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怎么想，朱韶光不知道，但是他现在也确实心情不佳。
上一秒朱韶光还在和宫九卿卿我我，下一秒他就开始翻阅顾惜朝呈上来的证据。
百官猜测的愠怒完全没有出现在朱韶光的眼睛里。
朱韶光只会为在意的人生气，为在意的事生气。
李世城没那么重要，许多人和事都没那么重要，他平日里生气，是给大臣们看的态度。
气大伤身，要不是这群人看眼色行事，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蹬鼻子上脸，他连装都懒得装。
这能说明什么，李世城身为兄长不够友善？
他要不是能放开家族做一个孤臣，朱韶光也未必会重用他。
这件事最多只能叫私德有亏，要不是有击鼓鸣冤这样的大事在前，谁会在意这些道德上的瑕疵呢？
顾惜朝在奏折上写到：
‘击鼓鸣冤的男子名叫雨生，自称是李家的家生子，从小跟在李家小少爷身边。’
‘这次车队被山匪袭击，几十口人只有他幸免于难，要不是碰上好心人相助，他也逃不出死人堆。’
‘修养月余，他刚能下地行走就去商行雇车来到了苏州府求见李大人。’
‘可门房明明见过他的脸，却还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把他扫地出门。’
‘他刚一出去，本想找个客栈落脚，快马加鞭回府上禀告老爷，他就被一群地痞无赖打了一顿，抢走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雨生说他命不该绝，又遇到了一个大侠，听说了他的冤情不仅帮他治了伤，还给他五十两银子做盘缠。’
‘他养好伤一路北上就是为了找人主持公道。’
‘那个救他的好心人是清远县郊外的一个猎户。’
‘臣调查时也发现清远县山匪横行，官府出兵多次也没剿灭干净，过不了多少时日又会死灰复燃。’
‘可平时都是小打小闹，劫财但不害命，这么惨绝人寰的悲剧，当地百姓也是第一次听说。’
‘而救他的大侠他说是个很年轻的人，眉毛和胡子长的一样，雨生说他记得那个人叫陆小凤，是在江湖上有名的侠士。’
‘臣还在找陆小凤的踪迹，暂时未能探明真假，不过锦衣卫确实挡住了几波要杀雨生的杀手。’
‘清远县令和李大人都控制起来了，现在已经安排人手护送回京，陛下安排的代管之人也上任，过度平稳没有纠缠。’
感情确实很影响理智，特别是在权力没有约束的时候。
朱韶光现在就觉得自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刚看完奏折转头就和宫九说了里面的内容。
其实这些内容也算不得机密，军政秘闻是朱韶光最后的底线，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爱情是需要双方付出彼此的信任，但当皇帝要是没有警惕心必然会早死。
帝王无情，是因为有情也没有好结果。
朱韶光自我安慰了一番，自己的感情基础还是很稳固的，暂时还不存在什么信任危机。
实际上朱韶光比自我调侃的更谨慎些，要是真让私人感情影响到他的决策，他现在已经要考虑退位让贤了。
再过三年，无论能不能拿下鞑靼，朱韶光都会开始培养继承人。
三十岁之前他能不能去另一个世界，还要看继承人培养的是不是合格。
不过之前没有考虑过谈恋爱，如今要是想和小九一起去看看其他世界的风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到这么多积分。
……
十月初五，大理寺说不出的热闹，不过相比于开心的热闹，更多是压抑的窃窃私语。
术业有专攻，审案还是专门的人去做更合适，朱韶光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
除了当事人，又有谁在乎过程，胜过结果呢？
诸葛正我在左，顾惜朝在右，坐在正中间的大理寺卿还没审案就紧张的背后冒汗。
一个是皇上派来督察的，另一个是破获了无数奇案的诸葛神侯，要是他说错了一句话岂不是两边都得罪了。
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怎么净是落到我大理寺头上，这种事情直接交给六扇门，不是比我们要合适的多嘛！
“带原告雨生上堂，你状告何事？”
“草民状告苏州府知府李世城和清远县令勾结土匪，谋害我们家少爷。”
“有何证据？”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所说人证全都能够当堂对峙。”
“你说救你的是一个猎户，那猎户家在何处家中都有何人？”
“那位大哥姓张，我在他山中小屋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只听说他妻子病死，留下一个痴傻的儿子。”
“带张猎户上堂。”
“张猎户，雨生所言是否属实？”
大理寺卿一拍案板，威严十足，这时，他走过千百遍的流程，此刻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句句属实，草民大半夜在死人堆里看见还有人有口气，就壮着胆子背出来一个活人，这小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张大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要是少爷能沉冤得雪我一定结草衔环报救命之恩。”
“张猎户，你当初是去哪个药铺抓得药，遇见的是哪个大夫？”
“回大人，草民去的是济生堂，抓药的是胡大夫……八月十四一大早去的，好像只有胡大夫一个人和一个小药童。”
“这日子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正是我老婆的忌日。”
一问一答，大理寺卿看着手里的证据，和证人证词一一对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带门房上堂……”
“你可知罪？纠集一批地痞流氓殴打百姓之事罪证确凿。”
门房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平日里他也算本分。
可这雨生平日里跟在小少爷身边，吃穿用度都不像下人，还能跟小少爷一起读书。
要不是他跟小少爷说他市侩，他也不至于从老爷院子里调到南门当门房。
还有小少爷，每次一来都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就算是老爷这么大的官，还没对他们吆五喝六。
他和老爷还不是一个娘生的有什么可神气的！
“这……这……我上个月没见过他，那些小混混也是来找我要钱的，我这…唉…欠了赌债，他们就是找我讨债来了。”
雨生怒不可遏，要不是被押着就要冲上去打门房。
“满口胡言，我早说你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没想到让你害了我！”
“你那天信誓旦旦的说小少爷就算是死也别死在李府，后娘养的孩子还真以为和大人是亲兄弟了！”
这……大理寺卿又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上次是心慌，这次是真的吓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他听到这么一段私密。
李世城是谁呀，皇上的心腹，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段过往啊！
怪不得那雨生会认为兄弟不和，甚至于兄弟相残了。
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关系一般都相当紧张，或者只能维持表面和平。
这句话一出，就算原先信任李世城的为人，现在也不得不想一想，李世城和他弟弟是不是真的有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