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一群废物。”
府衙后院的一间厢房里，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将丫鬟端过来的药碗摔的粉碎，褐色的汤药撒了满地，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朱力，朱力，死哪里去了。”屋外的人听到屋内人的叫唤，赶忙过去，太过匆忙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来不及喊疼，又连滚带爬的跑到床前。
“小的在呢，少爷有什么吩咐。”
“人呢，抓到没有。”床上的人咬牙切齿的说。
“一早就去客栈抓人了，掌柜的说人早跑了，连房钱都没结干净。”
“一群废物。”床上的人气急，将床头的陶瓷枕砸了过去，床边的人哎呦了一声，但是也不敢躲避。
“城门那边怎么说？”
“城门严守着呢，金元宝一早就去看着了，他昨日跟着我们见过那几人，到现在还没回禀，八成是没发现那几个。不过这是好事儿，说明他们应该还在城里，没出去。”
“好，好，那就给我找，给我一寸一寸的翻。等我抓到他们，一定要让他们尝尝我的手段。”
房间里忽然弥漫起一股尿骚味，只见白色的床铺上晕开了一圈水渍。
“啊......都给我滚，给我去把那几个人抓回来，我要他们死，要他们死。”
“是，是，小的遵命，遵命。”说完就又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房门。
“你竟然是个女的？”叶欢坐在我对面，一手托腮的看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嘴里说着第十二次一样的问题。
我知晓她也无需我回答，低头看着街道。今日出来的官差比昨日还多，人手一张画像，对着街上的行人盘查。
“我们到底在这儿看什么呢？”叶欢又问。
“数人头。”
“数谁啊？衙役？这些衙役穿的都一样，长得也差不多高，我们脸都看不清，哪里知道有多少人？”
“这半日过去了二十几个，昨天早上去客栈抓人的时候一共有五十二人。宁县不大，估摸着，衙役不超过百人。”
“没想到，这知县还管着不少人呢？难怪上官拓不敢出来，而是让你换女装出来观察敌情。”
“这两天外面闹哄哄的，这是在抓什么人啊。”隔壁桌有人议论。
“我听说是有江洋大盗夜闯县衙，偷盗我们上个月捐出来的修桥钱，被知县大人家的公子撞见。结果......”
“结果怎地？“
”结果知县公子没拦住，还被打了一顿，现在人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唉，世态炎凉，世态炎凉，这几年被这些江湖人弄的乌烟瘴气的，真希望官府早日把他们都抓起来。”
“你们还抢钱了？”叶欢小声问我。
“没有，子虚乌有。”虽然我喜欢钱，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说，我哪里知道这个捐款的银两放在哪里。
“没想到，这知县大人弯弯绕的心思还挺多。等着。”说罢，叶欢提起桌上的酒壶，一个转身就坐到隔壁的座位上。
“刚听两位大哥在说什么江洋大盗，小妹跟家姐去金都寻亲，路过宁县都被困两日了，眼瞅着外面还在戒严，也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城。”一边说一边给那二人倒了个满杯。
那二人见是个年轻讨喜的姑娘，也没什么防备。其中年轻一点的，看叶欢给他倒酒，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姑娘怕是要多留几日了。知县大人通告，要闭城十日搜查，一定要追回这笔捐款的。”
“看来是很大一笔银子了？”
“当然，我们家家户户都捐了。这怒河每年潮汛就发大水，这笔钱要修桥，修河堤。本就是造福百姓的事儿，可惜被这江洋大盗给窃了。”
“估摸着，这江洋大盗是听到风声，知道这知县把钱拿回自己家藏着，所以就偷偷潜入，一举得手。”
“你怎么知道知县把钱拿回自己家藏着？”年轻男子问，一脸惊诧。
“你刚刚说的啊。”叶欢表现的非常无辜，“你刚刚不是说被知县家的公子撞见了，这要不是他自己家，怎么能被公子撞见呢？”
“这......”年轻男子一时间也无言反驳，看着同伴面露疑虑。
“照理说这捐款应该入库，放到银曹，派官兵大哥守着吧。许是还没来得及，倒是连累了自家儿子，白白受了灾。”
“这......”那两人面面相觑，脸上若有所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妹我不懂事，本想问个出城的章法，却不想反而扰了两位大哥喝酒的兴致。”叶欢起身作揖，又回到我们这桌。留下两个人各自思量。
“你特意过去讲那些做什么？”
“妖言惑众，三人成虎啊。”
“就那两个人，你说的不清不楚的，他们想传也没什么可说的吧。”
“非也非也，你是不知道这谣言能有多离谱。我幼年看过一个故事，甲对着乙说，自己挑食，总是吃不下东西。乙说你这就是不饿，若是饿了，对着茅厕你也吃的下。后来两人的话传着传着，传到丙的耳朵里，丙就过来问乙，你为什么喜欢对着茅厕吃东西啊？没一会儿，乙的另一个好友丁也跑过来问，听说你喜欢吃茅厕里的东西。哈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有意思，许是日子无聊，有点新鲜事儿，恰好自己知晓点内情，猜到点儿内幕，总是要与亲朋好友分享分享。”
我忽然觉得这倒是个绝好的主意，何必要想着办法的搜集证据，给知县和那个死肥猪安个罪名。我们这势单力薄，没钱也没门路的，想要跟一方父母官斗，还是麻烦了点。
“那个程大少爷，那么个体型，说他走路都带喘，你说他勇斗江洋大盗，我原就觉得不可信。”
“不错不错，我们这钱怎么就到后衙去了，这钱都捐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怒河那边有动工的迹象。”
“对啊，而且哪个江洋大盗不是心狠手辣的，真给撞见了，还能有命活。人家一伸手，脖子就给你拧断了。”
隔壁桌的两人开始小声的讨论起来。虽然声音压得低，不过我们习武之人耳力好，也是听的一清二楚的。
“你此计甚妙。”我笑着对叶欢夸赞道。
“小事一桩。”叶欢朝我眨眨眼，笑盈盈的说。
“可不是小事，我觉得可以再宣扬宣扬，满城风雨更好。”我起身结账，准备去找秦天垒和上官拓商量。
叶欢跟着我后面，“满城风雨，这两个人，怎么也成不了满城风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