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个青花白瓷的茶杯被摔倒门框上变得四分五裂。吴光耀黑着一张脸，恍惚间竟然想起儿时陆明柯嘲笑自己的话语，“吴光耀，不就是无光耀，你家想让你光耀门楣，怕是不成的。”
齐家是个没福气的，子嗣单薄，也不知道是齐夫人高招，还是齐家到头了。齐老爷娶了满院子的姨太太，就得了齐路这么一个嫡子。齐老爷自己不成材，娶的妻子倒是厉害，齐家能屹立不倒，齐夫人手段可想不凡。
不过齐夫人只有一女一子。自己求娶齐家大小姐，为了就是得齐家的助力。儿子不争气，让女儿嫁个好人家帮扶，日后再给儿子找个厉害的妻子管家，也是齐夫人原本的打算。
自己为齐家操劳这么多年，齐家的东西，总归是要留在自己儿女手上。不然自己这辈子图什么，图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花红柳绿，还是那个蠢钝不堪的臭男人。
齐夫人本来是属意陆明柯的。金齐吴陆，陆家虽然位居末尾，但是偏偏这代出了一个陆明柯。说实话，论心机谋算，吴光耀自知都不如陆明柯。可惜啊可惜，这大才者都傲气凌然，不屑于拿自己的婚事去交换利益，总觉得靠自己就可以成功。结果呢，自己娶了齐家女，这一路走来，任他陆明柯有多大才能，自己不还是处处压他一头，好不得意。
可是现在，看着瘫坐在地上耍无赖的小舅子，吴光耀太阳穴突突直跳。时也，命也。齐家的助力自己享用了，该付的代价又怎么会少呢。
“你真是贪得无厌，那么点小钱，都不够你一个月的花销。你动它做什么？谁给你出的馊主意，真是蠢货。”吴光耀指着齐路的鼻子训斥，没发现自己的指尖都打着颤儿。
齐路为了一点小钱，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批镀银的平安锁替换了本来发给工人们的小银锁。若是放在平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群刁民，自己赏是赏，罚也是赏，哪里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可是好巧不巧，逍遥王这尊大佛杵在黑水城，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偃旗息鼓，就等着风平浪静的把他送走再做图谋。偏偏这档口爆出来这么个事情，金家门口那么一闹，尚且不算什么，向阳村居然跑去云来楼告状了，还真让他们见到逍遥王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今早云来楼就派人过来，说要彻查此案，三堂会审，逍遥王会亲临。
人家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找他们的麻烦，这小舅子简直是洗好了刀子递过去让人砍。
“我哪知道他们胆子那么肥，居然还敢跑去王爷面前告状。”齐路一脸不爽，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村子不懂事的人统统给弄死。
“呵呵，呵呵。”吴光耀都被气笑了。这人真的是无可救药，没有收尾的本事，倒是有惹祸的天赋。事到如今，还怪被欺辱的人不够本分，饶是自己作恶多端，也没有这么心安理得的。
“既如此，你就去把他们全杀了。”吴光耀嘲讽的说道。
齐路一脸了然，随后又有点犹疑，“姐夫，现在还来得及吗？”
穿着官靴的大脚直接踹了过去，你他娘的正反话听不出来。还来不来得及，敢情来得及，你还真去屠村啊。怎么摊上这么个妻弟。
“姐夫，你说话就说话，好好的动手干嘛。我可是打从过来就一直听话跪着，这给我踹出好歹，我娘和我姐，不得心疼死。”揉着自己发麻的肩膀，齐路委委屈屈的抱怨。姐夫今日是怎么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心疼？你不看看你做的事情，收拾不好，我们所有人都要脑袋疼。齐路啊齐路，你是屡教不改，毫无反省。我看你跪都跪出习惯了，早就没有什么羞愧悔过了。”
“真这么严重？”齐路看自家姐夫的样子不像是吓唬自己的，难得的有了一丢丢的害怕。
“四个村子联名的状纸，这还是一部分。你当日换了所有的，真要是都闹起来了，那就还有好几倍的原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蚁多咬死象，更不要说现在还多了一个逍遥王。这件事情，若是止在假平安锁这块就算了，万一扯出黑金窟，我们就麻溜的找个河，全族排队往下跳，倒是省的砍头的功夫。”
“那，那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姐夫。我不知道这么严重，我，我就是当时，当时手上没钱，挪用了一下。这都多久的事情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头昏沉沉的坐在靠椅上缓神，心里也慢慢平复下来。齐路的辩解还在继续，吴光耀只觉得好笑。这小子的确不是故意的，他天生就这样。好像他闯祸是正常的，难得安稳一段时间反而是不正常的了。
上次发平安锁，自己是不是还夸他终于稳重一二，结果是个坑，自己掉进去一脸懵，爬都爬不上了。
“当日那个事情是你亲手操办的吗？”多说无益，还是想办法解决这个事情，指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平安度过。
“我，我......我吩咐手下管事去做的。”齐路结结巴巴的坦白。
“哼。”吴光耀冷哼一声，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说是自己怎么操心费力，脸皮真他娘的厚。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一件好事。
“你回去，将这事情告诉岳母大人，让岳母将那管事的家境，人际关系整理一份详细的册子交给我。”
“然后呢？”齐路不明白。
“然后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堂堂齐家嫡长子，怎么会舍不得这点小钱。必定是被底下的人贪墨了。你要查，要好好的查，给老百姓一个交代，还自己一个清名。你可明白？”
“哦，明白，我懂了，我现在就回家跟我娘说。谢谢姐夫，谢谢姐夫。”
说完，齐路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蠢货啊。”
齐路走后，吴光耀还靠在椅子上不愿动弹，往日也不是没有替齐路收拾过烂摊子。更有甚者，这还不是齐路闯过最大的祸事。但是心里隐约还是有个声音，听不清是什么，好似那木鱼一直有节奏的敲啊敲，烦人的很。
看着这偌大的后院，明明外间阳光明媚，吴光耀却后背发冷。也许很多事情，真的不得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