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青一愣。
下一刻却忽然想到，花朝此人，面若春月，实则心如蛇蝎。为了利益，无所不往。
竟对她自荐？
微微沉默后，问：“你想要什么？”
花朝也不掩饰，伸手，从柜台后掏出一张纸，放在台面上点了点，“签了这个。”
苏妙青走过去一看。
就见上头赫然写着两个字——身契。
眼瞳一缩，猛地抬头！
花朝勾唇看她，“怎么？不愿意？”
苏妙青看着他。
他白皙的手指戳着那卖身契，低垂着眼睫与她对视，倏而轻笑，“我先无偿卖个消息与你。”
苏妙青眸光微闪。
接着便听他道：“天牢昨夜失火，死伤无数。”
苏妙青眼底一颤！当即色变！
花朝未及眼底的笑意渐深，看着惊愕的苏妙青，又道，“禁军从牢里救出来三个重伤之人人。”
苏妙青呼吸微凝。
便看花朝竖起一根手指，“一，三公主，李锦荣。”
苏妙青眼帘一抬，怎会有她？她缘何去了天牢？
很快，花朝给她解了惑，他竖起第二根手指，“二，监察司，沈默煜。”
苏妙青眉头一皱，接着反应过来。
长公主抱着武宁侯的牌位跪长安门，天下皆见。武宁侯可是大景朝的战神，为护江山社稷百姓周全满身是伤，如今被监察司‘逼死’，圣人无论如何也要给天下一个说法。
不然，不止百姓，连朝臣都会凉了心。
这监察司自然就要被罚，而沈默煜为监正，难逃其咎！
他被下入天牢，所以李锦荣才去的？
可这大火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圣人要杀宁世子，这二人被牵连了？但圣人如何又会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见她沉吟，面上却无对沈默煜下天牢的半分不忍心疼，花朝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
又抬起一根手指，“三，武宁侯世子，莫奕寒。”
苏妙青当即抬眸，“他伤势如何？”
心下却是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人还活着。
花朝翘起的嘴角顿住，片刻后，似笑非笑地戳了戳指下的卖身契，“苏妙青，这是另外的价钱了。”
苏妙青看了眼那卖身契，再次沉默。
花朝斜歪着头看她，“签了，我为你调查任何你要的情报。不签，”他抬抬手，“请，出，去。”
苏妙青心知此趟不会容易，她看向花朝，两息后，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花朝眉梢一挑，笑了起来，点了点那卖身契后，轻轻慢慢地说：“嗯……还没想好。听说你会做菜？”
医毒食，乃共通，苏妙青最善毒，其次为医，庖丁之艺也能算拿得出手。
她看着明显想报复他的花朝，道：“我签。”
花朝眼睫一颤，显然没料到苏妙青当真愿意签这鬼东西。
然后听她道：“但我有两个条件。一，我不做你床上的玩物。”
花朝一直含笑的面色微变，看向苏妙青的眼神变深。
“二，你不可阻拦我救苏家人。”
苏妙青说完，看向花朝，眼神坚定。
花朝与她对视，片刻后，伸手，提起旁边的毛笔，慢慢地蘸了墨汁，一边随手写下，一边笑问：“为了苏家那些人，你竟愿意走到这一步。”
苏妙青看他写下的字，抿了下唇，道：“如你愿为花云做任何事，他们是我的家人。”
花朝的鼻尖顿了顿，片刻后，嘲弄一笑，阴阳怪调道：“家人？拖累还差不多。”
苏妙青知他心头有恨，也不与他争辩。
看他将身契拿过来，仔细瞧清楚上头的条款之后，伸手。
花朝眉梢微挑，将手里的毛笔递给她。
苏妙青提笔便要落下，却在笔尖将要落在落款处时，骤然停住。
抿了抿唇。
可眼前又倏然浮现血泊中的阿爹，那些生死难料的苏家人。
——她本就已沦为罪奴，如今不过债多一条。只要能救苏家人，她还要矫情什么呢？
轻呼出一口气，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直盯着她的花朝勾起唇角，将柜台上的印泥推到了她手边。
苏妙青这一回再无犹豫，按下了手印。
桃花眸一弯，花朝笑了起来。
苏妙青搓了搓手指，问：“以我如今的身份，你如何能将我做奴籍？”
她已是罪臣之后，官家之奴，花朝敢拿着她的户籍去衙门，立时便会暴露。
花朝却笑着拎起那卖身契，看底下苏妙青娟秀小巧的签字和手印儿，慢悠悠道：“这个就不必你操心了。”
苏妙青不再追问，继而道：“天牢失火是怎么回事？”
花朝瞥了她一眼，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道：“自然是有人想要莫家那位世子爷的命。”
苏妙青皱了皱眉，“花朝，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花朝转过身来，歪着头看她，片刻后，道：“一人的命，那么多人想拿，自然就能进刺客，也能失火，还能……”他弯了弯唇，“杀人取命。”
苏妙青听明白了，昨晚天牢去杀莫奕寒的竟不止一批人！也不知何等凶险！
微皱了皱眉，又问：“宁世子伤势如何？”
这一回，花朝却并未回答，只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她。
苏妙青默了下，道：“我欠他一条命。”
花朝的眉梢再次轻微一挑，懒洋洋笑道：“也是，才被挚爱毁了婚抄了家，哪能那么快就移情别恋？又不是那等没了男人就活不了的贱骨头。”
“……”
这话说得实在不干净，苏妙青皱了下眉，没有应他。
花朝这才说道：“李锦荣伤得最轻，还能好端端在宫里头骂人。沈默煜么，烧伤不重，却被刺客在肚子上扎了个窟窿，救出来的时候，血几乎都流干了，就剩一口气儿吊着。今儿个一早的消息，还在救着呢。”
苏妙青隐隐讶异——沈默煜也遇袭了？这些刺客莫非是无差别袭击么？
低声道：“最好治不了。”
花朝募地抬眼看她，片刻后，‘噗嗤’笑出了声，一张菱唇都弯成了花儿，心情极好地说道：“都说医者仁心，青儿，你这心思可真歹毒。”
青儿？
苏妙青转脸，顿了顿，想起自己如今已是他手里攥着的命，他自是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抿了下唇，道：“难不成我还要跪菩萨求他平安？我脑子有疾不成？”
“哈哈哈！”花朝仰头大笑，一张花面容，端得是盛艳逼人。
笑了许久，才翘着嘴角看向苏妙青，道：“至于莫奕寒，他被大火吞噬，救出来时，全身都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