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这一生，遇到过太多起起落落的人，他也明白，年轻人何惧选择，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从头再来。
可眼前的少年，资质之佳，平生难见，并非是为了一份简单手艺的传承，他只是不愿眼前的少年错过一条于他而言合适的道路，仅此而已。
“我说这么多，并非是刻意要留下你，但你的确在铸造一途有很高的造诣，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你也应该有所选择吧？”
闻言，陈斩依然默然，眼前的少年，初入俗世，久住荒原，他有过自己的想法吗？
一时无言，两人沉默许久。
而后，老洪终是轻叹一气，不再继续追问。
“也罢，你还如此年少，未来之事，谁又说得清楚呢？你小子还是懂我的，醉红酿，咱俩今天不醉不归？”
老洪转言一笑，颇为慷慨，两人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
皇宫
紫宸殿，姬蘅踱步殿前，神色有些忧虑。
他望着那殿内石壁上恢宏的神州地图，眉头紧锁。
边疆，已有数百年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事，但这些年来，边境冲突不断，愈加频繁。
“难道传闻是真的……”
低头思索间，姬蘅心中有些不安，自他继位起，便有密传，如若到来，那将是一场人间浩劫。
就在他继续踱步思虑间，殿外，一名金甲军人穿过行宫，快步行向殿内。
“御林军统领徐云山求见陛下！”
“何事？”
“陛下，三皇子回来了！”
闻言，姬蘅猛的回头，还未开口，便看到了徐云山身后走进一名器宇不凡的男子。
那人一袭白衣，清逸俊朗，周身散发神华，不似人间之人。
他正是当今大周皇帝的第三位皇子，姬开，也是最惊才绝艳的一位皇子，生于凡间皇室，但竟有极高的修行天赋，极受重视。
“儿臣见过父皇！”
姬开微微躬身拜见，尽显飘渺气质。
姬蘅见此，愣了半天，连忙下至阶来，这是他最得意的孩子，年仅十二岁时便被西陵闭世山门看中，一去十年，他已长大成人，而今竟已经认不出了。
“你是……开儿？”
姬蘅望着那俊逸的男子，有些颤声的道。
“父皇……是我啊，我是开儿！”
姬开连忙上前，他与姬蘅一别十年，父子两如今再次相见，有太多的话语，一时难以言尽。
姬蘅还记得当年，一位自称来自种道山的老者，脚踏火鹤，降临都城，引得一时轰动，而其本人则称为寻圣子而来。
后来，那人踏足中央天宫，见到了姬蘅的第三子，而后，那人施展神通，为年仅十二岁的姬开洗练脉门，并为其铸就了无上根基，最终，姬开成功被种道山门收入门下，闭世苦修。
一晃十年，而今，眼前这神似姬蘅的男子，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大殿之上，怎能不让人震惊？
“你……下山了？”
姬蘅有些颤声道。
“父皇，儿臣学成归来，正是为了一年之后的山门入试。”
闻言，姬蘅疑惑，姬开拜入西陵种道山，已为一派弟子，而今返回大周，再拜山门，这是何意？
见此，姬开也并未隐瞒。
“父皇莫要多想，种道山已授下法旨，此乃西陵与我大周的道统之约，儿臣也是受命行事。”
闻言，姬蘅也不敢多想，修行道统之约，即便是身为人皇的他也不敢去过多揣测。
“也好，你能回来，也是我大周之幸！我皇室一脉，难得出现你这样的修行者了！”
闻言，姬蘅也不再多虑，拍着姬开的肩膀笑道。
……
夜，铸造庐
炉火映红的庐内，一老一少，开怀畅饮。
老洪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醉醺醺的，他今天真的很痛快，竟开始吐露了一些心声。
“臭小子，我给你说啊，那时候……其实我比你更执着，但没你这么好运，我那时候，就心急，然后出了岔子，伤及了筋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听着老洪断断续续的醉话，陈斩也是现在才知道这老洪竟还有这样的过往。
的确，运气也很重要。
恍恍惚惚的，老洪真的有些醉了，他开始肆无忌惮的笑着，但那笑容却也带着些许苦涩。
“后来，我在修行一途无法再进，心灰意冷下，便回到了咸武，有幸拜了位铸造大师，从此便以铸造武器兵甲为生，没想到，一晃数十年，我都已经老了……”
虽已饮醉，但他却又似清醒的喃喃自语。
“这世间之事，多少唏嘘，难道真的是人各有命？”
看着这般模样的老洪，陈斩想起了很多事情，他的人生，本应该是在荒原上无忧无虑的，可十年前的那场变故，让他从此为了艰难的活着必须拼尽全力。
这是他的命吗？他望向上苍，他想问那些主宰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一句，凭什么？
老洪看着这又沉默起来的陈斩，醉醺醺的，他第一次对这个少年有了一种不一样的亲切感。
“臭小子，其实学铸造术有啥不好的，我的师父，乃是当世有名的铸造神匠，你难道就不敢兴趣？”
闻言，陈斩顿时来了精神。
“神匠？”
老洪大笑，他开始骄傲着。
“所谓神匠，就是他们的铸造术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极致，我的老师，便是这都城神铸-封图大师。”
陈斩听得很自仔细，他不知道老洪对他讲这些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认知的浅薄，他第一次对这个神秘的称谓有了一种莫名的向往。
“那……他们被称为神匠，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呢？”
陈斩开始变得郑重，虽然喝了很多，但他此刻却无比清醒。
老洪心怀向往，喃喃道：“因为，他们已经能够创造出超越凡间的神兵利器啊……”
闻言，陈斩瞪大眼睛，他根本不知道老洪所说的神兵利器究竟是什么，他不禁开始问着自己，为什么他从老洪哪里听到的都是他从未听过的事情。
生长在塞外的他，二十年来，只知道砍蛮贼、照顾阿瑶、赌钱，出关后，他只知道要竭尽全力去踏入修行，可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所要了解的显然远不止这些。
眼前的少年，有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执着，却也真正的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