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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夏白二人冥顽不灵,赵村长气性未消。

前一天给他们做的还是米饭,第二天的早饭,就变成了清可照人的稀粥。

一筷子下去,连三颗粒米都夹不起来。

而且,连小咸菜都不给他们配,就让他们干喝稀粥。

常平看着赵村长的脸色,默默咽下了询问的话。

还是算了,稀粥就稀粥。

他们住在赵村长家,白吃白喝白住,已经很麻烦人家了,实在没什么脸面再有更多的要求。

倒也不是他们不想给报酬,而是只要一提到钱,赵村长就要把他们送回镇上。

没有办法,想要感谢他的话,只能等事情处理好后再说。

夏白倒是不觉得这饭有什么,她一个人的时候,为了省事图方便,经常喝稀粥配榨菜,早就习惯了。

于是,她面不改色的吹了吹稀粥表面的米皮。

让粥能快点冷却下来。

就在三个人默不作声,各自喝粥的时候,夏白喝了一口粥淡淡道:“我昨天晚上上山了。”

“噗——”常平着实没想到,夏白这么直接,就说出了她昨晚的行踪

这不得把赵村长给气死呀,当即一口热粥就喷了出来。

幸好他反应快,没有喷到坐在他对面的夏白脸上。

而是低下头,竟数吐在了地上。

“咳咳咳!!!”

接着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他的脸色,被呛进鼻腔的米粒憋的通红。

使劲捏着鼻子,想把那粒米弄出来。

夏白没有管他的反应,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赵村长。

赵村长的脸色,没比常平好看到哪儿。

他将碗重重的搁在桌子上,因为动静太大,碗里的粥被溅了一桌子,他也没擦。

只是平静的与夏白对望,这一刻,他已经意识到,夏白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般,只是个普通的摄影爱好者。

来到他们赵家村也是目的明确。

他问:“你想干什么?”

他的反应过于平静。

夏白勾唇:“看来赵村长,是知道山上有什么了?”

不知怎么的,对上夏白看透一切的眼神,赵村长难得气虚的一瞬。

他垂下眸子,不愿再和夏白对视。

这双过于干净的眸子里面,将他的私心,和这卞山当中的脏污,照的一干二净,他有些无法面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白继续道:“我当然在说山上的尸体,和收殓尸骨的人是附近村子的。村长,你不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就是已经摊开来讲。

夏白也是看在,这小老头难得有善心的份儿上,才愿意和他光明正大的谈。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赵村长一双布满老年斑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死死的爆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可是,他依旧不松口:“我不知道山上有什么,这和我们赵家村没有关系。你们有什么目的我也不管,请你们今天马上离开。”

夏白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就这么坚信,赵家村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吗?”

一句话,让赵村长陷入沉默。

他当然知道,赵家村的村民,有那控制不住贪念的,做下了缺德事儿。

甚至也知道,对于自己这个挡了他们财路的人,他们明面上尊敬,实际上早就看不惯。

但是,这是他从小就立志报答的村子,让他怎么去揭穿呢?

“赵村长,你以为你这么做是在维护他们吗?”夏白看出他心中所想,反问道。

明知道他们丧尽天良,也要帮他们隐瞒做下的恶事。

从阳间的角度来看,躲过了牢狱之灾,甚至娶到的媳妇儿,传承了后代,算是完美的一生。

可这样踩在别人尸骨上的人生结束后,总是要还的。

地府的刑罚,在等着他们。

怕赵村长不信,夏白当着他的面,手中掐诀。

一瞬间,屋子当中的气温骤降。

不知从哪儿来的阴风,把他们的衣裳,吹的猎猎作响。

赵村长看着门口,突然露出激动的神色。

“翠霞?是你吗翠霞?!”

他站起身,激动的冲向门口。

女人身体透明,身上还穿着下葬时的蓝色寿衣。

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

看见自己男人,也是难忍激动的扑过来。

“啊——”

就在她要进门的一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整个魂魄被门框上发出的金光,弹飞出去。

痛的她趴在地上呻吟。

赵村长见状,连忙跑出去扶她:“翠霞,没事儿吧翠霞。”

当手从她肩膀上穿过时,赵村长愣在原地。

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女人。

是啊,他的妻子,早在半年前就过世了。

甚至她身上的这套寿衣,还是自己亲自看着堂侄女给她穿上的。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这幻觉未免也太真实了。

“老头子,你愣着干嘛,扶我一把啊!”女人开口抱怨。

熟悉的腔调,让赵村长陷入错乱当中。

恰逢此时,夏白不慌不忙地从屋内走出,淡声问道:“这下你信了吗?”

人死之后,并不是结束。

“我……我……”赵村长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一切,对他的冲击有些大。

死亡半年的妻子,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而且,很明显,是住在他家的姑娘使的手段。

夏白知道,这一手已经让他相信了魂魄的存在。

于是,从兜里掏出两张符纸,顺手贴在门上,盖住了门神的眼睛。

“进来吧,刚刚是门神护宅,如今被暂时封上,不会再伤到阴魂。”

地上的女人一听可以进家门,当即也顾不得被门神伤到的疼痛,还有怎么能突然被看到魂魄的诧异。

一股脑的飘起来,靠近门边。

因为被门神弹出的心理阴影,她没有贸然动作,反而伸出一只胳膊,慢慢伸进门内。

发现门神,真的没有再伤她之后,当时就高兴起来。

直接飘进了客厅当中,在屋内检查一通。

想看看自从她过世之后,老头子生活的怎么样。

当看到那一罐罐的咸菜,和见了底的米缸后。

她掐着腰,朝还在恍惚的赵村长吼道:“我不在了,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伺候你这么多年,你是啥也干不了是吧?天天就吃这些东西对付,那能行吗?你是不是活腻了?”

夏白把她叫出来,让赵村长看见,可不是听他们两个叙家常的。

当即敲了敲桌子,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说道:“地府规定,阴魂在世间至多可停留七日,头七过后便要到地府报道。马翠霞,不若你说说,为什么没去投胎。”

听夏白问到这个问题,马翠霞没了训斥赵村长时的泼辣劲儿。

“这……我咋知道……”

随即反应过来,她凭啥在夏白一个陌生小姑娘面前低头。

“不是我说,你谁啊?我投没投胎,关你什么事儿?”

这时候她倒是想起,可以利用自己阴魂的身份吓唬人。

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噗呲’一声,就插进了眼眶当中。

手指一勾,乒乓球大小的眼球,就被她从眼眶内勾了出来。

空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

马翠霞将眼球握在手中,朝夏白使劲的丢过去。

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盯着自己制造出的恶心场面。

想看夏白这个小姑娘,是怎么被吓得惊慌失措的。

夏白蹙起眉头,手中又出现一张符纸。

在眼珠子即将拍到她脸上的时候,用符纸是将那眼珠子包裹起来。

顿时间,符纸当中发出一阵的白烟。

马翠霞捂着空洞洞的眼眶,叫声凄厉。

听见自己妻子的叫声,赵村长顿时反应过来。

他跑到夏白的跟前,伸出手想要将包着自己妻子眼球的符纸给抢出来。

但是对上夏白那明显冷冽的眼眸,他又没了动作。

短短一早上的时间,他们的定位彻底颠倒。

夏白和常平,并不是他之前认为的,胆大包天的探险者。

反而是怀有不明目的高人。

若是将他们激怒,也不知道自己妻子的魂魄,会被怎样伤害。

于是,赵村长软下了态度,低声道:“姑娘,看在我这两天对你们不错的份上,收手吧。”

不管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来,又知不知道马溜子他们抱有的目的。

但是这两天,赵村长自认待他们不薄。

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保他们性命的。

虽然他们可能不需要就是了。

夏白将符纸在手中慢慢展开,一颗完好无损的眼球,就躺在她的手心。

随意一抛,那颗眼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咣当一声,被弹回了马翠霞空洞洞的眼眶当中。

马翠霞连忙伸出手,调整眼珠的位置。

将眼珠子调整好角度后,再重新看向夏白,忌惮道:“你是什么人?”

夏白薄唇轻启:“受政府所托,送你们入轮回。并且查清楚,你们这几个村子到底在做些什么勾当?”

闻言,马翠霞颓然的坐在地上,看着赵村长有几分担忧:“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他们这一行干不久的。”

自家老头子对赵家村有多深的感情,她作为枕边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今终于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是真的怕,老头子一气之下气出个好歹。

夏白道:“说说吧,你做鬼这段时间,见识的东西。”

马翠霞咬紧了牙关,依旧不愿松口。

几个村子背后的脏污,实在太过,她是真怕老头子一把年纪,接受不了。

夏白垂眸,坐回凳子上,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淡淡道:“你难道没发现,自己魂魄的力量,越来越弱了吗?再这么下去,你会魂飞魄散的。”

赵村长怔住,也想起夏白刚刚说的,人死后,头七要去投胎的事儿。

可是,翠霞她过世半年多,怎么还在阳间游荡,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担忧的看向妻子:“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去投胎?”

也许是这个问题不涉及村子的秘密,马翠霞没有接着隐瞒。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直没人接我。这半年,只能在外面飘着。”

不是没想过回家,只是每次都会被家里的门神拦下来。

至于夏白说的,魂魄力量越来越弱,她有察觉,还以为是遗留阳间的正常现象。

原来,会严重到魂飞魄散吗?

见她自己也不知道,继续遗留阳间的后果,夏白叹了一声。

“你们这座山脉里有阵法,专门用来困住死亡的魂魄。换言之,这几十年来过世的人,都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包括普通村民,除非是搬迁后,遗体并未运回山里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马翠霞喃喃道。

山村里人口本来就少,这半年来,她在外面飘着,见到的也不过是零星几个邻村的老伙计。

有的甚至在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了,她还以为他们是去投胎了……

转念一想,不对啊。

这半年,飘着的时候,光她看到的,被马溜子他们害死的人,就不止个位数。

怎么没看到那些人的魂魄?

“其他人的魂魄去哪儿了?”

虽然好奇,但也没问的太明白,马翠霞含含糊糊道。

夏白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你是想问马溜子他们害的那些人吧?”

“想来你们也知道,他们把那些人怎么样了。这阵法,本身就是为了防止冤魂下去告阴状的。”

“你们不是他们口中的货源,自然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对付。”

具体的困魂阵法,被安排在山上,放置木板的地方。

山下的魂魄虽然受了阵法的殃及,无法去投胎,也不能离开卞山。

但是好歹能在山里晃荡。

可山上,阵法正中的魂魄,从他们死亡的那刻起,魂魄便被困在身体中。

当他们的肉体彻底腐烂,魂魄魂飞魄散。

就是昨晚那两个人,选中的成熟货品。

马溜子这群人,背后定有人指使。

卞山这群跟着他做事儿的人,定然不知道,自己的死后,虽然肉体能保存,魂魄却和他们害的人一样,魂飞魄散。

赵村长脸色发白,他没想到,自己装聋作哑,反而是害了无辜的村民。

想到这几十年来过世的人,都没了来生,他就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