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小姐姐 第九十五章 因谁而变
“为什么飞机机舱是密封的？”邢若澜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不密封住，咱们都冻成冰溜子了。”云秀哲递给她一个袋子，“吐一下，吐出来舒服点。”
“我已经好久没吃过饱饭了。这个熊孩子真是跟你一样样的气死人。”邢若澜带着哭腔埋怨着他。
刚才过安检的时候，邢若澜又站住了脚，后面的乘客催促着她，“傻子吗，你倒是走啊，土鳖一个，真没见过世面，安检都不会过吗？”
云秀哲一开始也很纳闷，只见邢若澜看着他，紧张的眨着眼睛，紧咬嘴唇，犹豫不决。
安检小姐姐问道，“女士，需要帮助吗？”
“我，”邢若澜想了好半天才小声说道，“我是孕妇。”
“请这边走。”安检小姐姐招呼她从侧面进去。
云秀哲在安检机那等着行李，听见她的话，一瞬间就乐开了花。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尽量保持着平静。
上飞机前吃的饭，又被吐了个干干净净。
“真讨厌！”旁边的乘客抱怨着。
云秀哲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糖果递了过去，“不好意思，我媳妇怀孕了，孕吐比较严重，请多包涵。”
“你口袋里怎么会有糖？”邢若澜好奇地问道。
“刚才吃完饭结账的时候，我在餐馆收银台那拿的。”
“你拿那个干啥？你又不爱吃糖。”
“这不是派上用场了。”云秀哲实在藏不住笑容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都没告诉你。”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云秀哲温柔的看着她，“我本应该早点猜到的，都是我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邢若澜又伤起心来。
漫长的两个小时。
出了机场，两人往停车场走去。
“为什么还要坐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回家，晕车好难受。”邢若澜娇气的叽歪着。
“要不咱俩走回去？”云秀哲逗她道。
“好。不过你得背着我。”
“挤着宝宝了怎么办？”
“它现在还没个黄豆大呢，没事。你蹲下，背着我。”
云秀哲蹲下身子。
“算了吧，让宝宝笑话我。”邢若澜轻轻拍拍他的脑袋。
连日来，她心中的阴霾在这一刻终于散去了一些。
云秀哲开车带她回到了小房子这边，进门前她还有点纳闷，怎么他不想着接自己回家呢。
等她一开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钻进了她的鼻子。
“妈？”
“累了吧？洗洗手来吃饭。”李婷第一次用温柔的语气跟女儿说话。
“你们怎么来了？”邢若澜惊讶地问道。
“你这孩子，身体不舒服就告诉妈妈嘛，瞧瞧你这个小脸，都瘦的没个人样了。”李婷接过女儿手里的包，拉着她坐下，“怀孕可是个遭罪的事，吃不下喝不下的。唉。”
邢若澜对母亲的温柔非常不适应。
“妈，她把中午饭都吐干净了，一路上啥也没吃。”云秀哲心疼的说道。
“秀哲，快来吃饭。若澜，喝口茶。”邢建国第一次给女儿端了杯水过来。
邢若澜双手接过，客气的对父亲点头道，“谢谢爸爸。”
精致的饭菜更让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虽然还有一小盆红烧肉，但是母亲明确说了，那是给云秀哲做的。
卤牛肉，小鸡炖蘑菇，红烧带鱼，还有几样素菜。
“若澜，你要是不想吃米饭，爸爸买的有馒头。”
“这还有一小碗玫瑰咸菜，你要是什么都吃不下，吃点这个清清口。”母亲把咸菜端到她面前。
一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吃下一片藕片，母亲会夸她：吃这个好，多吃几片。
她夹起一个鸡翅膀，云秀哲会笑道：这还有一个，要吃就吃一对。
她喝了一口汤，父亲乐呵呵的拿汤勺又给她添满。
“我吃饱了。”她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吃饱了，躺着去睡会儿。”母亲第一次没有让她去洗碗。
“那我，我去睡了？”她又确认了一下。
“去吧。”父亲笑呵呵的说道。
她有点不敢相信，站起来走进卧室，还特意在门口看了一下父母。
“睡吧。”母亲笑道。
她终于放松了下来，发现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自己随手扔的脏衣服早已洗净晾干，叠得整整齐齐的摆在床头处。
“原来被人爱着这么幸福啊！”她躺在床上默默的想着，“不过，他们爱的是我，还是爱我肚子里的宝宝？”
这么多日子来，她第一次吃完了饭没有想吐的感觉。
邢若澜的小房子没有安装空调，睡到半夜她被热醒了。
云秀哲的鼾声快要把房顶掀翻了。
她翻了个身想了想，然后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故意热他。
“热，热死了，给我来个冰镇西瓜。”云秀哲说着梦话。
“你要哪一个？”邢若澜顺着他的话问道。
“那……那个，长得像魄罗猪的那个。”
“这个吗？”邢若澜爬起来揉着他的大脑袋。
“嗯。”云秀哲迷迷糊糊的应道，然后就醒了。
“哈哈。”邢若澜捂着肚子笑得喘不上气。
云秀哲热的坐起来，“大半夜的你笑什么？”
“你吃上冰镇西瓜了吗？”
“什么冰镇西瓜？”
“长得像魄罗猪一样的冰镇西瓜。哈哈。”
“什么跟什么？你不热吗？去年就让你装空调，你就是不听话，热死我了。爸妈怎么都不肯去咱们那边住。不行，明天的主要任务：装空调！”
云秀哲站起来准备去冲个凉。
他一开门出去见客厅一个人影坐在地上。
“爸？”
“秀哲，西安这天热得可真是难熬。”邢建国摇着蒲扇说道。
翁婿二人先后冲了凉出来，一起坐在地上抽了支烟。
“呛死啦。”邢若澜娇滴滴的走出来坐在他俩身边。
“好热，你别挨着我。”云秀哲穿着短裤光着膀子，“你去睡吧。”
“你竟然嫌弃我。”邢若澜一脚踢了过去。
云秀哲也不躲闪，只是烦躁的抱怨道，“你不热吗？不动都冒汗，你哪来的精神。”
“讨厌！”邢若澜还想继续打他，李婷叫她，“若澜，过来妈妈这，妈妈给你扇扇凉。”
邢若澜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走到母亲旁边躺下，果然，母亲拿着大蒲扇给她扇凉。
第二天一大早，云秀哲赶去公司，带上刘炜和雷红就去买空调。
陆涛很是不解，“夏天都快过去了，你这会装什么新空调？春天的时候我就问你，要不要换新机，你还嫌花钱，说咱们楼层低不热。”
云秀哲道，“这个事情，你要感谢我媳妇。”
陆涛转身就走。
“哎，你走啥，我话还没说完呢。”云秀哲叫道。
“我要是邢若澜，早就跟你离婚了。夸人家的是你，找茬的还是你。”陆涛不耐烦的丢下一句话。
云秀哲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我……我没办法。”
陆涛不再理他。
家里的空调安装完毕，邢若澜打开试了一下，惬意的躺在床上享受着难得的空闲。
“若澜，过来喝口汤。”李婷说道。
邢若澜屁颠屁颠跑过去，“妈，你给我带孩子吧。嗯，这个味道真不错。我爸呢？”
“你婆婆说了不给你带娃吗？”
邢若澜不敢说出婆婆的事来，怕母亲生气，摇摇头道，“他妈从来不进厨房，他爸现在还在带研究生。我要是自己带孩子就得辞职在家了。”
“所以让你好好学习嘛，你看看，这私人企业就是不行。”李婷忍不住抱怨起来，“还是若楠的工作好。你二婶说她可以休半年的产假。”
“半年产假修完了，还是牵扯带孩子问题。我二叔二婶不是说了给她带孩子的。妈，你帮帮我嘛，求你了。我不想失业。我让秀哲给你钱。”
“若澜，不是妈妈不帮你，我没文化，我怕我带不好孩子，你公婆，尤其是你婆婆，她眼界那么高，嫌弃你和孩子怎么办。”
邢若澜小声嘀咕道，“现在已经嫌弃了。妈，你就帮我带到宝宝能上幼儿园就行。本来他妈就看不上我，我要是失业当了家庭主妇，他妈……还不知道找什么事呢。”
“他妈已经给你找事了？”
“没有啦。我是瞎担心。”
“我跟你爸商量商量。这事你跟秀哲怎么说的？他是什么态度？”
“我还没问过他。”
“你俩先商量。带孩子这事，唉，我就怕我出力不讨好。”
“我爸呢？”
“你二叔找他。”
“啥事？”
“不知道。不过好像是若楠的事，我听你大姑姑说过一嘴，说是徐杰涛在外面找了一个情人。”
邢若澜感到既惊讶，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她忽然想起了宋晓洁，好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乱糟糟的。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邢若澜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秀哲和徐杰涛不是一路人，你别瞎想。”李婷见女儿的情绪不对，连忙安慰道，“她那个女婿从一开始我就没看上。除了家里特别有钱外，我找不出他的优点。可是我也不能对你二婶说啥，要不，她总觉得我嫉妒她。”
邢若澜笑了笑，自顾自喝着碗里的汤。
李婷唠唠叨叨的去做饭，邢若澜自己想着心事。
“人会变吗？还是原本就是如此？他待我应该也是真心的，可是，我只是指明了他母亲的意图，他就认为我不懂事，完全放弃了我。如果不是宋晓洁自己作死，但凡她有点耐心，我俩也就分手了。”
邢若澜低头看了看还很平坦的小腹，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
“如果不是这个宝宝，这一次，我会下定决心离开他吗？或者说，他肯低头来找我吗？”
办公室的空调也装好了，闷热的环境一下子变得舒适了许多。
一个梳着齐肩短发，戴着眼镜的女人进来问道，“我找云秀哲先生。”
“我是。”云秀哲看了看她。
“白律师让我给您送些资料。”
云秀哲把她让进办公室。
“白律师把宋晓洁的卷宗整理了一下，让我交给你。另外，白律师建议你去法院起诉她诬陷诽谤罪，这样防止她反扑一口，先去法院控告你骚扰。如果那样打起官司来，将会是一场漫长的诉讼。”
云秀哲点头道谢。
女人走后，云秀哲思来想去给景世宁通了个话。
“天热，我正好闲着，我在办公室等你吧。”景世宁道。
云秀哲进来的时候，景世宁正在无聊的扔着飞镖。
“请坐。”景世宁起身招呼他，“喝点什么？”
“矿泉水就可以。”云秀哲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专程来感谢我就算了。你知道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我一直在等她后悔。”景世宁坐在他的对面冷笑道。
“你不要以为你帮了我就可以胡说八道。我现在每次见了你还是很想揍你一顿。”云秀哲恼了。
“好啊，那就再打一架。看到你那么待她，我更想揍你。”景世宁急眼了。
“您要的矿泉水。”一个小姑娘端了几瓶不同品牌的矿泉水进来。
景世宁随手拿起一瓶拧开喝了一口，“她真是我见过的眼睛最瞎的女人。她为了你拒绝了外面所有的诱惑，她明明可以活的更好一些，可是却把自己困在了你的生活里。”
云秀哲虎着脸生着气，竟然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
“你应该不会对那样的女人动心吧？你留她在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呢？”景世宁皱着眉头，想不明白里面的道理，“我见那个女人的妈妈还是什么，那么跟邢若澜闹，她都没生气，是她压根不在意呢？还是伤心过度觉得无所谓了？”
“她是我妈同事的外甥女，我妈开了金口让我留下她的。”云秀哲解释了一下。
“原来如此。”景世宁嗤笑道。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云秀哲突然问道。
景世宁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如果你母亲逼着你们离婚，你会听话吗？”云秀哲又问了一句。
景世宁不淡定起来，他掏出一支烟点着深吸了一口。
云秀哲靠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
“从小，我父母的工作特别忙，我妈根本无暇顾及我，我跟着我外婆长大。我每天都在想妈妈。我妈每次见了我，只问我学习，如果我考试不能考第一，她就说再也不要我了，我好害怕，所以每次我都考第一名。上了初中，我妈终于把我接了回去，我好开心好开心，可是跟我妈生活了不到一个月，我才发现那是噩梦的开始。”
景世宁扔给了他一支烟，他接过去点着，却忘了吸一口。
“我妈打我那是真打啊，家里的衣架子不知道打坏了多少，每次打完我，还得我收拾那些满地的狼藉。我爸总是不在家，就是在家，他也不敢插话。因为不管他说什么，我妈打我打的就更狠了。”
“为啥啊？总有个理由？”景世宁好奇问了一句。
“让我想想，大都与学习相关。解题步骤不详细，说我偷懒，要挨打。文言文释义错了，说我不认真，要挨打。总之那个时候，学习与我而言是一种痛苦，一种折磨。”
云秀哲抽了一口烟。
“我以为我会恨她。我也曾经恨过她。可是我被万勇捅伤了后，我妈……我妈哭得几近崩溃的样子，让我好生心疼。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爱她。我对自己说，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好好的弥补一下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景世宁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吐了一个烟圈。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坐了很久。
落日的余晖依然烧烤着大地。
从景世宁办公室出来，云秀哲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
明天又是周末了，他想带着邢若澜回家看看。
那天在父亲的支持下，他去接了老婆回来，可是母亲失望的模样一直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若澜怀孕了，她就要做奶奶了，肯定会开心的。不是说隔辈亲嘛。”云秀哲暗自盘算着，“宝宝那个黄豆大小的b超照片已经发给他们了，我看着好激动，他们估计也乐坏了吧。”
等他到家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
“秀哲，洗洗手吃饭。”邢建国开了一瓶冰镇啤酒给他。
“若澜不让我喝。”云秀哲偷眼瞄着卧室，伸手接过来猛灌了两口。
“天热，喝这个解乏。少喝点没事。”邢建国替女婿找着借口。
邢若澜心事重重的从屋里走出来。
明天周末，她怕云秀哲提出来要回他父母家的要求。
“还是不舒服吗？”李婷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嗯。”邢若澜开始装病。
云秀哲放下筷子也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哪里不舒服？感冒了？空调太凉了吗？”
“嗯。”邢若澜躲闪着目光不敢看他。
“明天让我爸给你检查一下，实在不行再去医院。快立秋了，最近呼吸道疾病特别多。”云秀哲一句话就断了邢若澜的念想。
李婷跟着道，“是啊，若澜。能不去医院就不要去。来，喝点淡淡的姜汤，看看能不能发个汗。”
吃饱喝足了，邢若澜躺在床上心里在想，“我怀的这个宝宝是来跟我作对的吗？我需要它安生的时候，它就各种折磨我。今天需要它闹腾一下，可是它竟然安安静静的。”
“老婆。”云秀哲躺到她身边，“跟你商量个事。”
“啥事？”邢若澜问道。
“你的工作太辛苦了，你辞职吧，等生完宝宝重新换个工……”
“我不要！”邢若澜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你小心点，别闪着肚子。”云秀哲吓了一跳，汗都流下来了。
“不要，不要！”邢若澜惊叫道。
“若澜，别急，别急。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嘛，你不同意就算了。回头再说。”云秀哲连忙安抚着她。
“我不要辞职，我不要带孩子，我也不要生孩子！”邢若澜害怕的发起抖来。
“若澜。”云秀哲见她浑身发抖，心里更着急了，“别怕，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别说傻话。乖。”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邢若澜把头扭向一边。
“好，好，我出去，我这就出去。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云秀哲叹了口气出去了。
邢若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她在心中呐喊着。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穿这个碎花的裙子吧，这条真好看。”云秀哲故意讨好着她。
“不想穿裙子。”
邢若澜只洗了把脸，洗面奶都懒得用。头发随手扎在脑后。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和宽松的阔腿裤。脚上穿着舒适的凉拖。
“你穿什么都好看。怎么舒服怎么穿。”云秀哲放下手里的裙子，继续恭维着她。
“走吧，一会儿太热了。”邢若澜知道躲不过去，只好催促道。
俩人出了门。
一路上，邢若澜死气沉沉，一声不吭。云秀哲也不敢说太多的话，怕哪句说的不对惹怒了她。
到了家，云文翰格外的激动。
“若澜啊，快进来凉快凉快，秀哲，你让若澜喝点绿豆汤清清火，别中暑了。”
李香梅却故意坐在那看书，一动不动。
“妈。”云秀哲笑道，“妈，恭喜你呀，你要升级做奶奶了。”
李香梅冷冷的一笑。
邢若澜见状嘴角也泛起不经意的一丝嘲笑，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去喝绿豆汤。
云秀哲绞尽脑汁想办法化解当前的尴尬，却一眼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令人不安的大号牛皮纸文件袋。
“妈，我也给你端碗绿豆汤。这天热的。”说着，他假装顺手把那个文件袋塞到了茶几的抽屉里。
他刚起身去端绿豆汤，门铃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