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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鲸鲸目光顺着少年修长手指看过去,照片里的小姑娘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

身上穿的病号服过于宽大,貌似不是很合身。

乌黑柔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鬓角处还夹着一个可爱的蓝色鲸鱼发夹。

娇俏的小脸蛋上有几处不太清晰的刮痕,表情淡淡的,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

“这张照片怎么了吗?”岑鲸鲸不解的问。

宋清欲将照片拿出来,放在手心里摩挲,他抬起眼眸小心翼翼询问:“这张照片可以送给我吗?”

岑鲸鲸笑道:“一张照片而已,你喜欢就拿去啊。”

反正都是假的,喜欢的话全都拿去,她也不会有意见。

宋清欲眼睫下垂,眸子暗了暗,“你是不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他语气很低落。

“记得什么?”岑鲸鲸听得稀里糊涂。

宋清欲微微打蔫起来,他失落的摇摇头:“没什么。”

还是那句话少年心思你别猜,猜了也白猜。

岑鲸鲸思绪并没放在照片上,因为她知道该怎么消除宋清欲余下的恨意值了。

时间一晃而过,宋清欲的生日随之而来。

八筒忐忑开口:“宿主,你真要这么做吗?”

“真的。”岑鲸鲸肯定道。

八筒:【可是你这样做,会不会让宋清欲心里更难过啊?】

岑鲸鲸沉吟片刻才说话:“总要试试才知道。”

岑鲸鲸一大早起床,在厨房里忙活的噼里啪啦作响。

宋清欲睡眼朦胧起床,听着锅碗瓢盆嘀哩咣当的响音过去。

“鲸鲸,你在做什么?”

岑鲸鲸将手中煎糊的鸡蛋丢掉,头也没抬,但声音很甜柔:“做长寿面啊。”

宋清欲滑动轮椅过去,蓦地抓过她的手:“不准做了!”他严厉道。

“啊!!”突如其来这么一下,岑鲸鲸吓得肩膀一缩,不满开口:“一惊一乍的干嘛呀!”

宋清欲气呼呼将煤气灶关掉,把岑鲸鲸捞进自己怀里,快速滑动轮椅去客厅拿医药箱。

“以后不准下厨房!”少年看起来很凶,可手上涂抹药膏的动作很温柔。

岑鲸鲸漫不经心道:“几个小水泡而已,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至于!”宋清欲举起女孩的手,凑到自己唇边轻轻吹气,吹了会,他抬起头语气凶巴巴的:“我不要你受伤!尤其是因为我。”

岑鲸鲸将手抽回,甩了甩被热油迸溅的痛意。

她不疾不徐的问:“为什么不能因为你?”

宋清欲眼眸泛起雾水,他伸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语气极为固执:“就是不能。”

岑鲸鲸不想他自责,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宋清欲应该被优待。

“我不疼的。”她嗓音娇软,很有安抚性:“如果你哭的话,我就会很疼。”

岑鲸鲸在少年额头上亲吻:“今天是你生日,不可以流眼泪。”

宋清欲听话的搓掉眼泪,将眼周肌肤擦得通红一片,他温驯点头,嘴上还不停嘱咐:“那你也答应我,以后不准做饭。”

岑鲸鲸笑的很温柔,她大概也没机会再为宋清欲下厨做饭了吧……

宋清欲舍不得丢掉岑鲸鲸的劳动成果,他很珍惜的从垃圾桶里捡出煎蛋。

郑重的将八个糊蛋放进盘子里,然后难掩华蜜的朝嘴里送……

“放下!”岑鲸鲸“嗷”的一嗓子喊出来,少年筷中的煎蛋啪一声掉回盘子里。

宋清欲俊脸无辜:“我想吃。”

岑鲸鲸望着他那双妖冶凤眸,正在水润润的眨巴,心尖都要被他眨化了。

她无奈摇头,顺手抢过宋清欲手中的盘子:“脏。”

“我不嫌脏。”说着,少年大力抢回去。

岑鲸鲸看他跟自己较劲,心里“呦呵”了声,又使劲抢回去。

两人你争我抢相互较量,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盘糊蛋是什么稀世珍宝呢。

最后吧嗒一声,盘子落地,摔得四分五裂,煎蛋上沾满了陶瓷碎渣。

岑鲸鲸抱着手臂耸耸肩,“嘻嘻哈哈”的笑他:“吃吧,吃吧,不怕死你就吃。”

宋清欲惋惜盯着地上惨不忍睹的煎蛋,心里暗搓搓难过……

这是鲸鲸为自己做的,他还没吃到呢,倒是先便宜地板砖了……

一上午,两人就像普通情侣一样打打闹闹,宋清欲心中幸福的不得了,他喜欢跟鲸鲸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下午一点钟,岑鲸鲸推着少年出门。

“我们去哪?”

岑鲸鲸今天没叫司机过来,她想推着宋清欲慢慢走。

她道:“马上你就会知道。”

宋清欲偷偷捏住岑鲸鲸的大衣角,鲸鲸不告诉他,他也就不问了,反正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去哪都可以。

岑鲸鲸推着少年走了很久,久到,她脸上被寒风吹的麻木,渐渐失去知觉。

瑞士真的很漂亮,就算是在冰寒的冬季也一样美。

脚下厚重的积雪,被她踩得咯吱咯吱作响。

岑鲸鲸望着白茫茫的天空和枯干的树枝,不知怎么的,心里空落落的。

“为什么来这?”宋清欲身体坐的僵直,他紧绷薄唇,央求:“我们走好不好?”

岑鲸鲸蹲下身与少年平视:“为什么要走?”

“带我离开这,求你了!”宋清欲悸恐恳求她。

少年掌心紧捏,止不住乱颤,骨节和指尖攥的发白。

岑鲸鲸仍旧半蹲在地上凝视他,“会害怕吗?”她指向瑞士最高的那座雪山:“那里,你会害怕吗?”

“别问,带我走,我求你带我走。”宋清欲将双眸紧紧闭起,不看岑鲸鲸指的那处。

岑鲸鲸从大衣口袋内取出一条红色丝巾,趁少年闭眼之际,将丝巾缠绕在他眼前绑至脑后。

岑鲸鲸做完这一切,轻声俯在他耳边:“别怕,我带你走。”

宋清欲被蒙住双眼,泪水浸透了眼上的薄纱,他颤闪着睫羽不敢睁开。

他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任由岑鲸鲸随意推自己到处走。

不多会,他感觉到自己被抬起,举在半空中,“鲸鲸……”宋清欲无意识喊出岑鲸鲸的名字。

“别怕,我一直都在。”岑鲸鲸抓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宋清欲察觉到身下在轻晃,这种感觉很熟悉,但他不敢往深处多想。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摇晃的感觉消失,宋清欲发觉有人将他抬起,放在平稳的地面上。

好半晌,岑鲸鲸站在少年身后,把缠绕在他脑后的丝巾摘掉。

雪被阳光映的刺眼,宋清欲双眸有些不适的睁了睁。

待他看清楚身处何地后,身体倏然紧绷,“你又骗我!”他情绪激动,瞪向岑鲸鲸,愤怒的眼圈殷红。

两人一站一坐,岑鲸鲸就那样站在雪山顶,定定的看着他。

宋清欲坐在轮椅上,神情破碎不堪,崩溃大哭,“我说了离开这!”

“我那么信任你!”他受不住的用手捂住双眼,泪水延顺指缝滴落在山顶的积雪之上。

岑鲸鲸走到少年身后,将人环圈住。

“对不起。”她温声道歉:“辜负你的信任,对不起。”

对不起,揭开你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伤疤。

对不起,因为自私,我骗了你很多次。

对不起,我知道我很坏,可我必须这么做……

宋清欲使劲扯开岑鲸鲸环在他肩上的手,“别碰我!”

岑鲸鲸抱的很紧,宋清欲挣扯半天也没扯动她分毫。

大雪飘落而至,冰凉的雪花砸在二人脸上,岑鲸鲸视线模糊一片,脸颊湿润冰凉。

她恍然发现,原来脸上的水并不是雪,而是自己无意识流下的泪……

“在乖一次好吗?”岑鲸鲸唇瓣贴在少年耳侧:“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这次过后我再也不会骗你。”

宋清欲停住挣扎,他扭过头望向岑鲸鲸:“我要离开这。”他红着眼再度乞求。

岑鲸鲸亲吻少年沾满雪碎的头顶,“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她软言细语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宋清欲凝噎打断她:“是我太任性了,是我非拉着他们陪我爬雪山。”

“他们明明不想来的,是我,都是我。”

“是我害死他们,该死的人明明是我。”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苟延残喘的活着?”

少年一声声忏悔,一声声哭泣,硬生生落在岑鲸鲸的心上,一字一句砸的她心疼。

“不对的。”岑鲸鲸疼惜道:“我想,你爸爸妈妈肯定希望你开心,快乐的活着。”

宋清欲垂泪摇头,“他们那么爱我,可我却害死他们。”

岑鲸鲸蹲在少年身侧,“他们不会怪你的。”

她温柔拿过宋清欲的手,将他掌心朝上托起:“其实,他们一直在用特殊的方式陪伴你。”

雪花轻缓缓飘落在少年掌心中央,岑鲸鲸指腹摩擦他掌心上那片早已融化的雪珠。

“他们对你的爱,会幻化成一片片洁白的雪花。”

“你伤心的时候,它就会变成水珠,凝聚成泪。”

“你开心幸福的时候,他们也会因你雀跃的心情而漫天飞舞。”

岑鲸鲸将他掌心松松握合,雪花凝成的泪,被少年包裹在掌心之中。

宋清欲泪水不止,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可是我恨我自己。”

他仰起头望着苍茫暗沉的天空,圣白的雪,飘落进少年眼中。

瞳孔被雪冰的生疼,可宋清欲执拗的睁大双眼,雪在他眸中融化,随着一颗颗珍珠泪滚落而下。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岑鲸鲸站起身,为少年挡住天上飘舞的雪花。

“苦难的降临不是我们能抉择的。”

“不要把心封闭在不见天日的暗处,试着走出来。”

宋清欲紧紧抱住岑鲸鲸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腰腹之间:“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他哭道。

“乖,不要难过。”岑鲸鲸拍动少年头顶,手指早已被冻得冰冷僵硬。

“你这样自责,他们会心疼的。”

宋清欲哽咽:“他们真的不会怪我吗?”

岑鲸鲸温软有力的说道:“父母的爱是伟大的,是无私的,他们只会愿你健康幸福的成长。”

“所以不要再自责,不要再愧疚了好吗?”

“你恨自己的同时,他们又何尝不在为你伤心流泪呢?”

宋清欲从她腰间撤出头,哭的身体止不住抽动:“会吗?”他问。

“什么?”岑鲸鲸没听懂。

宋清欲抽噎道:“他们真的会幻化成雪花陪我吗?”

岑鲸鲸用冰凉的指尖触摸少年脸庞,语气坚定:“会。”

两人沉静的坐在雪山顶,寒风刺骨,可岑鲸鲸感受不到寒冷,她只觉得心里空洞的厉害。

回到别墅后,岑鲸鲸静静等待八筒传递消息。

她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八筒嘈杂的小奶音,本该迫不及待询问的,但她张不开嘴。

岑鲸鲸抚摸枕在自己膝间沉睡的少年,她悄声自言:“你会幸福的,会遇到比我好的人。”

“对不起,我不配拥有你这样纯粹的爱。”

“也谢谢你,是你让我知道爱情的滋味有多美好。”

“我走了以后,你就忘了我吧。”

岑鲸鲸指腹滑上少年细腻的脸颊,轻柔描绘他眉眼:“同样,我也会忘记你。”

她想,这里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等她醒了,梦就醒了。

八筒奶音沉沉传来:【宿主。】

“嗯。”岑鲸鲸道。

【宋清欲余下的恨意值,你是怎么猜到的?】

岑鲸鲸嘴角勾出淡笑:“不是你提醒的吗?”

八筒道:【你是指爱来源于心?】

岑鲸鲸道:“你说我从未走进过宋清欲的内心看看。”

“我就在想,其实你说的很对。”

“所以我仔细思考你曾经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回想与宋清欲相处的每一瞬。”

“我穿来第二天,你说过,宋清欲生日那天,他的父母因他而死于雪灾。”

“我曾经打开宋清欲的衣柜,你说那件白色衬衫是他母亲送他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他很珍惜,但那也是他的痛。”

“包括我每次提起帮他过生日的时候,他表现出的状态很低沉。”

“所以一桩桩一件件表明,余下的恨意值始终不消,与其他人无关。”

“他内心深处最痛恨的,其实一直都是自己。”

“而别人带给他的恨意,只不过是在他的恨意基础上多着墨了几笔。”

八筒安静一瞬才问道:【那宿主真决定离开?】

【这里也很好啊,这里有很多真实疼爱你的人,可那个世界只有你父母而已。】

岑鲸鲸指尖捏住宋清欲的发梢,“所以,我可以走了是吗?”她反问。

八筒沉吟:【是的。】

少年睡的很沉,每每哭过他都要睡上好久。

岑鲸鲸轻悄悄移开身体,让宋清欲安稳睡躺在沙发上。

她对八筒淡声开口:“可以等等带我走吗?我有东西要留给宋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