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令月歌:遇仙 > 第60章 夕竹定尘埃:7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夕阳之中,晚风拂过,竹枝沙沙作响,有些许竹叶纷纷飘零。

竹树之下,兰花草旁,有两位男子倚坐在此,欣赏着眼前之景。

令歌倚靠在令楷的怀中,他伸出手接过竹叶,停留片刻,又让其随风飘去。

“大师姐和风澈兄的婚礼在下个月初一,没有几日了。”令歌微笑着,眼中是难得的欣悦,“这几日有劳阿楷,抽出时间陪我给大师姐准备嫁妆。”

“这几日你不也陪着我吗?”令楷含笑回应道,“夜里处理公务感到疲倦时,看到你的身影,整个人又振作起来了。”

“或许除了我,阿楷你也可以想一想天下百姓。”

令楷点头应下:“令歌所言极是,我会记住的。”

夜里,令楷处理完公务,抬眸一看,发现床上的令歌已经熟睡,他轻手轻脚地熄灭蜡烛,缓缓地躺下身睡在令歌的身旁,从背后抱住令歌入睡,静静地倾听着令歌的一呼一吸。

有时候,令歌尚未睡着,令楷便会和令歌讲述彼此的往事,希望自己能够与对方感同身受。

“唯有经历,才能感受。”令歌讲述自己和白清漪经历相似,感受到白清漪昔年的所思所想。

令楷有些惘然,在黑暗里,他看不清令歌的神情,只是将怀中的令歌抱得更紧。

令歌离开令楷的怀抱,撑起身子,注视着身旁睡着的令楷,漆黑的瞳仁在黑暗中折射出一道微弱的光芒,照进令楷的心中。

“阿楷,虽然这几年你未能像我和母亲一般游走天下,但是你的所见所闻不比我少,我想你与我和母亲的感受是一样的。”

“我明白。”令楷颔首道,他紧握着令歌的手,“我会履行好我的职责和使命,至少在我陪你离开长安之前。”

令歌垂眸,重新躺下身来,又道:“早些睡吧,阿楷你明天得出门一整天,我明早也约了景修,我们打算去裕陵祭拜皇兄。”

“好,不过有一件事,令歌,这次让我和你一起去找燕北,好吗?”令楷翻过身面对着令歌,“我们的人一直有发现他的踪迹,他往西南边去了。”

令歌沉吟片刻,说道:“燕北极其危险,不要让他们动手,我会独自一人了结他。”

令楷神色黯然,半饷,他又听见令歌说道:“阿楷你陪我去吧,你在身边,我安心。”

“好,”令楷松下一口气,“明日我便进宫和陛下商量好此事,把公务交接给旁人处理,相信我。”

说罢,令楷闭上双眼,与令歌紧紧地相拥,一夜无梦。

清晨光线初照时,令楷从睡梦中醒来,他缓缓地坐起身子,不愿惊扰令歌的睡梦,却不想自己才坐稳身子,便听见令歌开口说道:“阿楷,我替你束发。”

令楷愣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睁开双眼的令歌,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并不真实,半天他才微笑点头应下:“好,我也替你束发。”

待两人束发更衣之后,他们便在房间里共用早膳。在送令楷离开房间之前,令歌唤住了他。

“阿楷。”令歌上前伸出双臂环绕住令楷的脖颈,在令楷的唇瓣上落下轻轻一吻。

“早些回来好吗?我们一家人吃晚饭,婶婶说她今日要亲自下厨。”

“好,我早些回来陪你们。”令楷含笑点头应下,他轻抚着令歌的脸颊,万般不舍却不得不离去。

令歌立在门边,目送着令楷披着一身暖阳朝前走去,时不时,令楷会回首看向他,双目含有浓厚情意,俊毅的面容在阳光之下更是愈发迷人,深深地吸引着令歌的目光。

令楷的背影消失之后,在缕缕晨风里,一切愈发清晰,令歌的双眼闪过泪光,却很快被他掩藏,不见踪迹。

是日傍晚,夕阳竹林之中,令歌独自一人倚着竹子坐在地上,注视着手中的一瓶药。

正当他出神之际,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清扬舒缓,踩在竹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令歌抬眸看去,只见令楷已经悠然而至,唇边含笑,身披夕阳橘光,光彩夺目。

令歌坐直身子,看着令楷坐在自己的身边,一时间,令歌发现令楷身上的兰花草香囊让周围的兰花香气愈发浓郁,令人沉醉。

“令歌手里拿的是什么?”令楷远远地便注意到令歌手中的药瓶。

令歌回应道:“这是今日无忧给我的药,他和许伯伯改进了配方,可以更好地控制我体内的真气,有了它,这次就不怕有危险了。”

说罢,令歌将药瓶递给令楷,又道:“交给阿楷你替我保管吧,这样我们都安心。”

令楷点头,他将药瓶收入袖中,说道:“好,我替你保管,令歌你也替我重新保管一样东西。”

只见令楷从袖中取出一串手链竹节状手链,并牵过令歌的手,将其戴在令歌的手上,“母亲的手链,令歌,你可以替我保管一生吗?”

看着手上的手链,令歌回忆起昔日自己的二十岁生辰,令楷曾将此物作为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你的心意,我自然会保管一生。”

令楷闻言,搂过令歌的肩膀,与其相互依偎,欣赏着夕阳里竹叶飘零之景。

“令歌打算何时走?望舒师姐婚礼后的第二日吗?”

令歌点头,却又犹豫片刻,说道:“是,不过,我们可以再等几日,等你过了生辰再走。”

“不了,”令楷摇头,紧紧地握住令歌的手,“免得夜长梦多,我们早日找到燕北,了结一切。”

看着令楷坚定的双眼,令歌颔首应道:“好,听你的。我们回去吧,忘了说,师伯带着瑜儿来了。”

“太好了,我一直都没有见过瑜儿。”

“瑜儿活泼爱笑,你会喜欢他的。”

……

是夜,月明星繁,夏季之时,玉迟王府的花园尽是一片青翠浓郁之景。

习习晚风,疏风抱着瑜儿坐在玉衡亭里,欣赏着满池逐渐盛开的荷花。

此时,令歌前来,他端着一盘糕点,并递给瑜儿一块。

瑜儿含笑接过,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令歌,好奇不已。

疏风对瑜儿说道:“瑜儿,这是你舅舅,快叫舅舅。”

瑜儿笑个不停,口齿不清地唤了一声:“舅……舅舅。”

令歌笑道:“瑜儿还小,以后会说清的。”

疏风欣慰点头,说道:“这小家伙生性好动,也就这会你拿着吃的过来才定得住他,以后多半是个习武的料。”

“如此甚好,”令歌一边笑道,一边坐下身来,与疏风面对面,“若是学武,有望舒师姐和风澈兄在,定然将他培养得武功盖世。”

“不不不,我还是更想让你教他,”疏风压低嗓音,生怕被别人听去,“我可不想让瑜儿痴迷武学成他们那样。”

令歌闻言忍俊不禁,石桌上的灯火映照着他的欣然笑颜,疏风看在眼里,心生宽慰,他说道:“令歌,你师父在天之灵,看见你和我们团聚,定然会为你感到高兴,她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会谅解你的痛苦和难处。”

“师伯知道,这一切并非你的本意,我们都是被算计之人。这些年,你总是担心害怕,害怕你的身世导致我们决裂,可是孩子,连接我们的并非血缘,而是感情,你要记住,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令歌含笑点头,眼眶湿红,他郑重地说道:“多谢师伯,我明白。师伯,你放心,这一次我会亲手了结燕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疏风微微一叹,思绪逐渐飘远,回忆起昔日之景。

须臾,令歌问道:“师伯,你从前可去过遇仙山?”

疏风回过神,说道:“自然去过,那是我年轻的时候,转眼间,都有三十年没去过了。”

“当时燕北也在遇仙山,对吗?”令歌又问道。

“对,”疏风颔首道,“那段往事可清晰了,好像还在昨天一般,我永生难忘。”

“师伯可否为我讲述昔年你们在遇仙山的往事?”

“自然可以。”

……

望舒和风澈的婚礼前夕,令歌端着一些珠宝首饰来到望舒的房间里,正巧此时辰玉和雨洁都在此处为望舒梳妆打扮。

令歌立在原地,注视着面前的望舒,只见望舒端坐在铜镜前,身穿红裳,涂抹脂粉,面容姣美,那是令歌从未见过的望舒。

“令歌来了,”辰玉笑道,她打量一番令歌手中托盘里的珠宝首饰,“刚好,我瞧你送来的这支钗子很适合望舒师姐。”说罢,辰玉便从中拿出一支流苏金钗为望舒佩戴。

几人看向铜镜,只见那支金钗将望舒衬得愈发闪耀迷人,雨洁笑道:“令歌的眼光真不赖,这金钗和望舒姐真配。”

“还叫望舒姐啊?”辰玉调笑道。

雨洁会意,当即改口道:“大嫂!”

听着她们两人一唱一和,望舒不免微笑,她看向令歌,面露感激。

辰玉知晓他们有话要说,便对雨洁说道:“雨洁,我们再去外面看看明日的布置如何。”

待辰玉和雨洁离去后,令歌坐在望舒的身边,他将珠宝首饰放在桌案上,对望舒说道:“师姐,后日一早我便要离开长安了。”

望舒担忧地说道:“我和风澈商量过了,哪怕抗旨,我们也要陪着你,我们一起去捉拿燕北。”

“师姐,”令歌劝说着,“陛下始终忌惮我的身世,如今他让阿楷陪我前去,已是恩典。”

“可是你明明就是……”

未等望舒说下去,令歌又道:“师姐,我的身世已经不重要,若是告诉陛下真相,陛下又怎会放过小涵和兰安?师姐,你放心,以我现在的功力,配上无忧给的药,定能除掉燕北。”

望舒垂眸,她将手上的玉鹤取下,并牵过令歌的手,替其戴上。

“戴上玉鹤,就当师父和我都陪在你的身边,一定要平安地回来。”望舒温柔且祈求地说道。

令歌注视着手中重新戴上的玉鹤,顿时泪眼朦胧,他轻抚着玉鹤,并看向望舒,说道:“当年师父给我这串手链之时,我从未想过师父要将遇仙交付于我,因为我一直在师父和师姐您的庇护之下,不用去思虑这些事。”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我长大成人,能独自面对一切,但是在我的心里,大师姐您一直是我的避风港,保护着我,包容着我。只有在您身边的时候,我才有从前还在遇仙山的感觉,还像一个孩童般的感觉。”

望舒闻言,眼中泛起泪光,她听见令歌继续说道:“师姐,此事之后,我想把玉鹤归还给您,让您继续守护我们遇仙,师姐您能答应我吗?就当让我在师姐您这里可以永远地自由下去。”

望舒深深一笑,她郑重地点头答应,说道:“好,我答应你,替你接管遇仙,守护遇仙。”

“这么多年,护着你们不仅是我的使命,更是我的习惯,我的幸运。”

“令歌,你也要答应师姐,”望舒紧紧地握住令歌的手,神色哀婉,“就算以后师姐不在你的身边,你也要好生珍重,不要再让自己伤心流泪,要和自己心爱的一切好好地走下去,好吗?”

令歌喏喏点头,像幼年时认真听望舒教导一般,“好,师姐您也是,您和姐夫一定要恩爱美满,相伴一生。”

“会的,”望舒流下泪水,如高山雪水融化一般,令人叹惋,“你不在的这两年,有不少趣事,可要听听?”

令歌破涕而笑,好奇地说道:“师姐说来听听。”

望舒颔首,她开始为令歌讲述这几年她的所见所闻,虽然并不像梦珏和陈先生讲述的那般生动形象,但也不再是当年的只字片语。

令歌笑着,手托腮,静静地倾听望舒讲述故事,填补这几年的空白。

伴随着丝竹管弦之声,望舒和风澈婚礼如期举行,玉迟王府和秦家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令歌与辰玉和侍辰在王府外迎接华山派众人,为首之人是一位发丝全白的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华山派掌门人成凡。

“晚辈拜见成掌门。”令歌等人朝着成凡深深一拜,并引着成凡等人往里走去。

“成掌门,请。”

“多年不见,成掌门的身体可还好?”令歌关怀询问。

成凡抚须一笑,回应道:“多谢殿下关心,老夫的身子骨一直硬朗,走起路来可谓是健步如飞,我这些弟子想追上我,可得费上功夫。”

令歌含笑点头,他端详面前的成凡,除了发丝和胡须变得更白,神情姿态一如当年。

成凡又道:“我听风澈说起殿下的事,此次你离开长安,我华山派会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成掌门的好意,”令歌摇头婉拒,“只是此事乃我与燕北的私怨,就不必劳烦华山派了,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成凡微笑,不再言语。

是夜,当婚礼落下帷幕,宾客散去时,令歌在令楷的陪同下回到兰风阁。

令楷替令歌倒上一杯水,说道:“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还得出发。”

“好,你也是。”令歌坐在茶桌前,接过水杯,轻抿一口,“如今,望舒师姐和风澈兄成婚,这个心愿终于实现。”

“以后我们的每一个心愿都会如愿以偿。”令楷坐下身来,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放置在桌案上,解释道:“令歌,这是我的辞呈,等这次尘埃落定,我就把这封信函交给陛下,到时候,我们离开一切纷扰,隐居塞外,或是云游天下,全听你的。”

令歌怔怔地凝视着令楷,半饷,他将信函拿在手中,浅笑道:“陛下真的会答应吗?”

“放心,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能拜相,别人自然可以,陛下会答应的。”令楷回应道,嗓音温然,安抚着令歌的心。

令歌垂眸含笑,他将信函递还给令楷,说道:“但愿如此。”

正说着,他们便听见房门处传来“吱吖”的声响,定睛一看,有一只小脚率先迈了进来——兰安来到此处。

“爹爹,”兰安开口唤道,“韩伯伯。”

令歌起身,上前将兰安抱进怀里,问道:“安儿怎么一个人来了?不是在和惜文瑜儿他们玩吗?”

兰安把头埋进令歌的怀中,嘟囔着:“文儿姐姐跟姨父回家了,瑜儿弟弟睡着了,我就来找爹爹了。”

令楷站起身来,拿着一颗糖果蜜饯递到兰安的嘴边,并对令歌笑道:“既然安儿来陪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令楷离开后不久,小涵来到兰风阁,正好看见令歌抱着兰安在玩耍,她叹道:“原来跑到这里来了,安儿,快跟娘亲回房里睡觉。”

“我今晚想和爹爹睡。”兰安回应道,一双小手紧紧地拽着令歌的衣裳。

令歌微笑,他轻抚着兰安的发丝,对小涵说道:“无妨,今夜我陪安儿吧,你忙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小涵点头,又嘱咐着兰安,说道:“既然如此,安儿你要好生睡觉,不准吵闹。”

兰安并未回应,只是笑着重新钻入令歌的怀里。

待小涵离开后,兰安又抬头看着令歌,一双圆圆清澈的双眼尽显可爱稚气,他问道:“爹爹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令歌一笑,说道:“当然可以,我给你讲洛阳城的故事吧,你会喜欢的。”

是夜,兰陵阁灯火熹微,令歌陪着兰安睡在床上,他一边轻拍兰安的脊背,一边为兰安讲睡前故事。

许久之后,兰安在令歌的怀中沉睡过去,令歌见状,也不再讲述故事,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兰安,目光万分柔和。

他从怀中取出湫龙交给自己的长命锁,并缓缓地将其戴在兰安的脖颈上。

“安儿,你的出生和姓名都是为了救赎我,这对于你来说太不公平。”令歌低声细语地说着,他轻抚着兰安的发丝,将怀中的兰安更紧地抱住。

“如今,我把祝福归还于你,希望从此以后,你的一生可以平安顺遂……”

令歌闭上双眼,与兰安互相依偎着,在漫漫长夜里,感受着彼此带来的温暖。

天色大亮时,兰安睡眼朦胧地睁开双眼,发现令歌已经离去。他坐起身来,四处张望寻找令歌的身影。

正当兰安失落之际,他发现自己的脖颈上多出一把长命锁,他轻抚着,发现上面仍有余温。

“爹爹……”

长安城中,旭日东升,令歌身穿月白深衣,背负长剑,独自一人牵着雪君走在人群之中。

来到城门处时,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之景,惘然片刻,随后唇边浮现笑意。

在他的眼前,有一位身穿月牙白衣裳的男子,衣摆上有墨竹飘扬,腰系玉白长箫,暖阳之中,悠然自在。

男子一手牵着黑马,一手拿着一串晶莹透亮的糖葫芦,他朝着令歌走来,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令歌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糖葫芦,令歌不免一愣,须臾,他接过糖葫芦,恍惚间,他想起当年塞外初遇的那一刻。

原来,近十年的光阴就在这么简单的动作之间,弹指即过,一去不回。

“方才走的时候,我听耿善和周玉对我说,阿楷你来城门这边等我,原来你是提前过来买糖葫芦了。”

令楷含笑回应道:“娘和洛伯嘱咐我,这次在路上要好好地照顾你,我自然得上心,投你所好。”

令歌吃了一颗糖葫芦,牵着雪君继续往前走去,令楷见状也含笑跟上,走上几步之后,令歌停下脚步,将糖葫芦递到令楷的嘴边,说道:“你也吃。”

“多谢令歌的好意。”令楷笑着咬下一颗糖葫芦,“这糖葫芦还是这么酸甜可口。”

看着令楷的笑颜,令歌深深一笑,说道:“的确,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令楷便搂住令歌的肩膀,一同往城门外走去,踏上前方未知的道路。

出城之后,两人骑上各自的马并肩而行。

令歌轻抚着雪君的鬃毛,说道:“这几年,雪君陪着我走南闯北,消瘦不少,等这次尘埃落定,我打算让它好好地休息了。”

“如此甚好,我们都应该好好地休息了。”令楷回应道,他垂眸看着墨宝,又道:“原以为墨宝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没想到今日带它出来倒是精神饱满,兴许是看见雪君的缘故。”

令歌颔首轻笑,目光落在令楷腰身的鸣春上,不等他开口说话,令楷已经会意,取下鸣春,开始吹奏。

箫声悠然动听,飘荡在天地之间,吸引着四周所有人的耳朵,他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皆沉醉在箫声之中,欣赏地看着吹奏箫声的男子。

看着身边闭眼吹奏的令楷,令歌欣然含笑,他的眼眶里不知不觉间涌上泪水,仿佛回到多年前一般。令楷的一举一动,皆牵引着他的灵魂和思绪,在风中,在曲中,无拘无束地飘游着,享受着美好。

虽然时间地点皆已改变,但是人物依旧是他们彼此,更庆幸还是他们彼此,令歌由衷地感激着这一刻。

一路上,晴空万里时,他们欣赏山水风光,呼吸着久违的自由气息;小雨淅淅时,他们撑着伞在雨中缓缓行走,如诗如画;偶遇倾盆大雨,他们则躲在一切可以避雨的地方,静静地听着大雨落下。

一日,令歌牵着雪君立在瀑布之前,看着流水逝去,出神不已。

“令歌。”

令歌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头上被人从身后戴上东西,他取下来一看,发现是一个花环。

看着精致鲜艳的花环,令歌赞叹道:“阿楷编织花环的手法愈发娴熟了。”

令楷笑道:“令歌谬赞,不过始终不及令歌你的手法。”

令歌颔首一笑,朝着花丛边走去,少顷,他编织出一个花环,回到令楷的面前,替令楷戴上。

只听令歌歉然地说道:“阿楷,今日是你的生辰,实在抱歉,我来不及准备礼物,等到了前面的县城,我再补给你。”

“无妨。”令楷牵住面前令歌的手,他走上前,轻嗅着令歌头顶的花环,“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比什么礼物都珍贵。今日,我头顶的花环就当礼物了,在我的心里,它永远不会枯萎。”

令歌微笑,他伸出手拥抱住令楷,说道:“阿楷,你永远在我的心里,永远……”

一个月之后,永治三年,七月初六。

初秋时节,青岩山漫山遍野仍是青绿一片,偶有秋风掠过,落叶飘零,点缀在鲜有人迹的官道之上。

黄昏之时,令歌和令楷来到青岩山山脚的客栈,客栈内光线朦胧,掌柜看清是他们前来,当即上前迎接。

“草民拜见王爷和韩相,不知王爷和韩相前来,有失远迎!”

“掌柜无需多礼,”令歌上前将掌柜搀扶起身,“我和韩相这次是微服私访,不宜声张,还请掌柜替我们保密。”

掌柜颔首,回应道:“王爷和韩相放心,今日客栈内就我和伙计们,并无其他住客。”

令楷问道:“掌柜,这段日子,客栈内可有住进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他的腿有伤。”

掌柜细细地回忆着,半饷,他惊呼道:“有,数日前,他在此处住过一晚,第二日就上山去了,不知去向。”

令歌微微点头,他对掌柜说道:“多谢掌柜告知,我们要一间房,准备一些简单的饭菜便好。”说罢,令歌欲往楼上走去,忽然,他又停下脚步,又对掌柜吩咐道:“再上一坛好酒。”

令楷并未多问,他跟上令歌,说道:“看来如我们的人所言,燕北现在就躲在深山里,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上山寻他。”

“不急,”令歌微笑摇头,气淡神闲一般,“明日是我的生辰,等明日之后再从长计议。今夜我们喝喝酒,好好地休息一晚,明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令楷欣然应下。

翌日,青岩山深处,令歌带着令楷来到一棵银杏树之前。

只见银杏树的叶片已经渐黄,整棵树变得金黄璀璨,在蔚蓝的天空下,有风吹过,叶片随风飘向空中,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深深地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阿楷,这里便是埋葬我父母的地方。”令歌仰头凝视着银杏树,唇角含有浅浅的笑意。

令楷神色微滞,随后双手合十,朝着银杏树跪地叩首。

“阿楷,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湫龙告诉我的,之前只有望舒师姐知道。”

令楷直起身来,侧首注视着令歌,回应道:“其实望舒师姐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燕北的阴谋。”

令歌并不意外,他说道:“是啊,他谋划多年的阴谋,让所有人都陷入痛苦。”说罢,令歌跪下身来,朝着银杏树深深一拜,“爹,娘,我和阿楷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今日是我二十七岁的生辰,你们已经走了二十七年……你们放心,这一次,我会替你们报仇雪恨,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

说罢,令歌转头看向身边的令楷,微笑着说道:“谢谢你,阿楷,陪我这一路。”

“我们彼此何须道谢?”令楷唇角轻扬,他仰头看着银杏树,说道:“临清王,白夫人,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令歌的,你们在天之灵,也一定要保佑我们。”说罢,令楷再次深深地跪地叩首一拜,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令歌垂眸一笑,在秋风中,他的眼眶愈发湿润。

离开银杏树之后,令歌和令楷两人并未直接下山,而是在附近的山水间游逛,像往日一般轻松闲适地说着话,度过今日的生辰。

夜里,月明星繁,万籁俱寂。

令歌和令楷坐在房间里,灯火明亮,两人饮酒吃菜,谈笑风生,悠然自在。

两人的餐桌靠着敞开的窗户,令歌倚在窗边,饮酒赏月,倾听青岩山的寂静。

月辉轻抚在令歌的脸颊之上,更显其面容唯美,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忧伤。

“每次看到这样的月光,我都会想念遇仙山,真想回去看看。”令歌叹息着,思绪渐远。

令楷亦看向月亮,他回应道:“等这次一切结束之后,我们都会回去的。”

令歌微笑,只是转言说道:“阿楷,时间可真快,从我十八岁的生辰开始,到如今,已经九年了,我至今记得那年在金城的夜晚,第一次见到人间烟火……”

令歌清晰地记得那时令楷的容颜,比漫天烟火更吸引他的目光。

“真想再看看那漫天烟火。”

令楷浅饮杯中酒,眼眸低沉唇角含笑,似是记起美好往事,说道:“还记得那年在洛阳的最后一夜,你和我说,日后我们要去金城重逢,如今还作数吗?”

令歌神色一愣,半饷,他说道:“我们如今已经重逢,此话作不作数还重要吗?”

“人生无常,也许总有别离。”令楷回应道,“此事结束之后,我不得不回长安向陛下请辞,到时候也许真会与你再分开一段时日。”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令楷神色真挚地承诺道,“我会尽快处理好一切,我向你保证。”

令歌深深一笑,说道:“我自然信你。”令歌端起自己的酒杯,起身坐到令楷的身边,他的脸颊有些红润,只听他问道:“阿楷,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会在彼此的心里,对吗?”

“自然,”令楷回应道,“你永远在我的心里。”

令歌转过头,替自己和令楷倒上一杯酒,他将酒递给令楷,说道:“阿楷,我想和你再饮一次合卺酒。”

“求之不得。”令楷笑着接过酒杯,与令歌手腕相绕,如当年月祭成亲一般,将杯中酒饮下,温暖心田。

暖酒温热心肠,爱意渐浓,令歌主动拥抱住令楷,说道:“阿楷,你还记得遇仙山的传说吗?只要有情人在一月崖月下共拜,就可以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自然记得,”令楷拥抱住令歌,轻抚令歌的脊背,“我相信我们就可以如此,相伴一生。”

“可是怎样才算一生呢?”令歌嗓音淡然地问道,“每个人的生死都充满未知,一生总是不一样长的。”

令楷浅笑,他抚了抚令歌的发丝,并未言语。

“阿楷,若是每一日都与你这般度过,那这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

“是啊,一生太短暂了。”令楷亦是叹息,他将怀中的令歌紧紧拥抱,万般珍惜呵护,“然而都是注定的。”

“是啊,都是注定的,我们注定相遇,也注定会分开。”令歌回应道,他抬眸看向令楷身后的月亮,“就像月亮一样,有着阴晴圆缺,可惜人生并不能像月亮一般可以永存,我们只有这一世……”

说罢,令歌直起身来,他伸出手轻抚着令楷的发丝和脸颊,柔声说道:“阿楷,世人皆说来世再续情缘,可是只有今生,你才是你,我才是我。”

“所以,我们应该珍惜这一生的时光,永远铭记每一日的美好,就算有一日我们分离,或是逝去,我们也不要再感到遗憾悔恨,因为我们曾拥有过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不枉此生。”

“好,我会做到的。”令楷颇为艰难地开口答应,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与令歌额头相抵,嗓音也愈发哽咽,“如果明日便要和你分离,那我会珍惜好今夜,争取不再感到遗憾和悔恨。”

“令歌,你知道吗?这一生,有无数人称赞过我,也有无数人诋毁过我,可是唯独你,愿意全心全意,愿意不顾一切地来爱我,愿意与我起伏沉沦。爱着你,被你爱着,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说到最后,令楷的泪水骤然滑落,他知道,这样的幸运,永生永世仅此一次。只因即使千秋万世,沧海桑田,也只有这样的自己和这样的令歌,跨过千山万水和世俗纷扰,在茫茫人海中相拥相守,互视为一生挚爱。

此时,一颗颗泪珠滴落在令歌的面前,在心中激起汹涌浪花。

“从始至终能够爱着你,能够被你爱着,何尝不是我的一生之幸?”

令歌深深地亲吻着令楷的嘴唇,霎那间,他们沦陷其中,释放般地回应着彼此。

在这平静的夜晚,烛火渐燃渐短,然而爱人目光的交织却点燃心中尘封许久的爱火,愈燃愈烈。

温热而急躁的呼吸拍打着彼此的肌肤,他们相互抚慰着彼此的身体,感受着彼此的灵魂,传达着彼此的无穷爱意。

一直以来,心里被束缚的,挣扎的情感思绪,随着身心的快感如潮水一般倾泻而出,冲破一切防线,化作泪水夺眶而出。他们亲吻着彼此的泪水,麻木地索取着彼此的身体,以此忘却心中的伤痛。

令楷的吻渐渐地往下探去,亲吻着那一块月牙状胎记,缠绵不已。令歌则偏过头去,意乱情迷的双眼看向熹微灯火,眼中浮现出难以掩藏的哀痛。

当潮水退去之后,他们依偎着彼此沉沉地睡去,贪恋着一时的心安。

许久之后,令歌缓缓地睁开双眼,他像从前一般,用食指轻划令楷的鼻梁,眷恋着令楷的一肌一容。

不知不觉,一滴泪水从令歌的眼中滴落,拍打在枕头之上,发出轻微声响。

令歌当即拭去泪水,生怕惊醒梦中人一般。随后,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袋小药包,将其拆开,凑近令楷的鼻尖,让其吸入。

阿楷,你以前说我总是骗不过你,如今,我也终于成功了。

天色渐明之际,令歌穿上月牙白兰花草衣裳,手执明秋推门而出,勇敢毅然,似乎不曾有一丝留念。

抱歉,原谅我这最后一次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