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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柘糖?”

惊面露不解。

南征前,黑夫让他带了不少。就放在陶罐内,小心储存。韩终也叮嘱过他,柘糖还有药用效果。能健脾暖胃,缓急止痛,活血化瘀,益气补血。若失血过多,便以温水将柘糖化开服用。

对惊而言,柘糖还能治他的思乡病。每当怀念云梦宗亲时,惊便会将陶罐打开轻嗅柘糖香味。上回垣柏染了风寒,惊就以红糖搭配生姜熬煮,当晚症状便得到缓解。

“陈生,你来说。”

“唯。”

陈婴捋着山羊胡,轻声道:“婴闻将军欲出使东瓯闽越,不战而屈人。据婴所知,东瓯闽越好糖,常有越人为蜜而死,婴记得云梦柘糖很是出名。若秦使携糖,今后或许还能与越人通商。只需运送部分柘糖,便可与他们交换稻米肉食。”

“原来是这样……”

惊若有所思的点头。

难怪上回有越人见他化糖水,叽叽歪歪的嚷嚷着。他是连说带比划,也没搞懂对方是何意思。还以为习俗不同,嫌弃柘糖的颜色,吓得他端着碗就走了。

陈婴面露微笑,侃侃而谈。作为东海郡人,他对东瓯人还算有些了解。东海郡就有盐商,经常入越。交换些犀角象牙,兽皮珠玉。盐商就曾与他提过,东瓯嗜糖如命。有句俗语:宁食半两蜜,不饮五斗酒。

东瓯祭祀先祖时,会将蜜糖视作最高规格的祭品。祭祀结束后,他们便将蜜糖均匀涂抹在豚的身体,再将其炙烤而食。只有族中最英勇的壮士,才有资格享用。看越人是否欢迎外来者,就看他们是否会拿出蜜糖。若是拿出,就说明是将其视作亲人兄弟。

陈婴本为楚人,还曾参与秦楚之战。但后来他的母亲告诫他莫要再去,因为楚国不是秦国的对手。他的母亲虽然以织布为生,却是个相当聪明的长者。这些年来他在东阳能混的风生水起,便离不开母亲的指点教诲。居东阳素信谨,少修德行,着称乡党。

他会来百越蹚浑水,也是因为母亲。他接受调令,就算逃走也会牵连宗亲。若是仰仗武平侯建功立业,连带着东阳陈氏都能跟着沾光。秦国以军功立足,灭六国后能捞的军功越来越少。南征便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加上他又了解岭南,如此自可获利。

其实,当初母亲对秦国的统治很不看好。秦灭六国未曾休养生息,却继续大规模用兵。南征不论胜负,皆会劳民伤财有损国力。可自黑夫横空出世后,就如乌鸟展翅,令其母大为改观。否则,也不会劝他参与南征。

“此事,也是本侯所想。”李信望着他们,缓缓道:“劝降东瓯闽越后,吾等便有万顷良田。若十税一,所得稻米还是不够。若横征暴敛,如此怀柔之策不攻自破。所以本侯便想以柘糖,交换他们手里多余的稻米肉食。”

“如此也可。”惊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道:“吾兄曾言,柘越甜越适合制糖。吾上回出去,瞧见不少野柘。还尝过,比云梦还要甜。若将军信得过,十日内必便可出柘糖!”

“军中无戏言!”

“惊不敢。”

“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做。”

“下吏遵令!”

李信担忧的看了眼惊,轻声道:“有些事便交由垣柏等人去做,你现在腿脚不便,只需坐镇后方。这几日好好休养,尽量莫要下地。”

“蒙将军关心。”

“不过,惊还有一事请示。”

“何事?”

惊黝黑的脸上闪过些哀痛,低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此次伐越,有诸多士卒死于越地。他们就随意的挖掘土坑,就地掩埋,永远留在越地。没有墓碑,只有断剑。虽是无姓无氏的黔首,可翁媪皆为其取名。死在越地后,却连名也没有了……”

伐楚之时,黑夫就曾干过。他执拗的为死去乡友刻木碑,包括他们的名、籍。他们为秦国的大一统付出了最宝贵的生命,所以不该被秦国遗忘。就算无法落叶归根,也不能做个无姓无氏无名的孤魂野鬼。

秦国对坟墓也有规矩,像无爵者是不能栽树的。周略有不同,各个级别享受的权利都有细分。比如说天子坟高三仞,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丈夫八尺,树以栾;士四尺,树以槐。

至于庶人?

不好意思,无坟。

只能树以杨柳。

这就导致后世考古,挖出来的先秦坟墓九成九都是王侯公卿的。只能说他们这规矩,也算间接为考古提供了研究价值。

“五百主是要为他们立碑?”

“是。”

李信饶有兴致的看向惊。

若换做别人,他会认为是故意为之借此拉拢人心。可惊心思质朴,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可没本事整这些阴谋诡计。

惊则是略显忐忑,低声道:“下吏认为可在坟冢处为死去将士立碑,刻下他们所有人的名、籍。让他们知晓,他们开拓岭南的功绩秦国不会忘。吾尝闻功铭着于鼎钟,名称垂于竹帛。士伍所求,不过石碑留名。再挑选合适的平地,将坟冢以战阵排列。吾等生前为秦拓土,死后亦可为秦戍守南疆!”

“善!”

李信拍案而起,面露欣喜。想不到惊这糙汉,竟能想到如此方法。这几日阴雨连绵,导致军心涣散。再加上不少都是楚人或是齐人,各种抱怨。他这段时间也是在想该如何安抚士伍,收拢军心。听惊所献良策,顿时是茅塞顿开。

“惊,你此次可立下了大功!”

“其实,还是仲兄的功劳。”

“哦?”

“仲兄伐楚时,曾于淮阳为乡友立碑。”惊长叹口气,轻声道:“归云梦时,便将他们的遗物交给他们的亲眷。同时自掏腰包,在云梦泽立英烈碑。凡云梦人战死沙场者,皆可登名。”

“英烈碑……”

李信苦涩点头,自语道:“古之穰笡,爱兵如子。士卒次舍,井灶、饮食、问疾、医药,身自抚循。三日而后勒兵,病者皆求行,争奋出为之赴战。传令:铸英烈碑,以彰秦卒开疆拓土之功。届时,本侯亲自为英烈书名!”

“将军英明!”

惊长拜作揖,起身告退。

陈婴则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看来母亲的告诫,又都对上了。秦国一切都讲究实用,什么儒家法家,能为秦所用的才是好家。是谓循名实而定是非,因参验而审言辞。治国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来至岭南,他看到了秦军的改变。本以为齐楚士卒会闹事,可他并未瞧见这些。这可都有赖于李信的治理,他明确说要摒弃昔日观念。没有齐人楚人,只有秦卒。敢言齐楚者,一律军法从事。

当然,拉山头这事肯定还有。毕竟语言不通,也难沟通交流。但起码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上了战场便是袍泽。陈婴本以为会看到秦人仗势欺人,同样未瞧见。大部分秦人都有优越感,他们是胜利者是正规军,可不是这些杂牌军炮灰能比的。

陈婴问过麾下百将,才知道刚开始是有的,这种歧视体现在方方面面。就比如吃饭时少给半勺米,挑齐人楚人守夜。他们用的甲兵也会差些,或多或少有些小毛病。各种辛苦活,往往都是让他们干……

因为,秦国是胜利者。

这种优越感,很多秦人都有。但凡聚兵合将,必起纷争。李信为将多年,知晓治军要恩威并施。不光要爱兵如子,更要恪守军法。若是太过宽仁,只会令军纪涣散松松垮垮。所以李信便拿追随自己多年的短兵五百主开刀,当众笞刑三十,并且由他亲自动手。

自那后,再无人敢犯。

李信知道很多秦人不服气,凭什楚人能和他们享受同样的待遇?!昔日秦楚大战,死伤无数。关中无数老秦人战死,以至于十死五六。李信昔日作为上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出征,难道忘了被项燕所杀的秦卒?

李信将心有不忿的百将五百主悉数召来,亲自向他们解释缘由。昔日的义渠国与秦乃是死敌,可随着义渠覆灭并入秦国后,也成为秦国骁勇善战的锐士。他们以病终为不祥,战死为吉利。若是战死,便可聚柴而焚之,熏上谓登遐。

是的,义渠人更喜火葬。

今齐楚已为秦地,那齐楚之人可为秦人乎?!

现在他们都是秦人,也是秦卒,是战场上的袍泽。若继续固守己见互相内斗,必致军心不稳南征溃败。再说尔等也非秦人,有的父辈是魏人,还有的则是韩人,那关中秦人也能对他们颐指气使?

昔日的上将军蒙骜,齐人!

左丞相李斯,楚人。

右丞相冯去疾,其祖上便是大名鼎鼎的上党郡守冯亭。采驱虎吞狼之计,率领上党郡投降赵国,引发长平之战,最终兵败而死。冯亭死前更是怒言:宁死不为秦人!

内史腾,韩人也。却率秦军攻其母国,大败韩军擒获韩王安,收缴韩国的全部土地,设置颍川郡。

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李信又以谏逐客书的内容规劝,让他们勿要再持旧见。否则的话,今后便休要怪他军法不留情!

自那日后,秦军营帐内也算是其乐融融。各自约束后,秦卒也不会再故意刁难,而是将他们都视作秦人。虽然还有小山头,但比先前要强太多。

……

“陈生。”

“下吏在。”

李信面露微笑,“本侯记得,你也懂些越语。若是由你为使节,劝降东瓯闽越,可有把握?”

“下吏愿往!”

“善。”

陈婴未曾露怯,继续道:“不过,下吏希望能得将军相助,能令下吏乘楼船入东瓯。越人水行而山处,刳木为舟,剡木为楫。善制舟楫,巧于驭舟。尚铜鼓精于剑,熟水性,善使舟及水战。下吏以为,可凭此震慑东瓯闽越。”

“五十艘,可够?”

“足矣!”

秦国的楼船之士也不是吃素的,此次南征也派遣了诸多楼船。从会稽郡顺流南下,能减少诸多劳力。若能令东瓯闽越归降,后续就可从东海郡出海,沿着海滨一路南下。至东瓯或是闽越,再以人力牛马运至前线。

“此外,还望将军派兵佯攻蜂部。如此恩威并施,东瓯闽越必定跪地请降,削去王号自降为君。就如卫君角,虽有君名却无实权!”

“可!”

所谓的蜂部,居于东瓯以西。加起来不过数千人,他们信奉蜂神,将蜂蜜视作蜂神馈赠的珍馐。他们的大巫掌握着饲蜂驭蜂的能力,可以带领族人精准找到蜂巢。若是有族人违反规矩,还会被扒去衣物被蜂活活蛰死。

陈婴所提,恰好也是李信所想。他本来就打算佯攻蜂部,也算是借此逼迫东瓯闽越。若他们不降,秦国便可从佯攻变成强攻。只要夺取蜂部之地,就能顺势进攻东瓯和闽越!

“说起来,吾等人手似乎不太足。”

“放心,会有人的。”

李信自信一笑。

他也很好奇,皇帝会安排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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