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听着公主这话，也不再坚持，连忙跑远了。公主看着她打着颤的背影，眼底有些茫然。
五皇子扯着元明珠的手走到了更角落的地方。这里都没什么人气，连大殿里的奏乐声都听不见了。
两人站定后，元明珠就甩开了五皇子的手。她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人。
五皇子也不气恼，开玩笑一般地说：“皇妹，这么严肃干什么。”
元明珠看着他像变脸一样，不久前还生气地要吃人，现在就笑吟吟的。她哼了一声，避开五皇子的视线。
“我刚刚听到了件趣事，”五皇子淡淡地笑着，看着眼前的皇妹，“你猜，我的人，在宫里看到了谁？”
元明珠不明白他要说什么，皱着眉听着，只听五皇子继续说：“是方公子。”见她变了脸色，五皇子脸上也没了笑容：“我说皇妹啊，你怎么连个书生都看不住呢。”
“又勾不了他的心，人你也绑不牢，你说你，还能干些什么。”
元明珠咽了口唾沫，干哑着嗓子问他：“皇兄和你说的？”
“谁？太子么？”五皇子皱眉道。
“不然呢，”元明珠苍白着脸色，无助地喃喃道，“一定是他，他会把所有事都告诉母后父皇的，他把人都抓走了，他一定都查出来了?”
五皇子看着她，眼神渐渐从恼怒化为怜悯。
这个公主殿下，从小娇纵惯了，被几乎所有人捧着，但唯独与太子皇后不亲近。
太子是储君，小时候耽于学习，长大了跟着皇帝处理政务，后来又上了战场，没时间亲近妹妹；皇后呢，把心思都分在了后宫和太子身上，太子被教导地很好，后宫也管理的不错，但元明珠呢，只能偶尔感受一下母爱。
再后来，小公主碰到了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的裴元浩，接触了几次，竟就喜欢上了。可裴家又是五皇子的母族，太子和皇后都反对他们交往，小公主的倔劲就上来了，为了这个没和他们少闹腾。
她为了裴元浩能与自己亲哥哥为敌，帮着五皇子在宫中传信，也能为了裴元浩去嫁给方舒予，甚至哄着皇帝在外面给她建个府邸，只为了能多见见心上人。
可是呢，五皇子想，裴元浩可能都不喜欢这个娇惯的小公主，或者说，从来都不在意。小公主会不知道吗，也未必，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孩子，谁会不是个人精。这么一副深情样，也不知是骗自己，还是骗别人。
五皇子看着高高的宫墙，思绪飞到了很远的地方。他打断了元明珠的自言自语：“不是他。”
元明珠抱着脑袋，几乎要哭出声：“怎么不是他，只有他知道这些事，只有他！”
“是我，”五皇子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妆容都花了的少女，“你那些死士，里面有我的人。”
“当初你派人去那村子我就知道，”五皇子转着手上的扳指，无视了元明珠的目光，“我知道你不想杀人，你的人确实没想杀人，是我的人挑拨的。”
他似是感觉不到元明珠有些崩溃的样子，突然呵呵一笑：“你想，你身为太子的亲妹妹，杀了方舒予的夫人，方舒予会怎么想？”
“可惜被那道士坏了事，”他眯眼想着，仍是觉得有些可惜，“但你后来竟然又抓了方舒予本人，我倒是挺意外的。”
“可惜了，你这虽然胆子大了许多，脑子还是没长，人还是跑了。”
五皇子说完，本还想说些刺人的话，但看着元明珠已经两眼无神，又觉得无趣。他站起身，轻拍了几下衣摆，又看了元明珠几眼，叹了口气离开了。
元明珠怔怔地走在幽暗的石子路上，路边白日里漂亮艳丽的花朵，此刻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元明珠又想起了几个月前每天晚上都要做的噩梦。
无数的冤魂朝她走来，不管她怎么跑，都会伸出手拉住她。四周都是刀枪相搏的声音和惨烈的哭声，血光四溅，有断了胳膊的小孩抱着她的腿，怎么踢也踢不开，还有缺了眼断了退的人阴恻恻地向她咧开了嘴，血从嘴角一点一点流下。
这是她做的吗？是她造成的吗？可是五皇子刚刚说是他的人干的。
她不想杀人的。小时候，她把自己的肉粥喂给了自己养的小狗，小狗在她眼前咽了气。母后因此大怒，仗杀了身边的婢女。她偷偷地跑出去，看到了被宫人们搬出去的尸体。
那天下着大雨，血水滴在地上形成了一朵朵奇形怪状的小红花。住在皇宫里的人，有些就爱看这些小红花，但这些人里不包括元明珠。她被吓到了，觉得恶心又可怕。等她被小侍女找到带回去之后，就发了高烧。
皇后责备侍女在大雨天还让公主跑出去玩，想要责罚她，没比公主大几岁的小侍女想要认命领罚的时候，公主醒了。公主替她求了情，她从此一心一意地服侍公主。
那就是绿莞。
可是现在，绿莞都不见了。
元明珠恍惚地走着，听着旁边宫里传出的疯癫笑声。
皇宫里有这种可怖的地方吗？有的吧，也是小时候了，和太子哥哥跑出来玩，自己被吓得大哭，太子哥哥还会安慰她，背着她回宫，去御厨那里偷点心给她吃。那时候自己觉得，有个哥哥真好。
为什么你什么都有了呢？裴哥哥那么关注你，你还有个疼宠你的丈夫，日后在太子的帮助下，那个男人定是前途似锦，可他的心里也只有你。她看着树丛里探出头来的少女，看着她清秀可爱此时布满诧异的脸，嫉妒的想。
元明珠从贴身锦袋里捏出一张符纸，看着少女仓皇逃离的背影，面色沉静。
为什么你一只妖精，也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宠爱，为什么我身边连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都没有。
她脚步不停，从头上拔了支尖利的簪子把符纸绑上，用全力朝少女扔了过去。
你看看你，什么都不会，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真令人讨厌。
桃夭身体还没有恢复，本来就使不了多少力，现在只觉得身后的利器离自己越来越近，脚步却像被吸住了一样，只能艰难地拖着身体走。她咬着牙，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要第二次死在这公主手里，却听到身后又一个声响。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