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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春,与人宜 > 第124章 比翼和鸣双凤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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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熹四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冬雪消融春意至。

容枝意一大早便被喜娘们拎起,迷迷糊糊得用早膳、沐浴、焚香、换喜服,直到全福人拿着细线替她绞面时才因微微的疼痛清醒了几分。

彼时唐可儿才恋恋不舍从温暖的衾被里爬起,坐在榻上发愣,紫茗束手无策立在一旁。

宋嘉夕天不亮就起来与照水核对各家新送的添妆礼,进进出出路过床榻,看都懒得看一眼,只丢下一句:“紫茗,不必叫她,让她在那团着,一会儿女眷们来拜见,也该让人好好看看,堂堂太子妃殿下贪睡至此!”

“起起起…我起便是…”

容枝意在妆奁台前才嘲笑两声,便觉眉间一疼,全福人忙道不好:“郡主,绞面时可得小心着,仔细再弄疼了您。”

“叫她笑我,就该弄疼她,让她笑不出来。”后头传来唐可儿气哼哼的嘲上两句才觉出了口气,终于肯从床榻上爬起。

容枝意讪讪闭上嘴,面无表情地听全福人们咿咿呀呀念着吉祥话。

净完面后,容枝意特意碰了铜镜仔仔细细照了一通,脸上那些碎细的绒毛被绞了个干净,整张脸瞧上去都干净光滑了些。

轻云也瞪着眼看了许久:“开了脸就是不一样,娘子瞧上去就跟块玉一样。”

她一发话,自然有人应承,夸赞声不绝于耳,唯有容枝意望着绞面的细绳发怔——竟有些舍不得脸蛋上的小绒毛,它们的离开象征着要与无甚忧愁的孩提时光,闲暇安逸的闺中岁月…说再也不见了。

她叹了口气,不想了,再想便要落泪了。

“可儿你也真行,这个时辰才起来,一会儿女眷们来了若是瞧见,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这声音可太熟悉了,容枝意回头便瞧见张雨薇和陈璟然满脸喜色地来了,后者拎着个食盒:“添妆都交给嘉夕了,景帆没法子来参加你和桓王婚仪,知道你爱吃红豆酥,特意吩咐掌柜的赶制,让我带来恭贺你们大婚。”

“许久没吃了,就念着这个味道呢!多谢。”容枝意接过食盒,不免想起前些日去看赵景帆时他下不得地的模样,“圣人寻的那位专看骨头的名医也医了有段时日了,他腿伤可有好转?”

陈璟然点点头:“伤筋动骨一百日,免不了要卧榻静养,若是养得好,日后骑射都是没问题的。”

“这回沈家来长安,我也问小舅舅讨来一个调理筋骨的秘方。”她侧头吩咐,“雪遇,去取来交给陈姐姐。”

“小舅舅先前打马球摔下来过,也养了小半年呢,这个调理的秘方也是一位老郎中给的,你拿去平王府给那名医瞧瞧,若是合适,大可给殿下用上。”

陈璟然一听,如获至宝般接过雪遇递来秘方:“有你们记挂,他定然能好得更快些。”

“昨夜我们还说定,过段时日叫上你和雨薇一道去终南山小住半月,可好?”

“那太好了,前些日咱们各个精神头紧绷着,也该去个好地方散散心。”

“那便说定了!”

上完妆后容枝意独自一人去了趟祠堂,磕头上香,算是拜别爷娘和容氏祖先。祠堂里寂然无声,点着安神的檀香,倒是抚平了她心中那一点点无言的紧张。

说完吉祥话,她仔细擦拭了爷娘牌位,只道:“挑来选去,嫁了个阿爷印象里居心不明的郎君,若实在忧心,二老便常入梦来看看我吧。”

“我与他一路走来着实不易,女儿视他为挚爱之人,还望阿爷宽心,此番出嫁,必会好好珍重自己。”

从祠堂出来,路过通往前厅的长廊,欢笑道贺声不绝于耳。回到槐院,女眷们也到得齐整,一一行过拜礼附上添妆,齐聚在她院中说说笑笑,这种场面自是唐可儿最得心应手的,有她相陪,容枝意倒乐得自在。

午间的席面是朱氏亲自操持的,菜品丰盛不说,哪怕是冬日里,食材也样样新鲜,可见她花了不少心思。容枝意见她四处奔走,忙得不可开交,特让照水留下些好菜,晚些再热了给主母送去。

她如今对自己一改从前态度,再家中养病这些日隔三差五便来嘘寒问暖小心照样,她不能亲自处理的婚仪各项事宜也都是她在操持,如今到了验收成品的时候,那一桌在的菜肴摆出来便知她是切切实实的用了心。这样的大伯母,值得她真心相待。

容枝意夹起一筷子炙羊腿肉:“特别是这道,她一向爱吃,务必给大伯母留一份。”

“是。”照水得了令,赶忙去吩咐厨司。

用过午膳,容枝意便重新坐回妆奁前上妆簪发,我朝命妇成婚需戴花钗、花钿、两博鬓,以花钗数量区分等级,她为正一品亲王妃,仅在皇后之下,可享九树花钗,青衣革带皆用罗縠所制,上头翟鸟纹则是用金银丝线所缝制,庄重而华丽。

“娘子,不如今日奴婢给您画朵牡丹吧。”妆容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今日着装华贵,配牡丹再合适不过。

容枝意盯着铜镜里的自己,默了半晌才说:“画槐花吧。”

“长安十二槐花陌,曾负秋风多少秋。今日是新喜,亦是别离。”

“娘子莫要伤怀,日后还能时常回来的。”照水侍候她穿戴整齐,又从昨日太子送的锦盒里拿出一对玉镯:“若换了尚服局备下的钗和钿,恐被人说闲话,可殿下送了礼不能一样不戴,娘子便将玉镯戴上吧。”

是两支莹润有光泽的藕荷色昆山玉,想来是太子亲选,戴上后极衬肤色,连一旁的宋嘉夕都夸赞了一句:“真好看。”

她穿着这样盛大的礼衣,拿着团扇从内室出来,惊得院中一众贵女都愣住了。

要不说人靠衣装呢,她一向首饰在精不在多,平日里打扮地比同龄人素净十倍,今日戴上一品命妇礼制的冠,像头顶了个春日里百花齐放的园子,又配上红妆青衣,繁复艳丽得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像朵行走的牡丹。”唐可儿如是评价道。

容枝意狠狠瞪了她一眼。

“得是这般打扮才符合身份,平日里总是太过素净,花儿一样的年纪,穿这样才好看呢。”朱氏对此赞不绝口。

“平日素得像个道姑。”唐可儿再次动了动她睿智的嘴。

好在这回没等容枝意瞪她,便被宋嘉夕丢出去盯外头动静了。

金乌西沉,黄昏已至,天空被夕阳妆点,四散的云层是它脸颊羞赧的红晕,整座长安都浸没在落日余晖里。

时间变慢了,心跳也变慢了,渐渐地,周遭的说话声愈发含糊,容枝意满心满眼都是长廊上那急匆匆的脚步…

终于,唐可儿推开屋门,喜不自胜:“来了来了!”

“别急,且等桓王做上几首催妆诗。”宋嘉夕的手与她始终相握,自然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汗,“一会儿先去拜别你伯父伯母,晋国公和夫人也在堂上。”

容枝意难平心中的急切,从没有哪一日像今日这般急切着想见到他。若是可以,她当真想破开这些规矩礼仪,不要繁琐衣衫,不要团扇遮面,就这样冲出去,见一见她藏于心底万千个日夜的少年。

“湘妃涴玉额,艳泫函红蕖。 映丽如花落,倩影照湖涛。云鬟剔玉素,双点绣眉高。胭脂裁黛粉,薰风撩动情。千娇柔洒落,寻觅悦人行。”

“翠黛横波媚春风,簪花托鬓舞轻微。娇态惹眸动君心,留着红唇待画人。”

……

催妆诗经容府一道道门递进来,第一首传到容枝意耳朵时,她拿团扇遮了红透的脸:“净是些夸样貌的,肤浅。”

轻云福福身子:“是,轻云这就去把娘子原话说给姑爷听。”

果真遭到她家娘子心口不一的阻拦:“回来!谁让你去多嘴了!”

第六首传来时,她显然已经坐不住了,可看身边宋嘉夕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由捏了捏她手。后者促狭看了她一眼:“如你意就是,走吧,我扶你去前厅。”

照水推开屋门,夕阳透过云层撒下漫天的落霞红,攀上容枝意的双肩、脸庞与头冠,为她镀上一层金灿灿的柔光,也不分彼此地尽情散落在院里的槐树上。

容枝意走过长廊回望,好似看见了槐花盛开时,在树下和爷娘一起做玉露团的自己,挽着双环髻,穿着可爱的红粉褙子…可随着时光流逝,不见欢声笑语,只剩孤看庭前花开花落的自己。

爷娘的身影愈发黯淡,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而她换了发髻,脱下褙子,穿上满身荣耀的花钗翟衣,一步又一步,离开这个再也无法回来的地方。

九岁的赵珩攀上墙头为她捡起落了的槐花,是否一切从那日起便命中注定。

“郡主,莫要回头。”泪珠在全福人的提醒下滴落,饱含她十七年来在这座院子里的所有回忆。

前路昭昭,莫要回头。

“要孝顺长辈,和睦家门,与夫郎琴瑟和鸣、同舟共济、诞育子嗣。”

“今日赤绳系定,结两姓之欢,你们要同心同德、相敬如宾。”

外祖父母和容大郎代替爷娘做完最后的嘱托,就在这喜乐与欢笑声里,容枝意拜别长辈,踏上花团锦簇的毡毯。

有一双手牢牢牵住了她,她手持团扇侧目望去,郎君着青衣纁裳絺冕服,头顶六旒冠冕,佩青底红边绶带,腰悬昆山玉佩,意气风发、气宇轩昂之态堪称人间佼佼。

她听到身后有小娘子惊叹:“桓王殿下丰神俊朗,真真是世上第一潇洒不羁美少年。”

听到有人吟诗:“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听到郎君熟悉的嗓音:“意儿,此番景象…梦中上演过千百遍。”

他回看自己,万丈霞光下仍目若悬珠,炯炯有光不减当年初识之日。

目光如此灼热,烫得她几乎不敢与他对视。容枝意收回眼神,垂眸看手中紧握的扇柄,双睫止不住的发颤:“恭喜夫君,美梦成真。”

“……你喊我什么?”

容枝意笑了笑,未等她回话,全福人便扬声道:“压轿——”

身边人已被人搀扶上喜轿,赵珩怀揣得偿所愿的喜悦,以及那声听得并不真切的叫唤,翻身上马,朝往落日的方向打马前行。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从此人间日月,阴晴圆缺有人共赏,悲欢离合、喜乐烦忧,亦有人同担同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