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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经由白悟的调和,以及几位赫依族老前辈的劝阻,乌提只得将对亚苏的仇恨放置一旁,接下来摆在他面前的,便是所有赫依族人对乌提的殷切期盼。

他们希望乌提即刻以赫依族新大王的身份,担当起整个赫依族未来的荣辱。

这也是乌提招白悟和许啸前来商议的原因。

“乌提将军,只要你诚心归顺我嘎吉族,我以性命担保,我的父王和我的王哥绝不会为难你,并且你们赫依族的既得利益一毛都不会少,兴许,还会因为我的斡旋,有所偏重!”

乌提冷哼了几声。

“你真正的仇人乃是古里和熬格这对父子,今天的事发经过已充分暴露了熬格的本性,我亚苏认为,熬格必定已是丧家之犬,断然不敢再见我和我的家族,他的这一离去,赫依族群龙无首,而赫依族也是草原上数得上的大部族,这个时候重新推选一名新的首领,符合我嘎吉族的利益!”

亚苏见没有完全打消乌提的疑虑,又洋洋洒洒说了一通。

至此,白悟对这位二十不到的小女子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情商好似不高,但智商绝对在线。

也精于算计,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

呼由频频颔首,也劝乌提道:“吾王,公主言之有理,老夫也以为蒙石大王和头曼少王断不会为难你,况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任何的内耗只能削弱自身的实力,草原正迎来大一统的百年难遇的最佳时机,吾王放心,我赫依族老少万余人,如果他们再有歹心,我呼由,我赫依族万万千千男女老少绝不答应!”

“就是!”亚苏不失时机附和着。

乌提纠结,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咬着牙说道:“如果我不能为我的阿布和额吉报仇雪恨,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的!”

“报仇?报哪门子仇?你有这个实力吗?”

亚苏表情夸张,不屑地瞟了乌提一眼。

乌提脸更黑了,整个人立即像是充气的气球又鼓胀起来。

白悟倏然提高声音,喝道:“怎么我们每句话都有你?亚苏公主你就不能少说一句吗?”

亚苏吐了吐舌头,自觉转到一侧。

白悟上前一步:“乌提将军,你的根在草原,该去该留是到了慎重考虑的时候了!”

“白大师你的意见呢?”

“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

乌提狐疑看了一眼白悟,他没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白悟轻笑道:“将军忘了曾说过的话?此番临行前,那天夜间在嫪大人府上享用老虎肉的宴会上,你曾说过最怀念的是草原上经过炭火炙烤的狼肉,还有,前天晚上,仅仅一杯草原上最平常不过的羊奶酒,居然让你热泪盈眶,好半天都陷在回忆里,这难道不是你所向往的梦吗?”

乌提懂了。

片刻间他决心已定,面朝呼由毅然说道:“呼由老将军,宽我数月,待我交完此趟差,必归草原,草原才是我乌力松真正的家啊!”

“难道吾王不能就此留下,何必再遭辗转之累呢?”

乌提不假思索:“那怎么行呢,这趟西域之行在归途中兴许还有变数,我乌提承诺过太后的嘱托,我必须善始善终,再说,两位养育我二十来年的秦人阿布和额吉,我总得和他们亲口辞行才是啊!”

“好,吾王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老夫甚慰,就这么定了!”

将近几个时辰的耽搁,大队人马重新启程。

长长的马队在晌午的阳光下一路迤逦,向着东南方向急速前进。

归心似箭。

哺时(15:00—17:00)后端,整个马队一脚踏上了久违数日的碧色草原。

迎面一队快骑正在急进。

这次规模更大,足有两千余骑。

从旌旗上若隐若现“挛鞮”二字,白悟得出判断,一定是头曼接到妹子的羊皮手书,赶来汇合了。

果然如此,还没靠近,对方骑阵率先减速,一骑绝尘而出,飞奔上前百余米,驻足原地,从来者装束看,自然是阔别数日的头曼。

亚苏似笑非笑看了白悟一眼,玉手一招说道:“白大师,你不是说要见我王哥吗?快随我前去。”说完一扬马鞭,催马奔驰。

白悟总觉得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蹊跷,犹豫着,亚苏一勒马缰,不耐烦催促:“还磨叽什么,快点呀!”

“小心有诈!”许啸不无担忧提醒一句。

“切!”亚苏从牙齿里蹦出一字,一脸鄙夷,“听闻许将军原是太原郡尉,真没想到格局芝麻大小!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摆在你面前的是我大匈奴骑兵,少说也有两千骑,个个骁勇善战,就你们这七八百人还不够塞牙缝的,使诈?使哪门子诈?为什么要使诈?又何必使诈?”

许啸被对方一阵猛怼,无地自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白悟一想也有道理,于是看向夜火,夜火会意,一脸无畏道:“我随白大师一起。”

白悟转头对乌提道:“乌提将军,今天的事情不管如何对头曼少王来说还是突兀了些,我先去探探他的口风,你率部下保持警惕,随时做好应战的准备。”

亚苏毫不犹豫又给了白悟一个鄙夷的神色。

乌提点了点头,白悟一马鞭抽在马臀上:“驾——”

三骑在前,亚苏的护卫五骑在后,转眼间来到头曼身前。

头曼对白悟抱了抱拳:“白大师别来可好?”

态度看上去很友好,白悟一颗悬着心稍稍放下,刚要抱拳还礼,只听亚苏咳嗽一声,对身旁的夜火笑盈盈说道:“夜火姑娘附耳过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夜火惊奇,连忙将坐骑和亚苏并驾,把脑袋递了过去。

身子一倾,但见亚苏双手一用力,生生将夜火推下马背。

“来几个人,把这傻妞绑了!”

亚苏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名护卫似乎早有准备,连忙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将夜火双手反扣,结结实实架住了她。

事情太突然,白悟有些不知所措,抑住一颗惊慌的心,稳稳说道:“亚苏公主,你为何要如此对待夜火姑娘,难道她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我嫌她太麻烦!”亚苏说道这儿,把两道凌厉的目光递向白悟。

白悟这才发现那张俏脸现出从未有的严肃。

“得罪我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白悟白大师。”

亚苏说完,那张脸开始转为激愤,接着羞怒交加。

白悟还没揣度出个中缘由,那张脸就像酷夏的天气说变就变,电光火石间,涌上了无边的委屈。

晶莹的双眸开始湿润,豆大的泪水滚滚而出。

亚苏竟哭出了声。

同样觉得事情突然的还有头曼,起初他有些蒙圈,当他一见到亚苏夺眶而出的眼泪,联想到妹妹的平素一贯表现,俄顷间一下子明白了。

他妹子被人欺负了。

怒气在头曼胸腔迅速鼓荡起来,他瓮声瓮气喝斥一声:“妹妹,谁欺负你了?”

“呜呜……呜呜……”

“快说是谁,你可把为哥的急死了。”

“呜呜……还不是白悟这厮……”

头曼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怒火,又问:“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他臭不要脸……呜呜……他亲我……呜呜”

说到这儿,亚苏嚎啕大哭起来。

头曼暴跳如雷,下意识扫了一眼白悟的嘴,由于很多天没有打理,那张嘴被一撮撮浓密而凌乱的胡须包裹,头曼心头顿时掠过一阵惊悚万分的感觉,仿佛那张嘴亲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好你个……臭不要脸……”头曼一刀拔出,却不知道该如何完整表达内心的愤怒。

从小到大,妹妹似乎经常被人欺负,而替她出头的从来就是她这个唯一当哥的,被欺负的种类万万种,这种欺负还是头一遭。

白悟眼见那寒光闪闪的刀锋随时可能劈下,吓得脸色煞白,本能想逃,可浑身软绵绵的,竟然驱动不了胯下之马。

时间根本不容白悟迟疑,一句话马上脱口而出:“头曼少王明鉴,千万不要偏听一面之词,我根本就没亲她!”

亚苏不干了,气冲冲道:“你撒谎,前天夜间,你抱着我……”

“什么,你还抱我妹子了?”头曼再也淡定不得,迟疑了半天的刀锋又轮空举起。

“头曼少王英明,头曼少王切莫冲动,这可是公主主动要求的!”

“休得胡说,诋毁本公主的清誉!”

清誉?白悟心中苦笑,这女子为了睚眦必报,无所不用其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讲出这样的话也不怕磕碜?

瞬息之间,白悟对她的认识又更进了一层。

脑子快转。

如果一味被她牵着鼻子走,恐很难洗脱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