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小姐姐 第九十九章 匆匆而行
出乎意料的是，江雪成主动离职了。邢若澜还没有来得及感叹的时候，崔蓉蓉也提出了辞呈。
第一次，邢若澜对工作失去了兴趣。
她懒得查看客户的邮件，懒得在电话里争取着客户的信任，懒得去生产部确认订单的细节。客户给了她订单，她都懒得高兴一下。
一种无聊、乏味、失落的感受像病毒一样侵袭了她的情绪，让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钢铁女战士，你不吃午饭吗？”杨宇凡提醒她道，“平时早早就溜号了，这几天怎么傻呆呆的坐着不动？”
张峰兴冲冲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拿出鞋刷子蹭了几下皮鞋。
“吃个午饭而已，你是去选美吗？”杨宇凡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肯定是恋爱了。”邢若澜慢悠悠的说道。
张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真的？”杨宇凡见他如此，更好奇了。
张峰给邢若澜竖了个大拇指，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然后踏着轻松的小碎步出去了。
萧钢笑道，“怎么突然觉得张峰有些帅气了。”
“我一直都很帅。”张峰远远的回道。
杨宇凡羡慕的看了看张峰的背影，“好好的谈什么恋爱。挣那俩糟钱不够折腾，现在还有女孩子不嫌你穷的？”
卫鸿庆领了一个女孩子过来，“这是新来的前台，舒梦柔。”
舒梦柔刚大学毕业，个子不高，身形瘦瘦小小的，皮肤白净，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睛挺大，一说话就笑，露出一对小虎牙，很是可爱。
她非常聪明，学东西很快，电脑用的很熟练，内贸部各种投标模版，她看一遍就会使用。所有的投标文件做的又快又好。
每次开例会，她都会带着一个可爱的小猫本子，拿着一支猫爪笔，坐的端端正正的认真听莫锦凯唠叨。
“你这个本子真可爱，你的字写的也好可爱。”杨宇凡总是有意无意的凑到她跟前，对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舒梦柔是一个“孤儿”。她出生后不久就被亲生父母送给了她的养父母。因为她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
她的养父母很疼爱她。只是命运没有放过这一家三口。在舒梦柔十五岁的时候，她的养父因病去世，她读大一的时候，她的养母去世。她一下子成了“孤儿”。
“若澜姐，没事的。”舒梦柔讲起这些往事，没有丝毫的伤感，“我的爸爸妈妈很疼爱我，我的童年没有遗憾。我妈对我说，如果有来生，她还是愿意当我的妈妈。”
舒梦柔露出一对小虎牙，甜甜的笑容很让人动容。
她的养父母给她在城郊留下了一栋有些年代感的老房子，让这个可怜又幸运的女孩子在这座古老的都市里有了一个家。
崔蓉蓉离职后，莫锦凯没有再重新设立hR部门，他把招聘的工作又交给了卫鸿庆。
不管你愿不愿意，时间都会溜走。
邢若澜怀孕快五个月了，她瘦弱的小身板更显得她的孕肚有些凸出，宽松的大衣也遮不住她的孕相。
周末，云秀哲带着她回了父母家。
李香梅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妈，这是宝宝的四维照片，这张比较清晰。”云秀哲拿着彩超的照片凑到母亲跟前，“你看看这个小鼻子，是不是和我的一样？”
云秀哲把照片放在自己的脸旁，对比给母亲看。
“这能看出来什么？”李香梅又好气又好笑，“就是千万别像你一样气死人。不过调皮点也好，让你也尝尝被孩子气死的感觉。”
邢若澜坐在一旁不说话，只顾着吃东西。不一会儿，一盘子砂糖橘，两块桃酥，一个大苹果，还有一大盒牛奶被她消灭干净了。
“这还有毛栗子，我给你剥几个吧。”云秀哲说道。
“我饿了，吃完饭再吃吧。”邢若澜打着饱嗝放下手里的牛奶盒。
云秀哲忍不住笑了，他一边收拾着果皮，一边又递给她一串青提。
云文翰格外的开心，他忙了一早上做了一大桌子菜。
一家人吃完饭，正坐着闲聊，李香梅的学生又来探望她。来的有男生有女生。
云秀哲怕邢若澜误会，只和他们打了招呼，就拉着她进卧室去了。
“睡会吧。”
“早上睡到十点才起来，这会不困。”
“那你坐好，给我当个模特，别人家都去拍照片留纪念，咱们家可以与众不同，我给你画出来。”云秀哲拿出自己的画板来。
“不嘛，我这会的样子好丑。”邢若澜娇滴滴的不愿意。
“谁说的，你是最美的准妈妈。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云秀哲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帮着她摆了个造型，把她厚重的头发盘了一下，找了个亮晶晶的发卡给她别好，然后坐下来开始画。
“依依离职的时候，我没觉得什么。李明走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身边的这些人不会永远的留在你身边。蓉蓉跟我说她要辞职的时候，我的心真的感到痛。还有冉兆辉那个家伙，抢我客户的时候，恨得我牙痒痒，可是他忽然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邢若澜看着桌子上云秀哲儿时的照片，颇有感伤的唠叨着。
云秀哲画着画说道，“人与人之间是需要缘分的。缘分到了，就会相遇；缘分尽了，就会分开。把他们都留在你的记忆里吧。我们就要有宝宝了，新的生命会带给你新的人生体验。”
两人正聊着天，突然宝宝在肚子里踢了一下腿。
“刚才那是宝宝在动吗？”云秀哲惊喜的大笑道，然后放下画笔凑过来看。
“嗯。这几天他长本事了，吃饱了不知道睡觉，总是跟我瞎捣蛋。”
云秀哲稀罕的抚摸着邢若澜的肚子，把脸贴上去，想听听宝宝的动静。
邢若澜轻轻拂了拂云秀哲的头发，揪了揪他的耳朵。
午后的暖阳透过玻璃窗洒下来，照在这一家三口的身上，是那样的惬意。
吃晚饭的时候，李香梅竟然盛了一晚汤放在了邢若澜跟前。虽然她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她的这一举动让一家人都颇感意外。
今天李香梅的学生来看望她，这几个学生只比云秀哲小两届，平均年龄也都三十出头了。
在学校里，他们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基本上都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毕业后的工作大都不错。
只是，上帝给谁的都不会太多。
有两个学生结了婚，婚后的磨合或者其他的原因又都离了婚。有一个女孩子谈了七年的男朋友，莫名其妙的和她分了手。另外三个，压根没有谈过恋爱。
其中一个叫吕辉的男生对李香梅说，“李老师，从小到大我都是第一名，博士一毕业我就入职了现在这家公司，年薪70万。可是，我前妻跟我离婚的时候，说我是个蠢蛋，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人。”
那个被分手的女孩子叫王悦萌，她似乎还没有从失恋的泥沼里摆脱出来，喝了一口茶，轻轻的说道，“他说我不会笑，和我在一起实在无趣。可是我们在一起七年了……”
另一个女生雒怡萱笑道，“我是不婚主义，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婚姻不过是男女双方权衡利弊后的经济利益结合体。男人出钱，女人生孩子，感觉真无聊，说的好像我们女人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一样。我现在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很舒服。”
贺鹏在一旁心道，“你长得这个样子，也得有男人能看得上。”不过他嘴上却说，“我倒是很期待婚姻，只是想找一个看得顺眼的女孩子好难。我家里人给我介绍了好几个，说起来她们自身条件都不错，可是就是没有那种让我心动的感觉。”
李香梅笑了笑，“感情是要培养的，知根知底了，多接触接触就好了。”
贺鹏给李香梅添上茶水，“李老师说的是。”
另一个离婚的女生谢妮娜对贺鹏说道，“你以为一见钟情就能长久吗？我俩就是，可是相处后，哪哪都是问题，以为结了婚就好了，唉，我感觉是个女人他就能一见钟情。”
王悦萌问道，“你真的没要那个孩子吗？”
谢妮娜满不在意的点点头，“都离婚了，我才不要做单亲妈妈，一想到那个孩子身上有他的基因，我就……好在它只是个78天的小豆芽。”
雒怡萱拍了拍她，“单身真的很不错的。你一个月两万八的收入，父母给你买了房子，你想干啥不行，非得找个男人让自己生气。”
几个学生里，只要一个叫王馨的女孩子不说话。
“王馨，你快结婚了吧？”雒怡萱问道，“你不是一直不谈恋爱吗？怎么悄无声息地就要结婚了？”
王馨只笑笑不回答。
云秀哲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一众人瞬间都沉默下来。
李香梅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儿子的心思。
过去这么多年里，儿子漂泊在外，她的心也跟着漂泊在外。儿子一直想回家来，可是却死活不肯接受她的条件：不接受林暄妍，不接受她给挑选的任何一个女孩子。
母子俩一样的倔强。
在儿子被万勇捅伤，生死一线的时候，她万分的后悔，她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人之常情，她要强的心性始终无法平复下来，再加上邢若澜的平庸更是让她不能释怀。
今天，孩子们告诉她，她的一个学生得了肝硬化，前几天不在了，本来他再过一个月就30岁了。
所以，人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看着邢若澜挺起的孕肚，李香梅忽然有些激动，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是她的血脉啊。
“谢谢妈。”邢若澜小心翼翼的接过汤碗，偷偷看了看婆婆，不明白她的意思。
云文翰见状总算是放下心来。
云秀哲非常开心，夹起一个鸡腿放在母亲碗里，又夹起一个给了父亲，然后端起一整条鱼放在自己跟前，用筷子一块一块挑出鱼刺后，放在邢若澜的碗里。
小宝宝或许闻到了香味，着急的又踹了妈妈几脚。
“妈，妈，你快看，这小家伙这几天可有本事了。”云秀哲激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李香梅噗嗤笑了出来，“傻儿子，好好吃饭，胎动而已。等孩子生下来，那个哭声就能烦死人。你呀，小时候嗓门好大，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云文翰点点头，“下了夜班回来，我就想好好睡一觉，你这臭小子哭闹的不行，老子还得打着呵欠哄着你。”
云秀哲嘿嘿一笑，给母亲夹了一块鱼肉，“妈，你放心吧，这个小家伙会替你报仇的。”
“你别咒我！”邢若澜一拳头打到他胳膊上，“以后宝宝要是哭闹不停，我就揍你！”
“哈哈哈！”云文翰大笑起来。
李香梅想起了邢若澜第一次见她的情景，一声“老师好”真是让人难忘。
十二月的天冻得人直跺脚，不知不觉中，这一年又要翻篇了。
“你等下周再去孕检吧，我周二就回来了。”云秀哲收拾着行李箱。
“嗯。”邢若澜坐在餐桌边啃着大苹果，语气里流露出满满的不高兴。
“何主任那只认我，陈鹏飞他们去，她就不肯签字，她不签字，医院那边没办法付款。”云秀哲合上箱子，放到门口。
“我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嘛，晚上总感觉窗户外头有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邢若澜变得胆小起来。
云秀哲笑道，“咱们家25楼，窗户外面能有啥。这几天风大，穿堂风吹得窗户框响。”
邢若澜撅着嘴巴撒着娇，“昨天晚上你说的，看见窗户上有黑影的。”
“别怕，那个黑影只有我在的时候才有。”
云秀哲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邢若澜现在每天上班迟到早退，业绩也已经下滑到第四名。莫锦凯又急又气却又不敢说什么。
因为即便如此，邢若澜手里的客户数量依然是最多的。
她刚刚吃了一块蛋糕，四个猕猴桃，半斤毛栗子，喝了一瓶果汁后，这才拿起订单去车间。
“小邢。”柏雨露娇滴滴的叫她。
“雨露姐，客户那个蓝色的色号找到了吗？”邢若澜慢悠悠的遛达过来。
“找到了，印刷厂那边明天就能打样好。”柏雨露给了她一袋饼干。
邢若澜接过来坐下。
“小邢，”柏雨露突然小声八卦起来，“你知道袁俊为啥离婚吗？”
“不知道。我很少跟他说话。”邢若澜吃了一块饼干，“为啥啊？”
“他婚外情找了一个20岁的年轻车模。”柏雨露撇嘴道。
“啊？就他？”邢若澜摇摇头不愿相信，“小姑娘图他啥啊？”
“谁知道。”柏雨露也想不通。
“缺心眼吧。”突然间，袁俊在邢若澜的眼里就变得廉价起来。
她又和柏雨露八卦了一会儿，溜达着回自己座位上，路过前台，她把手里的饼干给了舒梦柔几块。
“你这个笔袋？”邢若澜拿起来看了看，“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前几天，她在杨宇凡的桌子上看见了一个类似的笔袋。
“宇凡哥送我的。他说这个上面的小猫很可爱。”舒梦柔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邢若澜兴奋的笑了起来，“柔柔，杨宇凡那个人不错的。值得托付。”
舒梦柔点点头，“他跟我表白了。”
两人正说着话，杨宇凡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袋子零食放在前台桌子上，哼着小曲回座位上去了。
邢若澜跟着进去笑道，“你都不避嫌吗？不怕我八卦你俩吗？”
杨宇凡放下背包，打开电脑说道，“我都不想说你，你和小云那个腻歪劲，真是让我们几个看得够够的。现在轮到你吃吃我们撒的狗粮了。”
“那我坐等，你们多撒点。”邢若澜笑道。
“开会！”莫锦凯拿着一沓子资料走过来。
会议内容还是老生常谈。
邢若澜忽然对这一切有些厌倦了。她心里默默念叨着，“我以为我很爱我的工作，现在才发现，我原来爱的只是钱，如果有钱的话，谁喜欢上班？到底是云秀哲这个家伙腐化了我，把我的上进心都磨平了。”
“小邢，”莫锦凯打断了她的思绪，“年终报告做的认真一点，反思一下业绩下滑的原因。”
莫锦凯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她一下。
“我的业绩没下滑啊，是梅总他们的业绩增长迅猛。”邢若澜矢口否认着，“还有，现在b2b上的客户一个都不给我，我上哪说理去？”
“这个事……你不能这么看待，”莫锦凯被将了一军，“那个，萧钢的业绩就没怎么受影响，所以……这个肯定不是主因。”
“国外的会展，几乎没我的份，我只靠国内这点平台能争取到这么多的客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俗话说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请莫总您指导一下我，帮我找找原因吧。”
当邢若澜不再惧怕失业还不上房贷的时候，怼起老板来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莫锦凯被怼的哑口无言。
萧钢佩服的对邢若澜微微一笑，袁俊不知道是在假装听不懂，还是真的有些木讷，只傻傻坐在那里听着，没有丝毫波澜。
职场上真的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些人靠忍，有些人靠拼，有些人靠运气，还有些人靠“关系”。
今年的年终总结大会非常无聊。
虽然莫锦凯订了很不错的度假酒店，各个部门出的节目也很有趣，只是对邢若澜来讲，再也没有能谈得来的同事相伴，即便她置身在热闹的人群中间，心里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坐在台下看着节目，伸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宝宝似乎感受到了妈妈的孤单，特意踢了妈妈一脚，以示安慰。
开完年终会，总算是放了假。
还没到大年三十，云秀哲就带着邢若澜回了宝鸡。
李婷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邢建国却心事重重的不说话。
“妈，我爸咋了？”邢若澜一边盛饭，一边问道。
“若楠可能要离婚。”李婷在女儿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你别没事找事问你爸。”
“为啥啊？”
“还能为啥？徐杰涛和外面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李婷怕丈夫听见，拉过女儿在厨房叮嘱道，“你二叔二婶说他们今年不回来过年。”
“啊？”邢若澜吃惊地看着母亲，“若楠的儿子都快一岁了，那个徐杰涛是一点不闲着啊。”
“唉。我听你大姑姑说，徐杰涛他们家人想逼着若楠接受那母子俩。”
“这过分了吧。”邢若澜一下子就火了。
“他们家人的意思是，若楠和她儿子该有的财产都会给她，外面那个儿子也是他们徐家的血脉，不能不认。要是若楠不同意，他们徐家的财产若楠一分钱也拿不到。”
邢若澜火冒三丈，“有钱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若楠啥态度？”
“不知道，你爸前几天跟你二叔谈了很久，我问你爸啥情况，他啥也不说。”
吃饭的时候，邢建国一直闷着头喝酒。
邢若澜想了想说道，“爸。”
李婷赶紧给女儿使眼色不让她说。
邢若澜没理会母亲继续说道，“爸，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了这事也简单，主要看若楠啥态度。你们气得半死，她要是愿意，谁也没办法。”
云秀哲点点头安慰邢建国，“爸，这事明摆着徐杰涛家里人吃定了若楠。您别着急，吃几口饭再喝酒，空腹喝酒烧心。”
邢建国拍了拍云秀哲，“秀哲啊，我们若澜遇到你真是运气好。”
“爸，是他运气好才对。”邢若澜不服气的撅着嘴巴。
云秀哲笑道，“若澜说的没错。”
邢建国叹气道，“你二叔的意思是让若楠先忍着。我怎么就觉得忍tm的狗屁，这事不大闹一场，真是便宜了他们。”
邢若澜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父亲骂人。
李婷附和着丈夫，“就是的，真是欺人太甚！要依着我的性格，我要闹得他们……”
李婷看了看女婿，忍住了后面的话。
云秀哲忽然知道了邢若澜这暴脾气的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