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把芭朵的手拿起来看。
芭朵却看着她，以为在看手相。
那手上可能曝光多少隐私，乌鸦的眼睛就会泄露多少秘密。
“你没涂指甲油吗？”乌鸦询问道。
“粉丝的事情这么多，不方便。”芭朵回应道。
“不方便的是长指甲，而不是指甲油。”乌鸦说完转身走进店铺。
美甲店的店主一眼就认出了乌鸦，同时看见了她放到嘴唇上的食指。
“你不是有几个助理吗？去问问她们有没有想涂指甲油想做美甲的，都喊过来，我请她们。”乌鸦对芭朵说。
“现在吗？”芭朵不明白乌鸦为什么非要做指甲。
乌鸦点点头，然后跟着店主往包间走去。
凭印象，走到上次马达带她来的那个房间门前停下。
“那里有人。”店主说。
“我可以等。”乌鸦说。
“可是……”店主挠挠头。
“你先忙，我可以随便转转吗？”乌鸦挤出笑容。
店主稍作犹豫，如果不是员工喊了她一声的话，也许还不会答应。
乌鸦松口气，开始在店铺里面四处游走。
不小。
或者说，比想象的要大很多。
上次完全没有留意，还以为是一个小店，哪里知道，随便一走，起码几百平米。
上次他们进入的房间并不是美甲专用房间，而是配备的足浴区，可以一边足浴一边美甲。
这么努力为什么？
难道不是有一天能够像贵妇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可惜，那一天不是今天。
乌鸦也不为取悦任何人，仅仅因为偶然的想起。
她靠在一扇门边，把手举起来看了看。
“我可是为了你而做的指甲，如果不是你，做不做都可以。”
门开。
一个年轻的美甲师看着乌鸦，她应该听到了刚才的自言自语。
那眼睛，不自觉地开始从上打量下来，在从下回到脸上。
这才认出来。
美甲师的一个惊呼，只在她的眼睛中呆了大概零点五秒，然后悻悻然地低头离开。
原来大明星做美甲，也是为了其他人。
还独立女性个屁。
乌鸦咬了咬舌头，没法解释，但是刚才她绝对让自己的粉丝失望了。
不过这个误会却带来了一个可观的问题。
如果已经是乌鸦这样的全民偶像，那么她还需要取悦谁呢？
她慢悠悠地闲逛到休闲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开始琢磨起来。
与其挖空心思无效思考，不如找个人询问询问。
从眼神的对视中，乌鸦发现了一个对自己没多大兴趣的中年妇女。
走上前去。
坐下。
妇女应该也在排队等待，此时一个不大的哈欠蹭到了脸上。
“你好，你之前的美甲很好看。”乌鸦夸奖道。
“谢谢，我就说过这套牌配色一定漂亮。”妇女撇下嘴角。
“还不是因为你人，百搭。”乌鸦恭维道。
“你也可以啊，不信你试试。”妇女还回来。
“你是自己喜欢？”乌鸦看向对方。
“不然呢？难道为了死男人？”妇女翻了个白眼。
“就是，狗才为他们哩。”乌鸦顺口说道。
妇女却扔过来一个睥睨，没有立即接话。
乌鸦把手举起来，亮到两个人中间。
妇女的眼睛却没有在上面停留，而是重新端详了一番乌鸦的容貌。
她终于认了出来。
那更好。
妇女：“你是……”
乌鸦：“我是乌鸦。”
妇女：“你啊，你也来做美甲？”
乌鸦：“我不可以做？”
妇女：“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女儿是你粉丝，迷得不要不要的。”
乌鸦：“迷我什么？”
妇女：“你干掉了鹿城的大坏蛋。”
乌鸦：“不，因为我是作为一个女人，干掉了鹿城的大坏蛋。”
妇女：“对对对，我们都以你为荣。”
乌鸦：“你们也是我的骄傲。”
妇女：“我的运气真好，居然碰到了大明星。”
乌鸦：“你们成就了我，我微不足道。”
妇女：“你别这样，你要这样的话，我也要成为你的粉丝了。”
乌鸦：“所以，你女儿，平时里面，对我有什么期待吗？”
妇女：“全部，你就是她生命的光。”
乌鸦：“天，真是我的荣幸。”
妇女：“你是她全部力量的来源，甚至说梦话的时候，都在呼喊你的名字。”
乌鸦：“希望没打扰她睡眠。难道我就没有一点……让她失望的地方？”
妇女：“呃，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她希望能够做得更好。”
乌鸦：“此话怎讲？”
妇女：“你干掉大坏蛋过后，好像就停滞下来，没有任何表现了，特别是……是……”
乌鸦：“你说。”
妇女：“特别是你能离开鹿城过后，大家开始对你有一些闲言闲语，说你被招安了，被归顺了，被劝降了，被收买了，总之，你回来后，再也没有半点迹象显示出你会继续惩奸除恶，带领鹿城走向光明的未来，哎呀，你不要怪我多嘴，真的是，我没忍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真该死。”
乌鸦：“代我向你女儿问好。”
妇女坐立不安，仿佛刚才得罪了大明星。
乌鸦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起身，自己走向前台。
她心里面已经有一丝判断，现在非常需要另外一个粉丝来帮她增加这个判断的几率。
前台那个男员工已经盯着乌鸦看了好半天。
当他发现她走过去的时候，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他眼睛里面的光，仿佛从乌鸦散发出来的自信在他身上折射出自卑的结果。
乌鸦勾了勾小手指。
男员工把腹部靠向柜子，上半身前倾。
乌鸦：“我要走了，离开鹿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男员工的脸从期待转变为严肃。
乌鸦：“我会带着大家的祝福和爱，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男员工的脸从严肃转变为便秘。
乌鸦：“什么都可以，大胆点。”
男员工的脸从便秘转变为难堪。
乌鸦：“不说的话，算了，工作愉快。”
男员工：“你不能去。”
乌鸦：“嗯？我不能去？为什么？”
男员工：“你是鹿城人，你是我们的明星，你不能离开我们，不能……”
乌鸦：“你知道，我有自己的梦想……”
男员工：“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们如此喜欢你，捧着你，追逐你，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你，可以成为你自己。让鹿城，可以成为鹿城自己吗？”
对方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当声音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才把头抬起来看向乌鸦，他的一个拳头捏得紧紧，那里面有一张VIp的表单。
他这个情绪和动作，让他这份工作显得毫无意义。
他补足了乌鸦的判断。
噗呲一声。
乌鸦笑了出来。
男员工眨了眨眼。
乌鸦：“开玩笑，我怎么舍得离开大家，逗你玩呢。”
男员工松口气，不自然地附和着笑。
粉丝们疯狂地支持她，有一个她完全忽略的重要原因，那就是，他们，以及她们，把希望赋予了她。
希望的边界在高墙，而高墙之外，万万不能随意干预，哪怕是乌鸦不经意地游走，也有可能被认为是一种出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