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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令月歌:遇仙 > 第50章 游仙: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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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颍州已经收复,但是此处刚经历战乱,映入令歌和陆萍眼中的,是无尽的哀伤和寂寥。

城中有官吏运送着尸身,过往百姓垂头默然不语,不见一丝精气神,这让令歌回忆起皇宫中的一些宫人。

同时,幽幽不断的啜泣之声徘徊在耳边,让人全然置身在悲伤的氛围之中。

令歌和陆萍不停地走着,他们原以为离开城内便可以摆脱那悲伤压抑的气氛,却不想心上的阴云依旧弥漫着,不曾散去。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齐军驻扎大营不远处的树林里。

“林歌少侠,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一个人过去问问。”陆萍对戴着面具的令歌说道,“你还背着剑,去军营里恐怕不太好。”

林歌点头,应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之后,陆萍走向不远处的军营,令歌则倚着树木,静静地等着陆萍。

许久,陆萍再出现在令歌的眼前时,双手正捧着一个木匣,默然不语。

令歌忽地心口一窒,他本想开口安慰,却发现陆萍唇角依旧倔强地上扬着,令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萍将那木匣紧紧地抱在手里,双眼中的泪水即使快要夺眶而出,也被她极力地克制住,她只是沙哑着喉咙说了一声:“走吧。”

走吧,往哪走呢?她和令歌都陷入惘然。

看着陆萍的背影,令歌知道那是最难熬的寂寥无助,自己也曾感受过。师父和师姐命丧麦积山的时候,自己也与如今的陆萍一样,身边空无一人。

该怎么去拯救陆萍?令歌心想着。

他们并未回到城中,只是牵着各自的马匹,漫无目的沿着官道一直走着。渐渐地,夜色降临,模糊视线,两人这才停下脚步,立在原地,思索着脚下之路通往何处。

陆萍环视四周,发现夜色茫茫,唯余不远处亮着灯光,她开口说道:“我们过去看看,那好像是一家客栈。”

令歌颔首,紧随陆萍前去,走近之后,如陆萍所言,的确是一家客栈,客栈外停留着不少马车和货物,想来是过往商旅住在此处。

两人走进客栈之中,令歌本打算像往日一样,把银两付给掌柜,却不想陆萍已经抢先一步,将银两塞到掌柜的手中。

“掌柜,两间房,再要一坛酒和几道好菜。”

“不好意思啊姑娘,”掌柜歉然解释道,“楼上的房间已经住满,只是这天色已晚,两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小店的前堂里歇下。”

“无妨,我们就歇在前堂吧。”

说罢,陆萍回过头对令歌说道:“这一路走来都是你在给钱,如今也该换我一次了。”

令歌点头,随着陆萍坐在前堂角落里的一张木桌前,两人隔桌隔烛而坐,陷入沉默。

不久,店中小厮将陆萍点的酒和菜端到桌上,陆萍替自己和令歌分别倒上一碗酒,开口说道:“这一路走来,多谢林歌少侠相伴,今夜这桌就当我们的离别宴。”

令歌默然,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碗,不知该如何回应陆萍。

只见陆萍端起酒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令歌见状,亦端起酒碗,平静地饮下碗中酒。

一时间,陆萍只觉嗓中有无尽的辛辣荡开,她忍不住地咳嗽几下,却只是笑道:“没事……我喝得急了些……”

“吃点菜。”令歌说道。

陆萍点头,动筷吃了几口菜,这才缓过来。

半饷,陆萍清了清嗓子,定下心神,对令歌说道:“虽然我和林歌少侠你相识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这一路上,我却是真的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其实我知道,你待我好并非全然只是为了报恩,而是你心底善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即使没有当初我救你的这回事,你也会这般对我。”陆萍由衷地说道,只是她回味了一番自己说的话,如果自己没有救令歌,令歌又怎么有机会报答自己呢?想来自己是被这一碗酒灌醉了。

令歌微微垂眸,自己为何要对陆萍这般好?令歌心中浮现出清晰的答案,除了知恩图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赎罪,在向天下人赎罪。此时的他做不到向每一个人赎罪,而陆萍成了他倾泄负罪感的唯一窗口。

“林歌,你当我是朋友吗?”

“自然。”

陆萍深深一笑,只是眉眼依旧遍布愁绪,她说道:“其实我这人朋友不多,如今我爹不在了,当真是更孤独了,好在现在还有你把我当成朋友。”

令歌心中一痛,他本想开口安慰,却听陆萍继续说道:“我知道,林歌你是游走天下的江湖侠客,你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你和我或迟或早都要分别……”

说着,陆萍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她敬向令歌,说道:“那不如就趁今夜吧!趁我们的情谊还没浓烈到难舍难分的时候!这碗酒我敬你!祝你我今夜之后,诸事顺利,事事如意!”

说罢,陆萍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这一次,她并未因酒的辛辣而咳嗽不止。

令歌点头,他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敬向陆萍,说道:“陆萍,多谢你当日出手相救,也多谢你这两个月以来的相伴,祝你我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向。”

说罢,令歌将酒饮下,他再看向陆萍时,却发现已经潸然泪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抽泣道:“可是林歌,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心之所向是什么。”

“我爹死了……他死了……明明几个月前都还好好的……我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和我爹狩猎,卖得好价钱,然后吃糖葫芦,去长安,去看看长安究竟是什么样……”

“可是这一切全被战争毁了……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说到最后,陆萍伏在桌上大哭不止,店中掌柜在一边闻言,亦为之哀痛。

“对不起……对不起……”令歌不断地道歉着,泪水在此刻流下,他不知该如何去抚平陆萍的伤痛。

陆萍像极从前的他,纯真善良,向往一切美好,明明他们从未做错任何事,却一次次被命运伤害得伤痕累累。

长夜漫漫,店中烛火渐燃渐尽,四周陷入漆黑,唯余不寐之人的沉重呼吸声。

约莫深夜时分,店内众人皆已入睡,借着暗淡的光线,令歌看见对面的陆萍已经伏在桌案上沉沉地睡去。

他知晓陆萍喝醉,于是起身将身上的白色披风脱下,盖在陆萍的身上。

对于陆萍来说,这短暂的醉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有那么一刻,她能忘却烦恼和悲痛。

可是自己呢?世人最赖以解愁的酒,却是自己的忧愁之物,那样的醉意不会让自己忘却丝毫忧伤,只会提醒他清晰地回忆起前尘往事。

“三杯两盏冷难酌,凉月如钩……”

“君怜我幽兮,临江杯酒长精神,解我一江春水忧……”

正当令歌无力微叹之时,他突然听见客栈外传来声响,听脚步声判断,来者人数不少。

是何人深夜来此?令歌突然警惕起来,他躲到窗边,开始暗中观察着外面来人的动向。

只见那些人约莫十来人左右,身着盔甲,佩戴剑刃,根据盔甲和剑刃,令歌当即认出他们——江南乱军!

乱军怎会在此?明明颍州已经收复,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在这。

正思索着,令歌便见到有几位年轻的侠客从天而降,与那些乱军打斗起来。

只见那几位侠客剑术凌厉,招数各异,想来是师出不同门派的缘故。那些乱军并非他们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得连连败退,想要仓皇逃跑,却发现他们已经被侠客们包围,退无可退。

“受死吧!你们这些犯上作乱的叛军!”一位侠客开口斥道,说罢,侠客便举起手中的剑刃往乱军们的身上斩去。

只是不等他斩向乱军,他的剑刃被一把未出鞘的玉白长剑抵挡,整个人眨眼间被击退十余步,凭借内力才得以站稳脚跟。

侠客震惊不已,这是何等功夫?竟如此霸道!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来者是一位戴着月牙白半面面具的男子,正是令歌。

令歌开口说道:“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你是何人?你可知你出手保护的是江南乱军?”

令歌颔首,回应道:“我知道他们是乱军,可是在这之前,他们也是大齐百姓,为何不问清他们出现在此的原因?”

话音刚落,那些乱军当即下跪道:“大侠们饶命!我们……我们的确是江南乱军,可是……可是我们已经逃出军营!已经不再跟着叛乱了!”

剑客勃然发怒,道:“就算你们已经不跟着叛乱,那你们也是逃兵!逃兵就该死!”

“大侠!我们只是寻常百姓,听说玉迟王殿下被困长安城,所以这才一时糊涂随人叛乱……”

“玉迟王虽然抱恙在府,但明明他在长安好好的,就连玉迟王侧妃都已经平安诞下小世子,何来被困长安城一说?你们分明就是以玉迟王为借口犯上作乱!死有余辜!”

小涵生了?而且母子平安?令歌闻言庆幸不已,那所谓的王位,日后终于可以归还给临清王的血脉。

乱军又道:“大侠,如今王大将军和小王将军已经担任主帅,我们知道我们必败无疑,这才出此下策,逃了出来,我们也有家人,我们还不想死,请大侠们饶命……”

“大侠们饶命……”

一时间,那十多位乱军纷纷跪地叩首,希望求得侠客们的原谅。

“你们深夜出现在此,鬼鬼祟祟,有何目的?”侠客追问道。

“我们已经两三日没有吃过东西了,实则是走投无路才来到这里,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没想过要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还望大侠们可怜可怜我们吧!”

一时间,侠客们陷入默然,他们心系天下苍生,可是这数十位乱军何尝不是天下苍生?面对着真相,他们陷入茫然。

良久,只听令歌开口说道:“去投降吧,齐军的军营就在不远处,向小王将军禀明一切,他会对你们网开一面的。”

说罢,令歌看向那几位年轻的侠客,又道:“此事就有劳几位少侠了,将他们带到军营,向小王将军禀明缘由。”

为首的侠客愣了愣,随后点头应下:“好,多谢大侠。”

“今夜若非大侠出手阻拦,恐怕我们就要犯下大错。”为首的侠客歉然说道。

令歌端详几个侠客片刻,发现他们皆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正值青春年华,一切皆有可能。

“大侠,我们几位初出江湖,经验甚少,一时没想那么多,所以才差些伤了他们的性命,还请大侠见谅,我们定会把他们送到齐军军营,将功赎罪!”

说罢,那几位年轻的侠客便朝着令歌深深鞠躬一拜。

“无妨,我有你们这般年龄的时候也是如此,以后会好的。”令歌安慰道,他回忆起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光,即使那些记忆历历在目,也已经遥不可及。

“在下衡山派邓华,不知可否知晓大侠尊姓大名?”为首的侠客问道,“大侠别误会,我是见大侠你武功高强,且侠义心肠,所以才好奇问问。”

令歌一愣,半饷,他颔首道:“名字只是一个称谓,知不知晓并不重要,今夜之后就忘了此事吧。”

邓华点头,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追问大侠姓名。有一事我想询问大侠,不知大侠可否见过一位戴着面具的,约莫五十多岁的男子?那人武功极高。”

“说来也巧,我也是受人所托,正在寻找此人。”

“看来我们都是受秦大侠所托,那就希望大侠与我们全力以赴,早日替秦大侠找到那人,今夜告辞!”邓华拱手行礼,满腔热情,让令歌心中一暖。

“好,我们全力以赴,”令歌拱手回应道,“告辞。”

邓华等人带着乱军远去之后,令歌仰头看着天上的寒月,思绪渐远。原来风澈已经动用江湖上的人脉四处寻找燕北,但愿自己能够早日找到燕北,实现心中的夙愿。

翌日清晨,陆萍从睡梦中醒来,昨夜她醉酒,并未听闻客栈外的动静,如今醒来,她只觉得头脑昏沉,疲惫不堪。

她看向手边的包袱,里面装有父亲遗骸的木匣,昨日之事在此刻重现脑海,模糊的记忆,真实的伤痛,让她必须学会去面对接受。

陆萍扫视一番四周,发现客栈前堂里只有掌柜和小厮,以及陆陆续续离开客栈的客人,唯独不见令歌的身影。

一时间,陆萍落寞不已,她看着桌上尚未喝完的酒坛,喃喃道:“想来他已经走了……罢了,昨夜已经当作告别了。”

陆萍无力地起身,带上自己的随身包袱离开客栈前堂,然而她一走出客栈,便愣在原地。

只见在不远处,令歌正与昨日住在客栈内的商队说话,不知在谈论何事。

想来令歌是在问他一直寻找的那个人吧,陆萍心想着。

正好此时,令歌回首看向陆萍,便招手示意她过来。

陆萍走上前去,不确定地问道:“林少侠,你还没走吗?”

“你还在这,我自然没走。”令歌回应道,“方才我和刘当家谈好了,我们两人护送他们的商队前往信阳,你看如何?”

陆萍不明所以,只听为首的商人刘当家解释道:“昨夜,我见林少侠武功卓绝,一招半式便拦下那几位年轻侠客,所以我想着,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总得有习武之人护送我们才好,于是我便和林少侠商量好价钱,由你们护送我们去信阳。”

“我看姑娘背着小弩,豪爽喝酒,定然也是一位本领高超之人。”刘当家夸赞道。

陆萍摇头一笑,谦虚地说道:“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那我们收拾收拾就准备上路吧。”说罢,刘当家便转身离开,前去清点货物。

陆萍看向令歌,正欲开口询问,便听见令歌说道:“我知道,虽然昨夜你对我说要就此别过,但是你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我实在于心不忍,不如我陪着你多走走,看看这世间,也许,你可以重新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向。”

陆萍闻言,再次饱含热泪,她点了点头,极力地忍住泪水,笑着应下:“好,林歌,谢谢你。”

“无需感谢我,就当我报答你。”令歌一如既往地回应道。

陆萍闻言不免破涕而笑,她说道:“好,就当你报答我,这样我就可以带着我爹爹,把我们大齐的大好河山好好看看。”

陆萍将怀中的包袱紧紧地抱住,她含笑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冬末春初的早晨尚有晨雾萦绕,好在春天已经临近,花草树木渐渐地重见生机。

……

来到信阳之时,冬夜渐短,春风已至,似乎一切皆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走进信阳城,刘当家看向一路戴着面具的令歌,说道:“这一路走来,实在多谢林少侠和陆女侠的护送,要不然我们可真到不了信阳。”

说罢,刘当家便从袖中取出一袋银两递给令歌,令歌接过银两交给陆萍,回应道:“刘当家不必多谢,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此时,陆萍打开那袋银两,惊讶地说道:“这可比原本说好的银子多上不少,刘当家,你是不是数错了?”

刘当家抚须一笑,解释道:“我做生意多年,又怎会连这点小事都办错呢?这些多的银两,是用来感谢你们的。”

“这一路,你们不仅护送我们,而且还向一路上的难民伸出援手,击退那些趁机作乱的土匪强盗,这些银子是你们应得的。”

令歌微微颔首,回应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拒绝刘当家的好意,这银子我们就收下了,多谢刘当家。”

之后,在刘当家的带领下,他们的队伍来到一家店铺之前,尚未靠近时,令歌便注意到那家店铺正在向难民施舍粥米。

他抬头一看,只见那店铺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秦”字,一时间,令歌也猜到此处的主人是何人。

“我们到了,”刘当家转过头对自己的属下们吩咐道,“这次我们来信阳,是为了响应秦小姐的号召,专门为难民们施舍粥米和衣裳。待会见到秦小姐,你们可不能怠慢,干活要比平日在店里更勤快,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走在一旁的陆萍对令歌悄声说道:“我知道秦小姐,那年雪灾,她还派人捐赠过衣裳给我们,是个大好人!”

令歌颔首,应道:“秦小姐的确是好人,而且极有能力。”

“是啊,我听他们说,秦小姐现在几乎已经接管秦家上上下下的生意,把生意打理地井井有条,愈发兴隆。”

正说着,商队便停在秦家店铺的门口,店铺前已有众多小厮在此等候,见刘当家的商队到来,他们当即上前帮忙搬运货物,送进店铺。

此时,一位年轻的女子从店内走出,朝着刘当家迎来,令歌定睛一看,发现那女子正是雨洁。

只见雨洁一身红袄白衣,面容姣美,只是与当年相比,雨洁已不见曾经的娇俏,如今更多的是成熟干练。

“刘某见过秦小姐。”刘当家朝着雨洁拱手一拜。

“刘叔快些请起,”雨洁亲自搀扶起刘当家,“这兵荒马乱的,刘叔你还特意带着商队千里迢迢地赶过来,雨洁在此代表秦家和难民们,向刘叔你由衷感谢。”

“秦小姐不必谢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刘当家回应道,他端详着雨洁,打心底地敬佩着这位年轻的女子,“秦小姐能力出众,且心系天下,我等商帮已依附秦家多年,如今见有你这样的接班人,我们只会更坚定地与秦家站在一起。”

雨洁颔首一笑,道:“刘叔过奖了,这一路辛苦,快些进屋休息。”

说罢,雨洁的目光往人群中一瞟,她当即愣在原地,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她看见了一位戴着面具的男子。一时间,她恍惚不已,仿佛还在多年前的长安城隍庙之中。

“他是林少侠,就是他一路护送我们前来信阳的。”刘当家向雨洁介绍着令歌。

雨洁回过神来,目光离开令歌,点头回应着刘当家,说道:“那看来我得好好招待一番林少侠。”

午后,在店铺的一处厢房里,令歌取下面具,与雨洁隔桌而坐。

像往常一样,雨洁先开口唤道:“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只是这一次,她并未再向令歌福身行礼,而是像对待寻常朋友一般,与之平等谈话。

“别来无恙。”令歌回应道。

“真没想到能在信阳见到你,我差些和世人一样,都以为你还在长安。”雨洁唇边含有似有似无的笑,神色黯然。

令歌颔首,道:“如你所知,我是护送刘掌柜前来,机缘巧合,能够和你再次重逢。”

雨洁微微一笑,说道:“像当初一样,机缘巧合地相遇。”

令歌默然,那年长安城隍庙,雨洁在佛前许下心愿。可惜这么些年过去,那时的心愿,如今的他们都未实现,或许实现过,却敌不过宿命,转眼即逝。

“长安城还好吗?”令歌问道,“我听说小涵她生了。”

雨洁并不知道小涵有孕的真相,她微微点头,说道:“她们母子平安,恭喜你,成为父亲了。”

令歌闻言,陷入惘然,他低着头,注视着手里握着的茶杯,思绪复杂不已,是为小涵母子感到庆幸,亦是感到悲哀。

“为什么?你明明还爱着那个人,却和小涵在一起。”

“我没有……”令歌回应道,他不知该如何向雨洁解释,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雨洁微微一叹,不再提起此事,只是说道:“长安城一切都好,虽然现在正值战乱,落音楼的生意不复从前,但是只要有我在,落音楼就会一直开下去。”

“多谢。”令歌抬眸看向雨洁,又问道:“师姐和风澈兄还好吗?”

“他们一切都好,除了都很挂念你。”雨洁回应道,“说起来,他们早已应该谈婚论嫁,可是望舒姐对我说,她想等你回来,他们的婚礼不能没有你,我哥也是这个意思。”

令歌闻言,骤然泪目,他深深一叹,说道:“我会尽力的……”

“不是尽力,是必须。”雨洁打断道,神色坚定强势,“这是你欠望舒姐和我哥的,你必须偿还。”

“好,我会的,给我时间。”令歌点头,站起身来,欲告辞离去。

“等等,”雨洁起身唤住令歌,“你就这么走吗?你要去何处?”

“继续去找刺杀陛下的那个刺客。”

“若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也得找。”

“可是我哥和望舒姐一直在等你,所有人都在等你,你就这样让我们都等下吗?令歌,你不能这么自私。”

“你说我自私?”令歌含泪看向雨洁,嗓音愈发激动,“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我自己吗?那刺客杀了我师父,杀了我师姐,望舒师姐的腿伤就是他害的。”

“不仅如此,他还害得阿楷至今被困在长安城,是陛下,是你曾经爱过的赵景云,他用阿楷的自由和性命威胁我,我必须找到那刺客,替他除去心腹大患。”

雨洁闻言不免愣在原地,沉默良久。

“抱歉……我没想到这一层,可能怪我对陛下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

令歌黯然神伤,说道:“不怪你,世间本就没有停滞不前的人,每个人都会改变。”

须臾,令歌舒展眉目,只听他又道:“就像你,如今已经成为独当一面,心系天下苍生的秦当家。”

雨洁颔首微笑,说道:“愧不敢当,说实话,从前的我从未想过要去承担起这些责任,只是一步一步走来,经历了许许多多,我才知道,这不仅是我的宿命和责任,更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令歌,你呢?你后悔吗?”

令歌沉吟片刻,与雨洁四目相对,回应道:“后悔也没用啊,我要做的是一直走下去,直到呼吸停止,命运终结的那一刻。虽然我不知道那会是哪一日,但我相信,那会是我完成所有的心愿以后。”

雨洁微微一愣,半饷,她说道:“那我就祝你心想事成,我们会找到那个人的,替白掌门她们报仇,替你救出韩相。”

“好。”令歌点头应道。

“说些开心的,我们好不容易重逢,”雨洁重新邀令歌坐下身来,“我离开长安前,特意和我哥去了一趟洛阳,想来你还不知道,辰玉姐怀有身孕,已经三四个月了,胎象稳健。”

令歌闻言,欣然一笑,说道:“好,太好了,想来师伯可高兴了。”

“是啊,洛伯确实高兴不已,吩咐书局上下都要事事以辰玉姐优先,走到何处他都要和别人说,自己要当祖父了。”

令歌想象着疏风的模样,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祝他们这样幸福美满下去吧。”

雨洁点头,忽然,她似是想起何事,又道:“对了,我听无忧说,你在吃一种药,他已经命人把药送往各地遇仙据点,说是你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去拿,只是那药似乎不宜多吃。”

“好,”令歌答应下来,“若有机会,还请雨洁你替我多谢无忧,他人呢?现在还好吗?”

“说起来,他和梦珏两人也已经离开洛阳,往江南这边来了。”雨洁回应道。

令歌微微一愣,只听雨洁解释道:“无忧自然是来行医救治百姓的,梦珏则是来记录这世间百态,写进她话本的。如今,他们两个也算是神仙眷侣。”

令歌欣慰点头,脑海中浮现出昔日之景,他说道:“我还记得,七八年前,他们两个还在我面前嬉戏打闹,互不相让。想不到一转眼,两人已经结为连理,找到自己的方向和意义,真是为他们感到高兴。”

“是啊,希望你也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向和意义。”

令歌颔首,微笑道:“但愿如此。”

……

店铺外,雨洁和刘当家目送着一支商队的离去,刘当家笑道:“林少侠武功高强,有他和陆女侠护送商队,定能平安到达。”

雨洁点头,目光停留在远去的令歌背影之上,说道:“是啊,有他在,定能安然无恙。”

“说起来,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林。”

“江湖游侠,知不知道姓名又何妨?”雨洁回应道。

刘当家点头,凝视着令歌和陆萍的背影,叹息道:“虽然林少侠并非独自一人,但我却总觉得他孤单至极,也许英雄豪杰皆是如此……”

雨洁垂眸,默然不语,只听刘当家继续说道:“他们两人云游四方,一位飘逸如仙,沉默寡言,另一位则明媚如花,活泼可爱。”

“这世间,也就他们二人当的起‘游仙’二字。”

雨洁扬起唇角,看着眼前渐渐春暖花开的景色,她只希望那游仙可以在世间寻到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