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把佣人和保姆全部轰了出去,连同他自己。
客厅里面只剩下乌鸦和妇女。
她哀恸的眼神,无不诉述着对女儿彩霞的想念,但是她此刻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如何开一个话头。
乌鸦再次把手串拨下来,递送到她面前,仿佛拨弄了妇女的泪腺,那珠子大的眼泪,扑通扑通往下掉。
男子回来了。
看见这一幕,非常紧张。
乌鸦抓准时机:“我认为吧,彩霞他爸说得对,杠精这条路没有前途,没有尽头,没有未来,哪怕是她心爱的久等,也在关键时刻抛弃了她,所以,作为父母,你们一定要跟她切割得非常干净才行,这其实也是彩霞的夙愿。”
男子听到,估计准备了一大堆话,瞬间被炸了个灰飞烟灭,只见他一屁股坐下来,不再掩藏面色的铁青。
终归是亲生女儿。
没有一点感情,肯定说不过去。
妇女却笑起来:“那也是她活该。早跟她说过无数遍,像我这样,当一个家庭主妇,不知道有多幸福,非要做什么杠精,都是自找的,自找的呀。”
乌鸦尽力从夫妻二人的脸上寻找蛛丝马迹。
男子也笑起来:“看来你一辈子没有白活,终于算是悟出了一点人生道理,但是这个女儿,我们肯定是不能再相认,她抛弃了我们,背弃了家庭,她罪该万死,死不足惜。”
乌鸦原本希望他们能诉说真情,看来几无可能。
男子微微抬起的下巴似乎在说,那个举报彩霞的人,搞不好就是他本人。
妇女转过身去至少九十度,然后双手掩面,尽一切可能制止住从鼻腔和口腔里面发出来的呜咽声。
她口是心非,但不外乎是另一种交流。
乌鸦抢走了她手中的手串。
男子却转移了目标对象:“哭哭哭,一天到晚只知道哭,碰到个死耗子,都要哭半天,真是烦。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无论屋内屋外,饭前饭后,哪怕是做梦,也不要再跟我提起彩霞两个字,听了就想吐。”
妇女把手挪开,哭声制止不了,扩散开来。
男子举起手要打她。
乌鸦及时插入,用身躯阻挡。
男子才作罢。
乌鸦:“多说无益,我看,我算是完成了我的任务,彩霞她爸说得对,忘记吧,彩霞她妈,彩霞这么个孽种,是时候交给外人来处理,这样的话,我们这里还能多求得一份和平不是?”
男子再次坐下去。
这一次,他瘫倒在椅背上,右手抬起来,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乌鸦一口气干掉了一杯茶,还抓了两个点心,实在是太饿了。
索性放进裤兜后,又继续拿了两个苹果。
差不多了,她带着笑声。
当然是伪装出来的结果,但是效果还不错,走得越远,笑声越发粗鲁,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对僵坐在沙发上的夫妻,一动没动。
烈日当头。
乌鸦一边走一边吃,吃完水果和点心,喝干了两瓶水,慢慢在城市里面漫步。
不说,这个城市虽然不大,但是一应俱全。
该有的都有。
繁忙热闹的步行街,依然繁忙热闹。
“你知道谁是杠精吗?”一个流浪汉突然问道。
乌鸦正坐下来休息,等烈日躲进白云背后去。
“你盯着他看,谁在回避眼神,谁就是杠精。”流浪汉自顾地说着话。
乌鸦点点头,把手中仅有的半块蛋糕送给了他。
“只要举报一个杠精,发了,我这辈子啊,瞬间就会逆天改命,哼。”流浪汉没完没了。
乌鸦站起来要走。
“你是杠精。”流浪汉喊了一句。
乌鸦并没有当回事。
但是这句话,却提醒了她一个问题。
她作为一个堵漏人,难道不能成为一个杠精?
换句话说,乌鸦可从来没有相信过地球是平的呀。
对于流浪汉,不能手软,她抓起脚边的一个酒瓶,作势要砸过去,才勉强地吓走了对方。
往人少的地方走。
往安静的地方走。
往铁轨的方向走。
乌鸦找到一处植被茂密的地方,想了想,差不多就是这里了吧。
于是捡起石头:“彩霞,你可否知错?如果没有,那么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石头飞了出去。
接着乌鸦消失。
先是听到脚步声,然后是一阵小声的交谈,最后是两个人来到乌鸦刚才的地方,左右环顾。
彩霞她爸和彩霞她妈两个人,比任何人都着急。
明明刚才听到了乌鸦的讲话,怎么突然她就不见了。
乌鸦在街边遇到流浪汉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他们的跟踪,否则的话,乌鸦可能得做另一个打算。
现在看来,可怜天下父母心。
彩霞哪怕是有辱家门,但是依然是父母的心头肉。
所以乌鸦在从小树林出现的时候,带着强烈的掌声。
彩霞她爸手里拿着枪。
彩霞她妈倒是扑了上去,要一个说法。
彩霞在哪里?
乌鸦:“不不不,这次该你们回答我,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
彩霞她爸换了位置,彩霞她妈终于忍不住了,把身体挡在乌鸦的前面,这一刻,为了女儿,她死都愿意。
乌鸦:“谁举报的彩霞。”
彩霞她妈:“我,是我举报的女儿,真的是我。”
乌鸦:“阿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彩霞她爸:“不是她,是我,是我让她去举报的彩霞,因为这样的话,我们家里才能有可能生存下来。”
乌鸦:“原来如此,我没猜错的话,也有可能是彩霞让你这个父亲这样做的,对吗,叔叔?”
彩霞她爸放下了枪,又再次瞄准。
彩霞她妈:“彩霞呢,她在哪里?她人还好吗?久等呢?他真地抛弃了她,背叛了她吗?”
乌鸦抱住她,任凭她先卸掉多余的担忧。
砰!
枪声响起。
彩霞她爸:“说,你把她怎么了?”
乌鸦:“别急,我还有一个问题,彩霞脖子上的堵漏,到底是从哪里得来?”
彩霞她妈已经跪了下来,相比于担忧,未知更加可怕。
彩霞她爸终于把枪口慢慢放下来。
他也没有憋住,眼泪从脸庞滑落。
作为父母,他们至少知道,从今往后,跟自己的亲生女儿天人两隔。
无论彩霞是死是活。
乌鸦这才说道:“她活着,她离开了这里,永远。”
彩霞她爸跪了下去。
离地面半米的地方,多了两个完全没有控制的哭泣。
乌鸦喜欢这个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