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5
【我送给了世界一场梦，也送给了自己一个梦。
当所有人在梦中死去，当所有人从梦中醒来，世界就此改变。】
*
“太宰治，你知道吗？曾经的我以为……”
平多多看着眼前的青年，目光中有些恍惚，眼前这个充满着生活气息的家伙似乎早就没有了之前书中的厌世……
由于即将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将这个世界还给对这片土地抱着深沉的爱的人。
“曾经的我，以为我会死于盛年，死于自杀。”
平多多的语气带着风轻云淡，又带着一丝的好笑，他站在海边，咸涩的海风与家乡的相似，让他松了松肩膀，以自己最舒服的姿态说着，或许这辈子他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出的话。
太宰治穿着被织田爸爸强行套上的浅灰色毛衣，站在平多多的身边，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海水将人淹没的感觉可真是糟透了。”
平多多喃喃地说着看着海平面上的波光粼粼，海鸥白色的身姿惬意地在蓝天中翱翔，巨大的船只正在出发，轰鸣声响起时，整片海域仿佛下了一场雪，海鸥与鸽子们自下而上的扑棱了起来，四散而开。
“那个时候啊，我在海底拼命地喊叫，试图让站在岸上的人拉我一把，但是没有人！”
黑色的葬礼上，当他一个人独自守候的时候，他可是甚至想让里面的两人给自己让个位置，让自己挤进去，而后不再站在火炉旁瑟瑟发抖。
“不过，我可是生命力很顽强的，我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平多多仰头笑了，眼里的晶莹却像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水滴，他伸手推了一把太宰治，又像是招呼好兄弟一样来了一拳，
“后来啊，我看到了你，很意外但是就是看到了你，我那个时候想这个人真惨，也真幸运！织田作、中原中也、中岛敦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爱着你。”
平多多的手被掸落，侧头看出了太宰治的嫌弃，舌尖扫过上齿序内部，挑眉笑了笑：
“不过啊，我小时候可是看过《人间失格》的……”
平多多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作为一个人在活着，因为他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情绪，或是恶意，或是善意，混沌的就像是被用力摇晃的生鸡蛋。
他的目光放远，脸上没有了情绪，他啊，是个怪物！
他汲取着别人的爱与恶意长大，他在伪装一个正常人，他本不该存在的。
“我是我爷爷奶奶留下的瑰宝。”
他本来不应该成为父母的牵绊，他啊，是被爷爷奶奶强留下的奇迹。
“所以我不能死，太宰治人有三次死亡，一次肉体，一次灵魂，一次记忆。为了回去，我啊，不择手段！”
墓园的三块碑前的鲜花，只要他活着就不会断绝。
“不过他们不会允许我成为那样的人，所以只能让你们做一场仿佛亲身经历的噩梦了。”
青年的语气风轻云淡，甚至身上带着些许稚嫩的痕迹，让人看不清他内里的疯狂，他的内心早已血流到感觉不到痛的感觉。
“时间的流逝，总会让人忘记当时的伤痛，但是书籍不会。”
平多多突兀地说着这句话，他并不在乎是不是能被人听懂，他只是回想着图书馆中的岁月，回想着童年的快乐，回想着那些惨烈到近乎与将伤口用钝刀割开的痛楚。
是那些隔了无数时空的作品，是那些在不同时代遭遇不幸的人，是那些最后也只是将对世界的报复停留在笔尖的温柔，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很开心，与你们相遇！”
平多多向后仰了仰，伸了个懒腰，灿烂的笑再次挂在了嘴角，他微弯眉眼，
“再见，再也不见！”
太宰治注视着平多多，与来时一样穿着白t与牛仔裤的青年，如同童话里的美人鱼，脚在海浪的拍打下化为泡沫，而泡沫也在逐渐的变多。
“歪歪歪，太宰治，不要一脸看死人的表情好么？”
平多多平静地看着自己诡异的消失方式，对于余光瞄到的太宰治的表情进行了吐槽。
“你并不会留在我们的记忆里，对么？”
太宰治的声音被海风揉碎而后像是沙滩上被孩子扔在地上的沙子一样，流过平多多的耳边，得到了青年肯定的回答：
“嗯，毕竟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而且这么多的黑历史，我还巴不得你们忘记呢……”
坐在沙滩上的平多多，伴随着海浪不停地追逐上岸，已经只剩下自己躺在沙滩上的上半身了，并且吐槽道：
“为什么要用这么诡异的消失方式啊，幸好你们不会记得，否则绝对会有心理阴影吧。”
像是为了反驳青年的话语，一个巨浪打上了海滩，那个把这个世界闹得天翻地覆的青年不见了，只剩下海边细碎的白沫。
所有与平多多有关的人的记忆快速地风化褪色，一串金色的光点，伴随着巨浪沉入深海。
安静的，只有咕噜噜水声的世界。
*
“系统，请实现我的愿望吧。”
【亲爱的宿主，您的愿望就是我们的使命！】
呜——
那一天，横滨的人们都听到了来自深海鲸鱼的鸣叫，悠远而悲伤……
鲸落。
一物死，而万物生。
“多多，多多，醒醒，起床上学啦！”
奶奶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平多多睁开了眼睛，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亲人，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难过，他伸手抱住了奶奶的腰，热泪不停地滚落。
“多多，你怎么了？”
平多多用力抱着奶奶的腰，用力地摇着头，用力咬住下唇，喉咙口却像是有着石头堵着一样的艰涩。
“老头子，老头子，多多好像不舒服。”
“怎么啦？多多。”
又是熟悉的声音，让平多多没忍住抬了头，只见老人家本来还带着小孙子撒娇腰哄哄的表情愣住了，而后肉眼可见慌乱起来。
“怎么哭了啊？是身体不舒服么？”
平多多伸手胡乱地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用力地摇头，而后哑着声音道：
“没有、没有不舒服！”
他怕老人家担心，便用力晃了晃奶奶的腰，而后道：
“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我想吃奶奶做的红烧肉了。”
爷爷担心的看着平多多，迟疑地道：
“真的没事，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爷爷奶奶说哦！”
平多多脑袋大幅度地点了点，用力程度让人担心他的小脑袋瓜会不会掉了。
“真的没事啦！”
接着平多多的鼻子被自家奶奶捏了一下，爷爷被奶奶差遣着去买五花肉，而平多多则像是一个随身小挂件一样，挂在了奶奶的脚边。
砰——
家门被打开，一张与平多多有着六分相似的脸出现在家门口。
“平多多，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后面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中年男人的怀里就被撞入了一头小牛犊，他一边拉着怀里的小家伙，一边不为所动道，
“平多多，你别耍花招，我跟你说你今天必须去上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光荣的小学生了。”
“你哭过了？”
中年男人将软软的小团子揪出来，就看到了平多多细嫩的皮肤上眼角的红痕，男人瞬间有点不自在了，不过为了小孩，他还是准备拿出身为父亲的威严。
“我警告你，不许哭，再哭就把你扔掉！”
‘哇’的一声大哭在室内炸开来，男人瞬间变得手忙脚乱，甚至试图武力威胁，但是奶奶很快从厨房闻声赶来。
“好啊，你一回家就把多多弄哭了。”
这一哭，就仿佛开了闸，平多多再也止不住任何的泪意，他像是要一次把一生的眼泪哭完一样，任凭三个大家长急得团团转，抱着哭得干呕的自己奔向医院。
“医生，我们家孩子怎么了？”
医院的药水味，刺鼻的让平多多内心的悲伤抑制不住的往外流，他不想再忍着泪挂着笑，他也想撒娇，他也想大喊大叫大闹，他……
“身体上没什么问题？是不是被吓到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话语缥缈，平多多紧紧地抱着奶奶由于年纪皮肤有些松弛，却温暖的手臂。
“他早上说做了个噩梦。”
他终于是哭累了，缓缓地搭上了眼皮，手却紧紧揪着奶奶的衣角。
……
当他再次醒来，红烧肉的味道在家中挥之不去，他从床上蹦了下来，微微打开一道缝偷看，三个大人正坐在桌边商讨着要不要延迟上小学的事。
爷爷对上了门缝内偷看的平多多制止了对话的继续，而后招呼平多多道：
“多多，快点吃晚饭啦，今天哭累了，要好好补充能量。”
当平多多被按在位子上，看着莹白的米粒上，红艳的红烧肉，突然低下头而后挂上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对着桌上的大人道：
“我吃啦！”
*
“系统，我想再吃一次奶奶烧的红烧肉。”
深海中，金色的光点散落开，而后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
一个月后。
某处临海的墓园中，三个衣冠冢前，三束白菊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