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谁死了？”
女医生还没说话，一旁的秋霁月和陈舟异口同声地问道。
“林熙死了，割腕，大概是因为有什么问题发生在我和她之间，是目前哪怕我们齐心也解决不了的，我想了很久想不明白。”
我慢慢地开口说道。
“她死了之后，带给你不能承受的痛苦，你死了之后呢，想把痛苦留给谁？”
女医生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道。
“谢谢您，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不会想着逃避了。”
不知道是药力的作用还是因为处在病发的冷却时间里，现在我极端地清醒，极端地唯物主义，心中也暂时没有了死志。
我能清楚地记起来，在长江大桥的那一幕幕，林熙对我说的话，都只是我臆想出来的，或者那不是林熙只是我意识的另外一个分身，那六个字不是她写的，林熙她不知道比特币合约，不知道陆婉婉的事情，也不会说出谴责我的话。
这种荒谬感，让我产生了不甘心，这不是和林熙之间的殉情，这是我自己败给了自己的懦弱。
至少我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是什么原因让林熙走上了绝路。
“明白就好了，你的眼睛看着我，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女医生对着我说道。
“嗯。”
我仰起头，紧紧地盯着女医生的眼睛。
“最近几天休息的怎么样？”
“休息不好，没怎么睡觉。”
“会不会总会感觉到被人监视，或者总觉得有人想要害你？”
她问道。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有没有宗教或者信仰？”
我再次摇头。
“有没有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控制？”
我再次摇摇头。
......
“你们先带他去做个全面检查，两个人一起带他去。”
女医生说完一系列的常规问题后，留下一句话，带着测量完血压脉搏的两个护士一起走出了病房。
“走吧，光哥哥，一定要坚持住，脑袋里不要胡思乱想，就不会发病的。”
陈舟对着我笑道。
“没事的，我会控制住自己，太麻烦你们了。”
话刚说完，我忽然感觉到漫天的白色压抑了过来，心中清楚，大概是要出问题了。
我的自主意识极致抗拒，可是潜意识地对于林熙的想念，又在一次次地瓦解我......
秋霁月的身影也慢慢开始模糊不清楚，我的脑袋里如愿以偿地开始响起林熙的声音。
......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秋霁月紧紧地抱在我的身上，她眼泪涟涟地看着我，说道：“光哥，是你回来了吗？”
“嗯。”
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她，心中腾起一些惭愧。
这种抱着的姿势实在太暧昧了，她和我面对着面，身体压在我的身上，而她脸上的口红还是凌乱的。
我无法想象，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光哥哥，刚才你非要从窗户跳下去说要救林熙，我们两个都差点制不住你，要不是秋妹儿不让，医生就用绳子把你绑起来了。”
陈舟指了指旁边病床上的病人说道。
我默然无语，旁边的病人两双手脚上都绑着黑色的绳子，绳子的另外一头，连接在铁架床的四个角。
没有自由，也没有尊严。
“下次就把我绑起来就行，这样太委屈秋妹儿了。”
我心中叹息一声，对着陈舟说道。
“你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
女医生从病房外走了进来，对着我问道。
“很荒谬，林熙告诉我，她去世之前面临的选择是，她死了我才能活，而我的意识又告诉我，我死了她才会复活。”
我一边回味着那个不通逻辑的梦，心中慢慢自我剖析着。
女医生对着我说道：“这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个原因到底是什么而产生的焦虑所致，现在她不在了，而你还活着，在潜意识里你有负罪感，觉得自己背叛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负罪感和焦虑感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你站在她的角度去想，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对吗？”
“我明白。”
女医生从我身上移开目光，看了一眼秋霁月，随后又对着陈舟说道：“你们两个谁出来一下，另外一个人带他去做检查。”
陈舟跟着女医生走出了病房。
而我沉默着，这些事情我并非想不明白，医生在引导我走向理智的思维，而我潜意识里的情绪也在诱导我走向幻觉。
这种思维的抗争，让我有些错乱。
错乱里，会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所以我现在需要更加的理智。
“光哥，我们去做检查吧。”
“嗯。”
我点了点头。
检查的项目很多，什么自测表，心电脑电，抽血ct......
流程多得吓人，漫长的过程中，我见过太多的病友，这种人间百态的苍凉让我心中升起了抗争的欲望。
我实在不愿意浑浑噩噩，哪怕是最后终于选择死亡，我也想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去死。
尽管不愿意承认，我却还是感觉人格里住了一个时刻紧绷冷血坚定的理智掌控者和一个感情用事脆弱绝望的晦暗情绪拥有者。
因为林熙死亡带来的打击，他们被彻底分离开来。
这两个人格潜藏在我的内心底太久了，这是和我的姓名一样与生俱来的东西。
长时间地与压抑情绪的抗争也让我紧绷坚定的理智人格不至于太轻易地被摧毁。
虽然自我感觉十分可怕，检查的结果并没有那么糟糕。
并非很严重的中重度抑郁症，幻觉幻听也只是长期精神压力和情绪焦虑紧张在遭受突然的刺激之后，再加上几天几夜休息不好而形成的，经历一些专业的心理疏导和放松治疗就可以。
女医生给我开了一些抗抑郁焦虑的药来抵抗幻觉的出现，有一个治疗焦虑的小片药名字还是挺有意思的，奇比特，让我想起了比特币。
大概就是缘分。
......
在医院的第三天，因为药物的抑制，关于林熙的幻觉出现频率也越来越低了，我的潜意识也终于厌倦了每次醒来都看到秋霁月精疲力竭地趴在我身上的荒唐事情。
一切都慢慢地走向可控。
于是我转成了开放性住院。
这并不代表痊愈，我必须每天来领一些佐匹克隆（安眠），定期再来做一些检查和自测。
根据医生的诊断痊愈之后才可以彻底出院。
之所以转为开放性住院，是因为这三天里，我的事情让短视频拍摄那边的工作停止了。
并不是是团队缺我这个不靠谱的监制不可，而是女主秋霁月认为如果她离开了医院，就没有人照顾我了。
事实也是如此，陈舟回单位上班了，在这个武汉，我没有别的朋友。
“秋妹儿，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如果没有你，我这一关大概就过不去了。”
回望了一眼医院，我的心头悸动，对着秋霁月感激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