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聂无殇真的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你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再逗留下去，难保我不会脑子一热，不顾那条“不准私下动武”的狗屁规矩对聂无殇下死手。
今日一战，看上去是我们输了，毕竟李邵坤，上官拓和秦天垒纷纷离场，倒是明翼，邱炼阳和聂无殇还留在会场。
我正准备去叫上叶欢一同离开，明剑宗却开始向我发难。
“这位姑娘请留步。”明翼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看了眼他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想到上官拓那满身的狼狈，一时间护短的情绪升腾而起。
“明掌门这是何意？莫不是单挑完一个，还想再战一回？”
我明知道明翼今日已经不可能再战，更甚者，别人也不能再约战他。不过此刻我倒是希望他答应，这样我也好让他尝尝被人追着打的滋味。
“姑娘，我有一事不明。你之前说自己是风信楼楼主的未婚妻，却一直落座于第二宫，今日对战结束，更是直接奔向凌云公子，最后还不忘给点苍派这位送药。姑娘交友广泛，不打算解释一二吗？”
明翼这是什么意思？我环臂退了一步，对他上下打量。这人一肚子坏水，是有什么盘算。
“你刚刚不都说了我交友广泛，我还要解释什么？再说，你是我的谁，我凭什么要向你解释。”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发出不小的哄笑声，倒是明翼波澜不惊，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施施然走到高台的栏杆前，对着下方朗声道。
“诸位想必近日已经听到不少传闻，第二宫，凌云堡，风信楼还有点苍派，私交甚密。点苍派近年来的所作所为，明某人就不多说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第二宫背靠的是皇家，自成立以来就动作不断，希望将我们江湖这块自由之地，也收入囊中，最好管的服服帖帖的。”
明翼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我继续大声说道，“我只怕我们自由不再，你们四家早有勾栏，风信楼也好，点苍派也罢，包括凌云堡，都已经投靠第二宫，为朝廷所用。”
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众人顿时议论开来。许是第二宫和凌云堡均群龙无首，众人少了忌惮，多了疑虑，吵吵嚷嚷，争论不休。所有的矛头纷纷开始指向还在场的点苍派和风信楼。
我回头看了眼风泽，他朝我微微一笑，坐在位子上不动如山。这是让我自己处理？不对，这事儿怎么变成我来处理？
回头看向明翼，我反问道，“世人皆知点苍派前几个月在金都城行刺之事，今日逍遥王还和聂无殇打了个两败俱伤。你这会儿叭叭几句话，就说四家有勾连，你有证据吗？”
“无风不起浪，就在前几日，有人在黑水城西郊后山亲眼看到青女的哥哥，凌云堡少主二人与聂无殇私下会面。聂无殇今日才在武林大会露面，却在来之前第一时间约见了凌云堡。姑娘你昨日从凌云堡回云来楼，谁知你们有没有暗通款曲，演上今日这一出给我们看？”
“你跟踪我？”我都要被气笑了，这人是明摆着不打算放过我。
“心有怀疑，特意关注一下。哪里用的上跟踪二字。”明翼面无愧色，众人也低声附和，觉得他言之有理。
我实在不耐烦跟他绕着圈子说话，这人显然是要将我们四个一棒子打死。可笑的是看客们也跟失忆了一样。刚刚聂无殇差点将上官拓弄死，现在这么一说，就变成是故意为之了。
回过头愤愤不平的看向风泽，这人已经走了过来。我冲上前对他说道，“我可不爱管你们这些破事儿，他们几个受伤了，我要回去照看。这个人明显是要污蔑你们，如今就剩下你一人在场，最好能解释清楚。”
说完我就跃下高台，还有几个不识趣的想要拦我，我直接对着擂台旁边水桶粗的木柱子就是一掌。
木柱登时炸成七八瓣。这下再也没人往我跟前凑了。人群主动给我让开一个道儿，我便直接回了云来楼。
——
“风楼主，你这未婚妻，好大的脾气。”明翼看向风泽说道。
“是吗？我倒觉得她性子温婉。毕竟刚刚明掌门咄咄逼人，我家青鸾也没把你当成那柱子给劈了不是。”风泽谈笑晏晏，转身对着台下的众人巡视了一圈。
世人多是自私自利，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不关心旁人的苦难困境，热衷的是无伤自身利益的谈资，好拿去传播和炫耀。
是否有人思考事情背后的因果关系，真正清醒者，对于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也不会站出来为其辩驳澄清。
既如此，是非对错，其实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相反，千回百转，精彩纷呈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武林中人，向来不认为我风信楼为正派。不过若是将我归为点苍派一类，我却也是不大愿意的。凡是登我风信楼门者皆知，风信楼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所售消息均有凭有据，经得住查证。明掌门今日不过是听说了只言片语，看到了一些巧合相遇，就说我们三家和点苍派为伍，此乃......侮辱。”
瑞凤目轻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风泽拍了拍手掌，风信楼位置的小厮将一沓纸纷纷扬扬的撒了下去，高台下的人开始抢夺。高台上，也有腿快的两名小厮将成踏的纸张绕圈散给在座的众人。
“今日我就做一回亏本生意，将我风信楼搜集的一些江湖辛秘免费赠送给大家。”
风泽看向脸色难看的明翼，微微一笑，“明掌门也且看看，这上面可有不少荒唐事情。”
明翼面色不虞，但是此刻却不再开口，似乎忌惮什么。风泽见他闭嘴了，又继续对着台下议论纷纷的人群喊道。
“点苍派的青女和其兄长，乃是刀剑名匠火耀居士的遗孤。二十多年前火耀居士退隐江湖，六年前火耀居士遭遇一群人偷袭，他与妻子惨遭杀害，尸骨都是由当地的村民收敛掩埋。一双儿女散落两地，几年后点苍派就多了一个青女。”
风泽拿过小厮手中的纸张走向聂无殇，“在下也多心，总觉得点苍派不似这般心善之人，会去收留一个孤女。所以将退隐江湖的一众武林人士挨个搜集了一遍。好巧不巧，其中不少人都与火耀居士有着相同的境遇，而他们出事的时候，刚好点苍派都有人出现在当地。”
聂无殇整个人慵懒的躺在椅子上，面对风泽的质问，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缓缓的抬眸看向风泽递过来的纸张。其中几个名字异常的熟悉。
眼底划过一道暗芒，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这又能证明的了什么呢？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当风信楼不会信口雌黄，没想到你们还会编故事呢？该不会以往出售的消息，也是这么编出来的，那我可亏大了。再说，你说青女是火耀居士的遗孤就是了？有什么证据？”
“证据？”风泽笑道，指了指刚刚破空剑和青锋刀留下的痕迹，“秦天垒和上官拓手上的兵器便是火耀居士的遗作，刚刚大伙儿可都看见了，是不是神兵利器，想必不用我再证明。他们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兵器，不是家学渊源，又能是什么？”
见聂无殇无可辩驳，其他人也多认同自己的解释，风泽扬了扬手上的纸张继续。
“这里都是各家辛秘，纸上的内容还是有所保留。稍后，我风信楼将已经查实的一些信息，无偿的奉送给相关的门派。你们是自己查证也好，还是付诸一炬也罢，都无妨。不过......”
故布疑阵，风泽停顿一会儿，果然议论的人群都小声了许多，还有不少坐在高台的掌门走到栏杆前，想要听的再清楚一些。
“在下对照时发现，失踪的退隐之人，刚好与这次泄露武功的门派有所对应。若是诸位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大可查个水落石出，以绝后患。”
抬头望了望有些暗沉的天空，风泽将手上的那张纸放开，白色的纸张在空中打着旋落下。风泽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必定是有人在做些什么？难不成是想通过退隐之人来收集他们门派的武功绝学？此事事关重大，我风信楼的人手怕是不够，所以还请诸位自行处理。”
回头看了眼聂无殇，“想必聂掌门今日一别，很难再见了。”眼角瞟向一旁一脸肃色的明翼，此人居然安静到现在。
风泽走到明翼身旁停下，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低语，“是不是看到了熟人的名字？风某给明掌门备一份更详细的。请务必好好看看。这次，我分文不收呢。下次就不一定了。”
——
“青鸾，青鸾？”
叶欢人未到声先至，我听她那兴奋的语气，应该又是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与我分享。
“青鸾，你走早了。没看到风泽兵不血刃，吓退众人的模样。”叶欢盘腿坐到茶几隔壁，心急火燎的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咕咚咕咚喝完之后才开始噼里啪啦的讲述我走之后的景象。
“这一定是今年最大的新闻了。风信楼这一招好啊，多少人当场就愣住了，生怕那纸上有什么跟自己相关的，大气都不敢喘了。”圆圆的杏眼精亮，满脸都是钦佩。
“我觉得美人公子早就准备好了，这武林大会再两天就结束了，临了临了，憋了个大招。刚刚散场的时候，风信楼给好多门派单独送了本子，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有几个门派的掌门，打开看了一眼，就一眼，脸色都青了。这江湖，怕是又有多少风雨哦。”
见我不答话，叶欢又问起上官拓他们的伤势，我告诉她并无大碍，她也送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道。
“这次虽然他们有受伤，但是也算是闯出了点名号。那明翼，邱炼阳，可是跟上官拓的义父，唐傲山一样响当当的人物，在江湖上积威已久。他们两个年纪轻轻，尤其是秦天垒，可以全身而退，这样的功夫，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照你的说法，还是一件好事？”我倒不知道这事情在旁人眼中竟是这样。输赢我已然不关注了，只希望能让两人的身体调养成没受伤之前一样。
“天淼还没回来吗？”叶欢打断了我的思绪，她里外张望了一下问我。“风泽那些江湖辛秘散出去，点苍派很快就离开了。这要不是按照规矩，今日不能再挑战聂无殇，怕是很多人都要磨刀霍霍的去干架了。”
“你倒是很关心她。”今日秦天淼的行为让我很是不爽，此刻说话也带着些许怨气。
“生气了？”叶欢嬉皮笑脸的朝我耍宝，见无法将我逗笑便退回去，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对她好点嘛。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老天爷并没有那么公平，它给一些人分的苦难要比旁人多上许多。就不要让这些人因为我们再多上一点难过。”
我心中一怔，这丫头有时候的一些所思所想总让我醍醐灌顶。“苦难不是作恶的理由。”我低声说道。
“这我明白。不过她留在我们身边，能松快一日，那晦暗的日子便少一日。”
“呵呵。”我不禁笑出来，捏了捏叶欢的鼻尖，“我以为你没心没肺，却不曾想是颗七窍玲珑心。”
目光看向厢房门口，略微思量，“放心吧，她会回来的。她有许多事情都还没办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