人拨钱。”温玉辛说完,想到了一个问题:“我都没说哪片需要引水,你怎么知道?”

黄榆虽然极力控制,但温玉辛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聪明人看笨蛋的感觉。

温玉辛发誓,那不是她的错觉。

“晋州的每一片河道我都知道,包括河道旁的土地。”

她甚至现场炫技,画出了一份比桌子上舆图更为详细的晋州地形图。

此后更是口若悬河的当场讲解了她的计划书,温玉辛没大听懂,只觉得很牛逼。

陆卿之倒是在旁边点头,在黄榆话毕后,陆卿之说明天就给她人。

温玉辛看着她如同看见了宝藏,她觉得她的高转水车、水泥、修路、盖房等等都可以安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