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再次陷入僵持，但这次，明眼人都看得出，苏卿月占据绝对的主动。
不到一分钟，对方坐不住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老张忍不住开口，他脸上有着焦急和不解，“你连要杀你的人都愿意救，这次只要你答应我们救一个人，可以救更多的人，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不止老张。
包括那个林哥，竭力保持着平静，却也是流露出了紧张的情绪。
苏卿月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你们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什么意思？！”
“我不是圣母。”
苏卿月抬眼，语气平缓。
老张猛地抓紧座椅，激动得想要站起来，却被手铐的拉扯力压回座椅上，“我们只是想要你救林哥的妹妹，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就是个可怜人而已！你明明有能力可以救她！”
“所以呢？我为什么必须要救？”
苏卿月反问。
老张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因为道德？
因为她是个好人？
他脑海里闪过数条理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平时要是有谁在他说这些话，只会得到一通嘲讽，他现在却下意识想用道德去要求对方，意识到这点后，老张愤恨地拉扯着手铐，双目赤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你为什么救那两个人。”
林哥再次出声。
苏卿月等的就是他，这四个人里面，只有他处于核心位置。
但她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人不好相处，防备心理极重，就连他自己也未必意识到这点，唯一的软肋和突破口，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妹妹”。只是直接提出把“妹妹”作为交换条件，并不是最好的方式，或许可以得到有用的信息，却无法让对方竭力配合。
还很容易反过来被拿捏。
苏卿月笑了笑，看着对方的眼睛，直起身，“在那种情况下，死了，比活着更容易。”
尽管仍然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说的内容却让他们几个脊背发凉。
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人渣就应该接受审判后，被世人唾弃。
以这个犯罪团伙的罪行，最少也该是无期和死刑，往后的折磨还有的受。
林哥脸色终于变了——
他以为苏卿月会说什么医德、作为医生的天职，却没想到对方看似的善良，那颗心却硬得和铁一般。
这也意味着，他们不能拿原有的那些逻辑来要求她。
抛开道德绑架，他们这几个被抓起来的人还有什么优势和可讲的条件？
只剩下提供信息。
苏卿月清楚的看到他们几个人眼里的愤怒，也看到那位变了脸色，眉眼一挑，“看来，你终于看清自己的处境了。”
“……”
林哥坐着没动。
其他三个人却都开始护犊子，“林哥是好人！他还小，你们要怎么样就冲着我们三个来！我们也知道很多信息！”
还挺讲义气。
苏卿月只看着林哥。
对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动了动嘴，“你想知道什么？”
“林哥！”三人连忙喊住他。
林哥摇了摇头，“我已经想好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苏卿月重新靠着椅子，随意拿起笔转了一圈，头也不抬，“说说你那个妹妹的情况吧。”
“你不是不治吗！”
“现在什么意思？”
“……”
三人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形势。
林哥定定地看着她，没有想到对方逼迫自己低头后，第一句话开口问的是他的妹妹。
尽管知道这是一场心理战。
但他心里却仍然流淌过一丝难以描述出来的情绪。
像是多年前，明明自己都还是挨饿受冻被别的流浪汉欺负的时候，却在草丛里捡到那个襁褓里的婴儿时，仍然把她抱到了自己躺的桥洞下。
没错。
这个妹妹，和他毫无血缘关系。
林哥已经忘了自己的本名，记事的时候，他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跟着村里的人出来打工，被同乡的人骗领了一年的工钱，他就开始了在大城市流浪的生活，偶尔打打零工，也和别的流浪汉一样住桥洞底下，练就了一身偷鸡摸狗的本事。
逐渐的，他在流浪汉里也打出了名声，提到他，都说他打架不要命，也是那一年，他在郊区捡破烂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小婴儿。
几个流浪汉就靠着一个桥洞，用捡废品、偷东西换来的钱养活了这个小婴儿，也多了几分欢声笑语。
“可能是因为奶粉不够好、或者别的吃的不好，也可能是捡的时候晚了，冻着了，小云她从小动作就很慢，等再长大几岁，她就走不了路了。”林哥在说起这些的时候，脸色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他旁边那三个却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后来我我们打工赚了点钱，送小云去检查，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但是她也只能躺在床上，我想着，我养不了她一辈子，所以想最起码想办法治好她。”
再后来。
就是越陷越深，但不管怎么说，都比住桥洞下的时候好太多了。
至于人性……和活着养妹妹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了解了。”
苏卿月站起来。
老张心直口快，“你这就走了？！你、你还没有答应我们救人！”
苏卿月头也不回，径直出门。
老张扭过头，“林哥，她……”
“她已经答应了。”
“啊——”
老张很想挠挠头，但手被拷着，根本够不到。
他有数不清的疑问，比如苏卿月什么时候答应下来的，也没有说要怎么做，甚至都没有问他们背后的那股势力的任何问题……
但当他转头，看到林哥绷紧地表情时，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
他们四个人都是从桥洞下面出来的，也知道自己混着全靠了林哥，这个年轻人聪明、做事又狠，如果不是命不好，根本不该是这样的命运。
苏卿月走出审讯室。
其他人立即围过去，他们从监控画面里看到了整个过程，平心而论，换成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比苏卿月做的更好了。
“想问什么尽管去问吧，带四份盒饭给他们。”苏卿月说道，“那个人的妹妹在哪里？我想先见见她。”
“也在医院。”
符白俊说道。
苏卿月略一思索，“我先回去，明天再过去。”
她有自己的考量。
这两天连续给人扎人，精力也不够，不如养好了精神气，再给人治病。
说话间。
有警务人员走进审讯室送盒饭。
苏卿月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监控里面，四人几乎一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