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万万没想到，诺要留在会客厅陪她看恐怖片。看诺的样子，他似乎对恐怖元素的抗性很高。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尽管很久很久以前，诺还会惧怕黑暗与鬼神。而从某个节点开始，他就已经习惯独自待在阴暗的环境里。
逐渐，被恐惧的氛围或是面目狰狞的怪物惊吓时，诺的反应和心态也只是动动眉毛这种细微得不值一提的程度。
为了配合林晓，诺关闭了会客厅的灯光，与她一同坐在同一张长沙发上。林晓将视频网页摊开在两人跟前，忐忑地点击了播放键。
她已经好久没有主动观看恐怖片了，更别提是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
林晓选择的是一部题材与“僵尸”和“鬼魂”有关的古早恐怖片，因为内含大将军的冤魂与战马以及沙场等设定，某种意义上和七刀的氛围有擦边类似之感。
然而鬼怪还没正式登场，她光是听着背景音阴森森的童谣与风吹草动的一些玄乎的镜头特写，她的心跳就已经被氛围烘托得砰砰直窜。
诺没怎么在品恐怖片的内容，他一直在观察林晓各种细微的反应，与她逐渐开始拉高的心率值。
“呃！”
屏幕上出现了一只咯咯阴笑的纸人，林晓很成功地被吓得往沙发上靠，又紧张地捂着自己的心脏想物理降低心率。
“……”
诺并没有被这个画面吓到，这反而是他预测的正常恐怖片走向，但他被林晓忽如其来的反应戳得心率也跟着波动了一小会儿。
屏幕上钻出了一只僵尸。
“噫！”
屏幕上蹦出了一只脸颊圆圆的小鬼。
“我……靠！”
屏幕上的河岸里伸出了一只血手。
“呜呜！”
屏幕上倒吊下来一个死状扭曲的人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晓的配音总是能把诺给唬住，以至于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恐怖片抗性。
直到林晓终于没憋住一声惨叫地推了推诺身上的空气墙。
“开灯开灯开灯！受不了了！”
诺只好打开了会客厅的灯光。
屏幕上一瞬间又蹦出一堆笑脸诡异的僵尸军团。
“我日！！！”
林晓还是没忍住进入了粗口模式，这一模式只有极度愤怒或是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她这声响亮的抱怨甚至用力到破音，心率带也开始警告起来。
“晓，你冷静点。”
“冷静不了冷静不了！”
林晓情绪激动地吼起来，眼看就要被心率带无情地踹下线。
诺一把揽过林晓的肩膀，又将手覆在她脑袋上。
“看我。”
“……”
林晓忘记合嘴，打结的大脑选择服从了诺对她的指令，于是林晓直愣愣地盯着诺的眼睛陷入了呆滞模式。
“咯咯咯……嘿嘿嘿……”
屏幕中的僵尸军团已经歪起脑袋开始进攻，发出了理应会让林晓毛骨悚然的音效。而少女在对诺的注视中缓缓稳定住了心率，尽管指数还是很高，但还是成功地低于警告模式。
诺却在这样的对视中变得有些呼吸急促，心率加快。
还好林晓没察觉到诺微妙的变化。
屏幕中的小鬼们伸出长长的舌头，僵尸也堆积在主角面前发起进攻，却被一道来自主角胸口的金光弹开。
“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要好好守住徒儿度过此劫！”
片中的主角一边绝处逢生地念起了台词，一边抱着老道长赐予的护身符，再一次坚定了想要活下去的希望，开始一路逃窜。
林晓定了定心神，再度把目光移到屏幕中孤独的主角身上。
“要不，算了？”
见她移开视线，诺轻声劝她放弃。
林晓却忽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主角逃跑的背影，显现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恐怖片的主角总是孤身一人出入在这些场合，可他们除了求生欲之外，通常还会有一些重要之人赐予的反抗力量，或是一些即使昙花一现也对他们的求生意志起到重要支撑的镜头渲染。
诺不知道林晓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她的心率确实稳定下来，进入了完全不与警告擦边的安全区。
诺收回了放在林晓脑袋上的手，但原本揽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却只是换了个边，轻轻地搭离诺更近的这一头的肩膀上。他担心林晓又会陷入暴走模式开始破防大叫。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里，虽然还是出现了几次阴森森的恐怖场景，林晓的心率波动却趋于平和，除了恐怖画面刚出现的那一两秒，其他时候她竟然都小心翼翼地克制得好好的。
诺见她似乎不太可能进入刚刚的狂乱模式，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感知到诺松手的林晓微微挪了挪身子，往诺的身边贴了贴。两堵空气墙紧密地撞在一起。
在林晓这一小动作中看出她还有些后怕的诺有在一瞬间产生了让她为自己开放亲友名额的念头。当然，他的理智迫使自己忍住了。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过去了。
关闭播放器后的林晓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然后痛苦地摆出了抱腿蜷缩的姿势。
“你还睡得着？”
诺笑望着林晓这架势，看出这是她即使在中途控制好心态，仍被恐怖片的后劲给拿下的模样。
“我……开灯睡。”
林晓说着开始一只手摆弄起会客厅的日光灯，各种暖色调大大小小叠在头顶，然后她极其摆烂地往沙发边一靠。
“你要睡这？”诺抬头看了看耀眼的灯光。
“你也快去休息吧。”
“……”
诺望着林晓趴在沙发的一侧蜷着身子的模样，他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招呼也不打就下线了。
林晓见他以这种方式消失，心中不可避免地涌起了浓厚的失落感——对于现在心态受损的少女来说，即使只是一句敷衍的晚安也可以让她安心很久。可诺什么也没留下。
难受，真的好难受。恐怖片的后劲好像变大了。
闭上眼全是僵尸乱跳的鬼脸，还有诺揽着自己肩膀的幻想。
就在林晓心情复杂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约莫有十分钟时，深红的游侠猝不及防地重新链接，刷新在她的沙发上。
“呃！”
林晓吓得滚回原位，她差点就撞上了诺的空气墙。
“你不是下线睡觉了吗！回……回来干嘛？”
“下线洗了个澡，接了一下驾驶舱的备用电池，早上八点小区停电。”
诺轻轻伸了个懒腰，在沙发的另一边坐定。
林晓此刻大脑再怎么打结，也听懂了诺解释的含义——他做好了陪她在会客厅度过这个夜晚的准备。
林晓勉强松开了抱着腿的手，戳了戳诺的手指。
“你没事吧？你要陪我在这折腾？”
“我没事，我坐这帮你辟邪。”诺说着转了转手枪：“物理驱鬼。”
“哪来的鬼啦！”林晓不由得被诺的玩笑逗乐。
诺调低了大厅灯光的亮度，以方便合眼。
林晓老老实实地换到了诺对面的沙发上，姿势拘谨地躺了下来。诺坐在她的对面，神色温和地注视着她的侧脸。
“……你别盯着我看，怪不好意思的。会睡不着的。”
闻言，诺戴上了面具。
“……你还是把面具摘了吧！万一我睁开眼看见副面具忽然害怕怎么办！”
面对诸多要求的少女，诺只好又顺从地摘下面具。
“你肯定在心里嫌弃我麻烦，现在反悔回去睡还来得及。我现在卫生间都不打算去，准备睡醒再洗漱出门。不到天亮绝不离开驾驶舱！”
林晓噘着嘴，换了个面向。
诺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那一端的沙发上。
“晚安。”
这下，得到了诺“晚安”的少女，反而更睡不着了。
想到他就在自己的附近守着自己入睡，林晓身上仿佛有一万支爱神之箭在猛戳她的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