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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到了将军府前,还未停稳,萧令珏就慌不忙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惊得后方的尚顺德忙上前去扶着,就怕皇上有个什么万一就真是要了他的脑袋了!

将军府的牌匾字都掉漆了,整个将军府从门面上来看都不是什么奢侈的地方,倒有些像小官住宅,一点儿都不气派。

“这是将军府?”萧令珏皱着眉问旁边的尚顺德。

尚顺德如何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将军府?牌匾上写着是就是了,只答道:“回皇上,是将军府。\\\"

门口无人来迎接,按理说尚顺德出宫前就命人快马加鞭地到将军府来通报了,如何到现在没个迎接的人?

“来者何人。”门口有侍卫守着,拦住了要进去的两人。尚顺德忙挡在萧令珏面前,道:“大胆!这是当今圣上!\\\"

“不用拦着,臣当是谁呢,原是当今圣上,怎的大驾光临到这里来了?沈将军的库房里没多少东西,实在不值得皇上特地跑一趟来拿,若皇上想要,待会将军府上亲自送去。”沈与鹤背着手一步一步朝门外走来。

尚顺德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实在是气的牙关都在打颤,道:“大胆!沈与鹤,面见圣上!不得无礼!\\\"

沈与鹤只被关了两天就被放回来了,本来以为自己会死,结果没死,回到府上时竟腿软发抖,那是后怕的,大义当前自然不怕,可一旦缓过劲来了就知道怕了。

可再想想,自己当初这么骂他,要掉脑袋也早就掉了,如今这命要不要,都看皇上,死也不是什么大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也便不多害怕了,反而愈发大胆了起来。

沈与鹤一脸迷惑的样子,道:“皇上到将军府来不为了拿沈将军私产,那是为了看臣么?\\\"

“沈与鹤,朕不想同你多作纠缠,你也不要激怒了朕,你当真以为朕不敢砍你的脑袋?”萧令珏振袖上前。

沈与鹤后退了一步,弯腰拱手道:“皇上息怒,是臣放肆了,请随臣移步到府中库房,臣亲自将沈将军的私产一件一件点给皇上。”

“带朕去沈清龄平日里住的地方去。”萧令珏不欲与他耍嘴皮子。沈与鹤点了一下头,在前方带路道:“皇上随臣来。”沈与鹤倒真是乖乖带路到了主房去。

“你敢耍朕!?”萧令珏看着眼前这个空空如也的房间眯着眼带着怒气道。

沈与鹤双膝一跪,道:“臣不敢!皇上怒罪!皇上恕罪!”

“沈清龄的东西都去哪了!你别告诉朕他都带走了!\\\"沈与鹤猛的摇摇头道:“将军自然带不走这么多行李。\\\"

萧令珏等着他往下说,沈与鹤却不说了,尚顺德轻轻踢了他一脚,道:“沈将军的东西都去哪了?!”

“沈将军只带了一些寻常的衣物和一些银票,别的衣裳和被褥,包括皇上送给将军的那些扇子字画剑穗荷包等,将军都让臣拿去烧了,一件都不留,所以现在府中一件沈将军的东西都没有了。”沈与鹤如实说道。

沈清龄果然是料事如神,还好他早就都烧了,没留给狗皇帝一件东西!

萧令珏听了这话,气到发抖,当真是气到发抖,尚顺德忙补救道:“皇上别急,说不定沈将军私库里有些什么别的留下来的东西。\\\"

沈与鹤听了这话点点头,道:“那请皇上跟臣来。”随后起身带路去私库。

萧令珏在后方气的发抖,沈清龄竟敢将自己送他的东西一并烧了!曾经捧在手里跟宝贝似的,今儿却一把火烧了!

沈与鹤命人打开这个库房,自己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让人将里头的东西都搬了出来,道:“皇上,这里都是沈将军私产,现愿拿出充盈国库。”

那些人将里面的东西全抬了出来后,只有三大箱的银子和一些瓷器和一些装饰物品罢了,这些是沈清龄自己的私产,沈清龄坚持把自己的私产与沈与鹤的私产分开来算。

沈清龄自己的,就只有这么多,沈与鹤这些年来存下的钱财可比这个要多多了,沈清龄自己也不花钱,只是……那些钱都花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这……这……”尚顺德看着眼前的那些东西说不出话来,在思考沈与鹤骗人的几率有多大,这也太少了些,只怕是随便一个官员家中的财产都比这个多。

可这确实就是沈清龄的全部了,沈清龄拿的那一万两银票是沈与鹤给的,家中的下人和吃穿的用钱处,都是沈与鹤撑着的。

“别的呢?”萧令珏看向库房里头。

“别的没有了,全在这里了,将军这些年来养着那些暗人要花钱,疏通关系上下打点要花钱,动的都是自己私产,如今剩下的就全在这里了。”

沈清龄的钱?这些年来都在为萧令珏铺路铺完了,给萧令珏的暗卫死士不要钱养么?未登基前,官员上下疏通送礼办事不要钱么?哪样不是沈清龄一手办下来的?可沈清龄能有多少钱?这些年打仗打下来的钱,如今只剩下了这么一些。

世人皆知英雄风光,却不知英雄背后酸楚。

萧令珏看着那些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尚顺德道:“可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沈将军平日里带着用着的?\\\" 沈与鹤拱手礼貌道:“回公公,全烧光了。\\\"

“走吧。”萧令珏转身走了,尚顺德给沈与鹤使了个眼色也赶紧跟上了萧令珏。

萧令珏回宫以后,只拿着沈清龄归还的那方将军印和那张纸,在养心殿的书桌前发呆。沈清龄什么都没留下来,也什么都没带走。

他忽而发现,他好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不求回报心甘情愿为他付出的人,一个不勉强他做任何事的人。

明明纳妃时他可以闹可以吵,可他知道,皇帝有自己的难处,他不欲让自己难做,所以他什么都不要。

他忽而发现,他好像除了沈清龄,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能这样为他付出的了,他好像将沈清龄弄丢了。

他还记得沈清龄笑着的样子,害羞的样子,难过的样子,倔强的样子,甚至………在喝那碗药后脸上露出的那种报复的表情,沈清龄拿自己的命在赌,赌他会不会难受,即使赌输了也不后悔。

萧令珏从未发现,原来他已经对沈清龄的感情这么深了,他小的时候母妃就薨了,他只记得那时很难受,是因为对母妃的感情太深了,往后他也就不敢用感情了。

也没有人告诉过他,该怎么去爱别人,他不知道,他不懂,即使是被爱了,也都觉得那是应该的。

可是那感情竟然不知不觉地扎根了,那草一直都没开芽,他也以为自己是不怎么爱沈清龄的,只是将他当成一个肯为自己付出办事的人罢了,可是忽然之间,那种子竟然冒出了芽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萧令珏抱着那方将军大印和那纸信书伏在书桌前,半晌竟放声痛哭了出来,沈清龄走了,不带走什么也不留下什么,跟来时一样。

尚顺德听见动静忙进了来,见萧令珏竟伏在书桌前大哭,慌忙想去将手帕给他,并想劝慰他。

尚顺德刚到萧令珏旁边,萧令珏便一手拿大印一手拿信纸抱着尚顺德的胖腰,如小孩子般大哭道:“尚顺德,你帮我把沈清龄找回来好不好,我要沈清龄,我特别想要。\\\"

尚顺德自夏皇后走了后就一直侍候着太子,直到他坐上了皇位变成了皇帝,他从未见过萧令珏对于什么事哭成这个样子,也从未见过他因为什么事而濒临崩溃。

尚顺德拍拍萧令珏的背,轻声道:“会找到沈将军的,沈将军也念着您呢,他不舍得离开您的。\\\"

“骗人!他走了!什么都不留给我,他还将我送他的东西都烧了,都烧了!”萧令珏又发脾气将桌上的墨砚和毛笔架挥到了地上,随后便伏在桌上继续抱着那方大印和信纸继续哭,

萧令珏压抑了一个月,一个月来,他太想沈清龄了,和沈清龄以前去打仗时走的日子不一样,因为那时他能够确定沈清龄是爱他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的,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甚至有预感沈清龄一辈子都不会回来,这个预感让他有深刻的恐惧感。

尚顺德叹了口气,亲自去收拾下方的墨砚和那上好的毛笔。

“等等!那支毛笔给我,就是那支黑色烫金的,给我。”萧令珏声音的还有些刚哭过的腔调和哑调。

那一支毛笔,是沈清龄常用来写字的,这也算是他贴身用了的吧。

尚顺德忙将那支毛笔在自己怀里擦蹭一番才呈上给萧今珏,萧令珏拿着毛笔抱在怀里不撒手,如今这三样东西是沈清龄留给他的了,只是再一看信,有几处地方已经有些模糊了,大约是被刚才的眼泪打湿了。

萧令珏一看更急了,把信纸拿到尚顺德的眼前:“花了!字花了!怎么办!!\\\"

尚顺德抓着那信纸,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萧令珏非要叫尚顺德给他一个答案,于是就在原地等着。

“这是没办法的……”尚顺德叹了口气,这字都晕开了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