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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似水,三更半夜间。

一个娇小的身影轻轻推开药堂的门,院内满是鼾声。

觅儿绕过躺在躺椅上的老翁,轻手轻脚的走向里屋,轻叩三下,轻推开未上锁的木门。

而靠着院门旁柱子的应富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白日里总觉得那公子有一丝熟悉,却又想起不来,平日里又养尊处优惯了,呼噜声震天响,他也睡不着。

而医堂内人太多,不时有人半夜起厕,院门也就没关过。

正闭目养神的时候,院门被推开,一道人影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借着月色应富商能看出是白日里,那个机灵的女孩,还当是那位哥公子的奴婢。

大户人家么,谁还不从小培养几个奴婢,为家族内的公子哥做事,像一些权贵家,家中婢女不仅要长得好看,还要能歌善舞,识字会算术。

“不对....”应富商想到这,皱着眉头,若是奴婢,自家公子受了伤,不该守着照料,生怕被降罪才对,怎么会深更半夜再回来:“那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明早还是问问老翁。”

一旁的下人起厕,见自家老爷还未睡,关心道:“老爷,您是又不舒服的么?要不要我去叫老翁来瞧瞧?”

“不必,那老翁今日所用的药都是一种药膏,其中伤势可大有不同.....”应富商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下人嘱咐道:“明天你去村上看看,谁家有马车,若是没有....驴车也行。”

“啊?老爷,我们的房屋刚没,还未来得及回去查看...”

“你瞧白日里,有几人伤心难过?大家不都习惯了?况且官府也会给一大笔银子,这些人也都是为了养伤,等好些了他们第一时间回去官府。”

应富商瞪了下人一眼:“让你去,你便去,从今日起,你便是管事,知道了么?”

应富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如早点离开小樊村。

“哎,小的知道了!”小人连忙行礼,脸色一紧,拱手跑出院子找一处撒尿去。

修者主东洲,他们所掌握的官府,小国也便有了补偿一说,毕竟还需这些凡俗人来供养他们,前些年还有不少人钻漏子,专门赶到修者战斗的地方,以来骗取钱财。

以凡人之躯,来揣度修者的术法,其中尺度可难把握的很,况且一些修者也不是善茬,说不得顺手就杀了,能骗取钱财者不过凤毛麟角....

想要领取也要调查户籍,寻不少人作证.....

而屋内。

觅儿走到林墨的床榻前,跪下去,连嗑数个响头,直到额头也流出一缕鲜血这才停下来,瞧着床榻上黑气缥缈的林墨,拱手道:“杨觅儿不知公子是修行人,还请公子饶觅儿一命。”

林墨眼眸微抬,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觅儿,轻声道:“读过几年书?”

“三年,家里人找的老师。”

“杨觅儿....你不像是个孩童,心性狠辣,审时度势。”

白日觅儿对着林墨拜了三下,便是告知林墨,晚上三更会来求见林墨,而林墨点头也便表示同意。

“觅儿恳请公子原谅.....”

“那你看我像度量大的人么?”

“公子气质非凡比觅儿在成仙大会上见到的仙师强了不少百倍。”杨觅儿答非所问,头磕在地上,软糯的声音却透露着不该有的坚毅:“觅儿还不能死,还请公子宽限些日子.....”

杨觅儿紧咬着牙关,稚嫩的脸上露出非这个年纪的神情,鲜血顺着紧皱着眉头滑下脸颊,恳求道:“也请...公子能授予觅儿一些手段,等觅儿报了仇之后,任由公子....”

“呼.....”林墨吐出一缕黑气,看着略显稚嫩的杨觅儿,沉声道:“我需要血食,大量的血食。”

“血食?”

“人命。”

“.....觅儿知晓了!”杨觅儿起身,学着曾经家里的奴仆样子,双手相叠对着林墨拱手行礼:“还请公子再给我些银子,还有....丘哥哥对我很好,我也想留一部分给他。”

“他....可以不算在血食之内么?”

“他可是我的恩人。”林墨看向一旁的凳子,一缕黑气缠绕在银票上将其送到杨觅儿的手中,低声道:“都拿去吧,明日若是备好血食。”

“明日?!”杨觅儿将银票塞入怀中:“是.....”

等到杨觅儿退出门外,捂着怀里的银票,有些不知所措,看向院内熟睡的众人,咬咬牙,向着门外走去,一旁等待的应富商等到杨觅儿走到身旁的时候,实在是压不住心底的疑惑。

不管屋内是何人,既然受了重伤,那这也是不可多得投资的机会....

低声询问道:“这些....姑娘,不知屋内的是?”

“啊!”杨觅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喊出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看着眼前的青年人,衣着颇为鲜艳,脑子中顿时有了想法,家里那些话本中,有不少桥段可以....

杨觅儿低声和应富商交谈着,待到杨觅儿带着应富商的管事离开之后。

应富商靠在门柱上,神色隐晦不定,又看了眼屋内,修行人?应富商猛地睁开眼,难怪瞧的眼熟,是那日镇子屋顶上的人,对啊!虽说看到是后背,可都是银发....

只是没想到那人居然是个公子模样,这等人物,指甲缝里露出一点,都是世俗人求之不得的珍宝。

翌日清晨。

“啊哈.....”老翁伸着懒腰从躺椅上站起身,身上打了个寒颤,秋风吹动老骨头都有点酥,别说夜凉睡的也香,也难怪冬日里那些野兽能睡那么久。

老翁瞧着还在酣睡的众人,撇撇嘴走向一旁的侧屋,准备做些吃食。

“哎,老翁啊!”应富商走到老翁身前,做了一礼,轻声道:“我让下人去买了些早点,院内这么多人,你一个人能做得来么?不如吃些现食。”

“真的?哎呦喂,我的应老板啊,真的是多亏了你,瞧瞧,难怪您发了大财!大气!不像这些人,一辈子没个前途,还抠嗦的很!”老翁嘿嘿笑着,瞧着应富商脸上的黑眼圈,关切道:“应老板是没睡好?这眼圈黑的很啊!”

说着,老翁猛拍下额头,醒悟道:“应老板是不习惯这么多人吧,也对,吵得很,在这种嘈杂的情况下,能睡着的都是我们这些粗人,醒不来,醒不来。”

老翁走到应老板身旁,低声道:

“村子里自从上些月,救助外人被烧了一屋子人之后,他们呀,确实是不好相处了些,也不想想,咱们能是外人么?都是十里八乡的,今天啊,我把那厨房收拾收拾,留下煎药的便行,应老板晚上去哪凑合凑合。”

“哎.....好嘞,谢过老翁好意,既然这样,那午饭晚饭,都有我包了!免得收拾来收拾去,老翁一边照顾他们,一边还得做着饭,这是医堂还是饭堂?”

应老板拍了拍胸口,一副慷慨的样子。

“嘿嘿嘿,那谢过应老板了!”老翁连忙拱手回应,到底是富商,瞧瞧,人家的觉悟,一说话就知道弦外之音,不仅如此,还说的这么漂亮,让人舒坦的很啊。

随着两人交谈,院内的众人也接连醒来:“哎,老翁,什么时候吃饭,饿啊!”

“就是,就是,昨那菜汤根本就不够。”

老翁满脸不耐的看着众人,指了指身旁的应富商,大喝道:“瞧瞧你们这一个个饿死鬼的样子,跟你们说,今天的伙食由应老板包了!还不谢谢应老板!”

“哎呦!谢过应老板!”

正当几人奉承喧闹的时候,院外来了几个推车,几个穿着粗衣的人将推车上的吃食搬进来,不仅有馒头,还有不少肉菜,一旁的觅儿从里边掏出一个食盒,对着众人道:

“我家公子,和应老板请大家吃饭。”

觅儿看向一旁的自己连夜从其他镇子酒店内买来的菜肴,又看向那几个小二,柔声道:“你们也辛苦一路了,也吃些吧,这还有些碎银子....”

觅儿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递过去,抱歉道:“太匆忙了些,也没顾得上让你们定马车,这些算是补偿。”

“嘿嘿,谢谢小姑娘。”

几个下人脸上的疲惫顿时消失不见,将碎银子收起,而院内的众人也是上前谢过觅儿,本来对屋内的公子哥还颇为不忿,有几人也想去那屋里躺着休息。

既然床上不让,那打地铺可以吧,若是不是老翁在门口拦着,早就进去了。如今看来,富贵家的公子哥,虽然娇生惯养了些,但人还不错。

应富商对着觅儿点点头,瞧着觅儿拎着食盒去了里屋,这才看向姗姗来迟的管事。

来得慢就算了,一来就啃着鸡腿,应富商将他拉到一旁小声询问着:“那小姑娘还做了些其他事么?不会真的只是去订了些饭吧?”

昨晚觅儿也未多说,只是点名屋内人的身份,又说能不能跟应富商要些人,晚间行路,一个人多少是有些害怕,从小都怕黑,可为了公子的血食,还是得壮着胆子去。

虽说未应允传法,可这也是眼前唯一的希望,成仙大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那管事将嘴里的肉咽下,拱手道:“回老爷,到了酒楼之后,那小姑娘便出去了一趟,好像是去求药。”

“求药??”应富商回头看了眼屋内,满是疑惑:“为何不将郎中请来,那得郎中不比老翁医术好么?你知道她求的什么药么?”

“嗯.....”管事皱着眉想了一阵儿,微微摇头:“不知道,到了之后,就已经是凌晨了,想来医馆的先生睡得死没开门吧,她回来的时候,手上也空空的。”

“那她还做过其他事么?”

“没了,除了去酒楼后厨盯着饭菜,以防止缺斤少两。”那管事抿抿嘴,有些佩服道:“她应该是大家族出身,年纪虽小,做事沉稳的很,那姿态,一点都不像是小姑娘。”

“饭菜么.....”应富商看了眼管事油光满面的嘴,摇头道:“那你再多吃些吧。”

“老爷,你不吃么?”

“我...不饿。”应富商刚转身没两步,又走回来,询问道:“我看你们分开回来的,你去?”

“哦,老爷,昨晚那临镇的马车行都关门了,我回来的路上花了些银子买了个驴车。”管事咬了口馒头,一副求夸赏的样子,还自以为很帅的猛啃一嘴。

“驴车呢?”

“在院外绑着。”

“嗯....多吃点吧。”

“哎。”

应富商走到院门外,装作小解的样子,看了眼马车,犹豫片刻,又走回院子,将门轻轻关上,商人逐利,修行者本就高高在上,就算那些世家权贵,想要踏上修行路,也要等到成仙大会。

更不要说,那些修行者,从未将世俗人当做同类,不过都是奴仆罢了,若是屋内的公子是那天屋顶上的人,修为通天,自己帮上些小忙,说不得能求得一点法门....

若是不能,重伤之下,自己应该也能逃吧....

驴车救在门口,想来,追不上?

“怎么....有些困。”

“是啊....昨晚着凉了?”

一群人本来蹲在地上吃着,慢慢的变成倚在地上。

老翁晃了晃脑袋,咬了下舌头,清醒一丝看向关门的应富商,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你.....你下药了?你疯了!应老板!!你!你!”

扑通,扑通。

栽倒的声音不断响起,应富商叹息一口气:“老翁啊....非我之意,好走。”

“王八蛋.....”老翁说完也倒在地上,沉睡过去。

应富商走到一旁管事的身边,拍着他的肩头,轻叹口气:“吃饱了便好。”

吱——

里屋的门被打开,觅儿站在门槛上,扫了眼沉睡的众人,看向一旁还站着的应富商微微皱眉,随即舒展开,走到应富商身前,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将他们送到屋内。”

“哎,知晓了!”

“咦?奇怪,大白天怎么关着门。”丘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敲门声也随即响起。

杨觅儿一愣,慌乱道:“丘哥哥....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