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青眼睫一颤,似是被莫奕寒的话吓到了,惊讶地朝他看去。
莫奕寒还是笑着,一双墨眸深深地盯着她。
心知不能冒犯,不能轻浮,不能吓着她。
可那颗心却发了疯地想要撞破他的胸腔,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想要朝她靠近,哪怕半分也好。
理智按捺不住,灵魂随心所欲。
他看着眼前这个微微瞪大眼,像小鹿儿一般站在花树下的小女子,感觉自身仿佛都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拼命拉扯,一半疯癫叫嚣。
这般极致的燥意,叫他的眼神都愈发深邃犀利起来。
那视线如同烈火,坠向苏妙青。
苏妙青忽而往后退了一步,却一脚踩到了树根上,一个不妨,往旁一歪!
莫奕寒当即抬手一扶,苏妙青也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臂。
一个错步,两人几乎立时挨到了一起!
苏妙青心下一提,想要后退!
手臂却被握住!
她错愕抬头,就对上了莫奕寒垂望过来的眼神。
如同遮掩于雾霭后做慈怜状的凶兽,骤然从虚幻中露出真面,目中之欲,瞬间撕毁一切诱人的假象!
她眼瞳骤缩,恐惧瞬间爆发!
仓促间,只想逃跑!
一把抵住莫奕寒的胸膛,迅速朝后倒去!
“砰!”
却撞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伤处骤疼,她当即闷哼出声!
莫奕寒发疯撕扯的神魂倏然归于灵壳!
席卷理智的炼火刹那熄灭!
他低头看见苏妙青紧拧的眉头苍白的面颊,还有眼中控制不住的惊惧。
顿时知晓,自己方才的念头没遮住,吓着她了!
炙热的心头直如一盆冰水当空浇下!
心尖上那从疯狂伸展枝叶的嫩芽,猝然萎靡垂落!
他顿了顿,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缓缓退了一步。
垂着眼,看着地面上轻轻摇摆的草叶。
半晌,哑声道:“对不住,是我……失礼了。”
苏妙青抿唇,心有余悸。
此时此刻,她终于又一次明白,莫奕寒的温和,只是他的伪装。
他是莫家的骨血,是守护百年景国疆土的无数骁勇之士的后代。
他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善良草包的纨绔?
她扶着手臂缓缓站稳,抬眸,看退到数步之外垂着眼的莫奕寒,看到他满面的溃烂。若并非野性之人,怎会对自己如此狠心。若并非逆骨之人,又怎会舍得将自身摆到朝堂阴云诡谲的争斗之中。
她看着他,逆着光站在绿意成荫的草地中。
合欢花片片,落于他的肩头,他的身后,他的脚下。
他的周身,没有半分支撑。
轻轻地抿住了唇。
——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仿佛并非是他吓着她,倒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
数息后,她松开手,朝莫奕寒伸去。
莫奕寒一愣,抬眼看她。
她有点儿不自在地朝旁看了眼,道:“我替世子上药。”
话音刚落,便见他双目骤然生辉!
似是惊喜!
苏妙青立时说道:“世子面容到底因我所配之药才生了如此伤势,若当真毁了相貌,便是我医术不精之果了,我也无颜再自称阿爹后人。世子莫要……多想。”
莫奕寒的眼底却生出了笑意,朝前一步,将豆青的药瓶放在她的掌心,含着笑轻轻点头,“嗯,我不多想。”
可那话语里的调调,分明就是在说,你让我别多想什么?
苏妙青顿时耳颊生晕,暗暗捏紧瓶子,道:“世子请坐。”
他太高了,举着手不好上药。
正好两人不远处有颗断裂的树桩。
莫奕寒也不计较,走过去便直接坐下,看走到身边的苏妙青,抬起了脸。
一双眼,就这么自下而上地落在了苏妙青的脸上。
苏妙青顿了顿,捏着瓶子,尽量忽视视线地挖出药膏,往他脸上擦去。
女子的手指纤细柔软,轻轻落于他满是溃烂的脸颊上。
药膏的清香味从她的指尖散开,伴随着小心翼翼的动作,一点点被抹开。
春晨清风徐徐,万物生机蓬勃,动人心弦的气息起起伏伏。
莫奕寒似乎已感受不到外界所有的存在。
他的眼前,他的世界,只有面前此女。
静姝安好,温柔如云。
心潮掀起阵阵涟漪。
他清晰地感受到,心尖上那棵萎靡不振的嫩芽,重新地抬起了枝杈,伸展了绿叶。
在那清新的药香中,一寸寸地长高,长成了一棵欢欣雀跃的小树苗。
他放在腿上的双手慢慢地攥成了拳。
一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小女子。
苏妙青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可又不能就此撂开了手不管了,强忍着羞恼抹完了药,立时就要后退。
却不料,袖子一角忽而被牵住!
她愕然低头,又看向莫奕寒,“世子……”
莫奕寒只是不想让她离开,这会子回了神才意识到自己这般实在唐突。
却又不肯就此松手。
脑子一转,张口已道:“有件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苏娘子。”
苏妙青又扫了眼被拽住的袖子,心说,说话便说话,扯着我做什么?
不着痕迹地往后抽了抽,没抽开,微微蹙了下眉,道:“世子请讲。”
莫奕寒只当没注意她的小小动作,捏着那小小的一角,便仿佛捏住了她的身体。
哑着嗓子道:“我放了消息给沈默煜,说你还活着。”
苏妙青眼眶一颤,猛地抬头,片刻后,问:“世子是……何意?”
莫奕寒抬头看面上并无半分责备,只是单纯疑惑的苏妙青。
捏着袖角的手指微微往内收了几分,道:“沈默煜不见到你真的死了,是绝不会放弃找你的。与其留这么个隐患,不如一步斩草除根。”
苏妙青当初‘假死’只为脱身,细节根本不容考量,沈默煜对她又心存执念,绝不会就此轻易放弃。
她点了点头,又道:“世子思虑周全,可我如今并无办法能与他抗衡……”
莫奕寒摇摇头,又将手往回收了几分,这一回,苏妙青被迫往前踏了一小步,无奈拽住袖子。
两人跟拔河似的扯着一截袖子。
苏妙青似乎有些恼了,瞪了瞪眼,轻斥,“世子!”
莫奕寒瞧这小兔子急了眼,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一副要生气又强忍着的模样,陡然失笑,另一手摸了下鼻子,松开手,道:“你明日夜里去见张大力的消息,瞒不过花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