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的红砖，通过学生们的肩膀一担担的向校内工地位移过去。
开始的时候学生们还高高兴兴，说说笑笑，但时间不算太长就不再大声说笑了，渐渐只是有点机械地挑着红砖朝前走，或者是挑着空箢箕往回走。
当卸完第十四担往回走的时候，沙志已经感觉肩膀很难受了。毕竟在家干活并不多，像这样大的运动量可以说是人生头一次，但是他必须挺住。
虽然不能不说是有女生存在的原因，但处在一大群男生中他也不想表现得太差。娇生惯养的模样，城里少爷的表现，无论如何是被他和同学们嗤之以鼻的。
而且尽管运输中途时不时会看到有人拄着扁担休息，但肯定不是在故意偷懒。
沙志和李心刚依然一起行动，一起去工地，一起返回校门外，一起休息。当然，沙志脑子里也没有闪现过“偷懒”二字。
“沙志，你看！”已经沉默了好一阵的李心刚突然说话了。
沙志抬起头，只见高一卫挑着担子从前面快速走了过来，但身边每只箢箕里只放着一块砖。
高一卫脸上似笑非笑，脚下走得很快。或许是因为箢箕中的红砖少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脚下的步伐又太快，已经不能走成一条直线。
他身后的牛正勋、任随云、文建涛、岳明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沙志心想高一卫虽然是小个子，但只挑一块砖还是显得有点突兀。就在沙志琢磨的时候高一卫已经迎面而过，心中一动，跟着对李心刚说：“学他？”
“可以啊，但我是替你操心。我反正皮粗肉厚，干活干惯了。”李心刚说话时发现陆续走过来的任随云等男生的箢箕里也减了量，接着说，“注意到没有，会不会是死胖子减任务了？”
“有可能，”沙志心中一喜说，“但不管减不减，那么多砖恐怕每人四十担也挑不完。”
“有道理，不知道死胖子那二十担的目标是怎么定出来的。我想，也有可能是有人开始偷懒了。”
“都有可能，我们还是去问问陈小芳。”沙志已经累得够呛，巴不得死胖子减任务了。
“怎么感觉你和陈小芳最近特别熟？”李心刚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沙志。
“吃醋了？”沙志瞥了一眼有点惊诧的李心刚说，“当然，你瞧人家多么可爱，一副娃娃脸。”
“瞎说，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吃你的醋？”李心刚跟着呵呵一笑，“也好，反正你那小组长早已经没戏，不用再想了！”
“我当然不用想了，你可不好说！”说话之际他们已经走近陈小芳，沙志大声问，“刚才看见好几个人减了量，减任务了吗？”
“没听说，”陈小芳看看手中的登记簿说，“你们已经有两个‘正’字再加四笔，一共是完成了十四担，还有六担的任务。”
“简直累坏了，赶快调减任务吧。”沙志装作可怜兮兮地说。虽然有点装，但话并不假，十几担砖挑下来确实很辛苦。
“想做假吗？”陈小芳朝身旁的董江月笑笑，“不行，我们不喜欢做假！”
“哎呀，刚才那些人投机取巧，你们怎么放过了他们？”李心刚指着才走过去不远的程江和袁华元说。
程江虽然长得比较魁梧，但与袁华元一样也明显不是干活的人。
“真的吗？”董江月故作惊讶状地看了看程江等正挑着砖走远的人说，“喂，不会是你们看错了吧？前面那两个同学不是各挑了一大担吗？”
随着时间的延长，同学们早已不像开始的时候排成长队往返，而是三三两两零零散散地走着。
董江月没有说眼下大多数人的情况，特意指着尚成山和章子强两个依然挑着重担的男生说。
“哪里啊？”沙志故意向后扭了一下头，跟着问李心刚，“你看见没有？”既然眼前的女生故作惊讶，他只当没有看见。
“对啊，在哪里？”李心刚笑着说，“我也没看见。”
“你们俩真是——，不学好！”董江月故意拖长声音说。
沙志和李心刚二人哈哈笑起来，挑着空箢箕继续朝校门走去。走了几步，沙志回头扫了一眼说：“还是做女生好啊！”
“你这没有干过农活的，当然不行。看我，这点事算什么！”李心刚瞅瞅沙志说。
“谁能跟你比，你可是蜚声世界的李大力士！前有李元霸，后有李心刚。”
“你们沙家也不赖，有个会挑担子的沙和尚。”李心刚得意地说。
“真有你的，帮我找了个神仙祖宗，”沙志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沙和尚之前是猪八戒挑，猪八戒之前是孙悟空挑，孙悟空之前是唐僧自己挑，挑过担子的都成了神仙。”
“好啊，我们也来做把神仙。”
“他们后来好像是成了佛吧？”沙志纠正道。
“做做活菩萨也行。”
......
李心刚走到胡霞身边，放下箢箕悄悄地问：“有没有减任务？”
“怎么，挑不动了？”胡霞没有理睬李心刚的低声，反倒立刻高声嚷了起来。
“嘘，小声点，只不过看到有些同学好像没有挑很多了。”李心刚扭头对沙志笑笑。沙志正弯腰把自己的一对箢箕放在李夏云脚边。
“这个就看实力了。”胡霞这时候已经开始“磨洋工”，根本没有帮李心刚装红砖的打算。一块砖头四五斤，持续劳动了半天，不累才有点奇怪。
“又是你？”李夏云对正躬身准备站起来的沙志说。
“又是你！”沙志估计李夏云也想偷懒，反问道，“为什么‘又是你’？”
“为什么不能‘又是你’？”胡霞笑了起来。
“你们看那个大个子也在偷懒耍滑。”李夏云向站在不远处的江秋天动了动嘴后，还是双手合力拿了一块砖准备放到脚下的箢箕里。
虽然看得出来她也和胡霞一样在“磨洋工”，但是她那双白色的纱织手套，手掌部分也早已经变得深红近黑。
“别说什么大个子，没干过活的就是没干过活的，说不定明天会有很多人爬不起来了。”李心刚边说边晃动着身子活动筋骨。
“大个子也不行了，我这箢箕里放一块砖就行了。”沙志扫了一眼江秋天赶快要求少放，他已经不在乎身边的女生怎么看，同时转过头嘿嘿笑着对胡霞说，“李心刚是大力士，他那里多放几块没有关系。”
“你以为你是高一卫？”胡霞嘟囔着，磨磨蹭蹭地往李心刚的两只箢箕里各放了一块红砖，又站着不动了。
“高一卫的秘密原来被你发现了，”沙志陪着笑说，“我和高一卫其实差不多，只不过不姓高，个子也只是高一点而已。”
“我们是一视同仁，绝不会厚此薄彼，夏云，你说对不对？”胡霞听到这里，伸出一只手放到红砖堆上，但是看起来完全没有再取砖更没有弯腰的打算。
“一视同仁？真是好同学。我倒没有关系，皮粗肉厚的，恐怕这个沙和尚的后代快有麻烦了，你们可怜可怜他吧！”李心刚说完，自行取了几块砖放到箢箕里，然后蹲下身子挑起来就走。
“笑话，谁要可怜！”沙志一激动主动去取砖，像李心刚一样两边也各装了五块，然后挑起来准备走。
“好，这还差不多！”胡霞说。
“不管是不是沙和尚的后代，压坏了的话明天肩膀可就会疼得不行。”李夏云说话时迅速从沙志的两只箢箕里各拿走了一块砖。
虽然只是两块，但还是有明显的感觉。沙志没有说什么，只是对面带笑容的李夏云投去会心地一瞥，挑着担子向已经在路上的李心刚追去。
重量与时间成正比，尽管距离不算很远，但是禁不住时间长任务重，不时有学生放下担子拄着扁担在路上休息。
死胖子来到校外公路边，眼见学生们的情况知道不能强求，而且现场的红砖还有很多，即使是按照每人三十担的计划也运不完。但是为了鼓励士气，死胖子还是挥动手臂大声喊道：“同学们，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
当死胖子大声喊话进行鼓动时，正好是沙志他们挑完第十六担回来时。二人放下箢箕，根本懒得去搭理仍旧在一旁鼓动的死胖子，看着胡霞和李夏云什么也不想说。胡霞却兴高采烈，大声叫嚷着要响应死胖子的号召多装点。
“胡同学，你来挑一担试试！”李心刚打趣说。
“谁说我不能挑，不过今天还是先检验检验你们男生。来来来，男子汉大丈夫，勇敢点！”胡霞笑嘻嘻地说。死胖子在身边，她在休息一阵后准备好好表现一下。
“难得胡霞同学神清气爽，我这根宝贝扁担交给你吧！”李心刚晃着扁担说。
“男子汉大丈夫，得有担当，”胡霞说，“有人想做男子汉大豆腐吗？”
“大豆腐就大豆腐，有人还爱吃大豆腐呢！”沙志柱着扁担配合着李心刚说。
“对，我最喜欢吃大豆腐。”李心刚歪着头看着胡霞说。
“李心刚，我们不图名。少挑几块，谁敢说我们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沙志说。
“同学们，加油干啦！动起手来，我们动手做劳模！”胡霞咯咯地笑着。死胖子在附近观察着，又开始表演他的小烟圈追大烟圈绝活。
暮色已降，天空灰蒙蒙的。天气愈发寒冷，但现场仍然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