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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阴鸷残疾太子(167)

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回来了?

贺家小将军……贺平延?他不是在驻边境吗?

不怪他这么惊讶,因为庄将军与贺平延,都是无召不得回京,更不准备带大军回京,毕竟他们在军中威望极高,带兵进京,就算是皇上,心中也没底。

这么多年,都没有大军回京的场景,就算是回京领赏,也只是带着一小队人马归来,所以……嵇书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谁准许他回来的!”嵇书翎大喊道,他坐在马背上,下意识往城门的方向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黑暗中,一片人头攒动。

“想来是,大皇子命他回来的。”一旁的将领也焦头烂额。

谁不知道庄家父女和贺家小将军的能耐?若不是他们,军队也不会节节逼退西戎,几年打下来,西戎如今已经缩进草原深处,不敢轻易犯进。

别说是西戎人了,朝中的一些武将听到他们的名字,也会面色一变。

因为只要有这几位在,他们便没法出头!皇上即便是心存忌惮,但却也只能封赏依仗,旁人谁也替代不了。

很多人便是如此,明知自己不如人,可心中却依然不甘,知晓自己担不起重担,可却嫉妒旁人的荣耀与功勋。

今日随着二皇子围攻皇城的几位将领,心里便是如此,不敢挥兵直面西戎蛮人的凶恶,却妄图通过朝政斗争,来让自己出人头地,得到认可……

本以为手拿把掐的事情,现在居然迎上贺平延!

这可如何是好!

刚还颇有气势的队伍,此时顿时人心惶惶起来,不少人羡慕起刚才便不随着前进的那些人,现在他们可怎么办!

“你……你让贺平延回来的?”嵇书翎猛地转头,看向了嵇书悯。

对,一定是嵇书悯搞的鬼,嵇书勤哪儿有能耐指使动贺平延啊,只有嵇书悯,只有嵇书悯在朝廷深耕多年,才能使唤得了贺平延!

好啊,好一个贺家!

表面上表现得清高,哪个皇子也不站,其实私底下,早就与嵇书悯勾结在一起了!什么清高嘴脸,都是假的,都是在为他们贺家与嵇书悯勾搭掩饰!

真是骗了所有人啊!

嵇书翎只觉得怒气攻心,他被骗了……竟然被人骗得丝毫没有怀疑!他以前也想过拉拢贺家,可还没等怎么施展呢,就被贺调与的古板嘴脸弄得知难而退。

现在竟然让他得知都是假象。

“护驾平定谋逆,是贺小将军该做的事情,贺小将军怎么就不能回来呢?”嵇书悯将嵇书翎打出的旗号,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比他更为气定神闲,更为理所当然。

“你们早已勾结,早已狼狈为奸!”嵇书翎斥责道,他死死地瞪着嵇书悯的脸,如果目光能杀人,嵇书悯早已让他碎尸万段了。

“二皇兄为何生气呢?你自己做过,就看旁人也如你一样吗?知道自己脏,难不成就觉得别人也如你一样脏吗?”嵇书悯言语如细刃的刀,锋利地划过去,凛冽又刻薄。

“二皇兄你与朝臣勾结,暗中做诡,怎么还把事儿赖在别人头上呢?你觉得我也同你一样吗……”

大言不惭!大言不惭!嵇书翎听着嵇书悯的话,看着他那张沉静到无波澜的脸,只觉得气得眼前发黑。

嵇书悯他是故意这么说来气自己的!

“嵇书悯!你小人!”嵇书翎大吼。

“哦?是吗?原来我才是小人啊……”嵇书悯幽幽叹了口气,仿若惆怅般,眨了眨眼,他点点头:“原来叫破了二皇兄你的阴谋诡计,让你计划落空自食恶果,便是小人啊。”

嵇书悯今日话格外多,一字一句都往嵇书翎心里戳:“难不成二皇兄命人盯着我夫人 ,准备伺机用我夫人的性命来威胁我就范,就不是小人行径了吗?”

嵇书悯是真的有些怒了,嵇书翎居然放了弓箭手在三皇子府外,从抓住的那些人口中逼问出,嵇书翎下的命令是,若是三皇子妃要逃,就给她点教训,见见血,好让嵇书悯看看,他心爱的夫人的惨相!

别的都激不起嵇书悯太大的怒火,但此举,却令嵇书悯眼中如结了寒霜。

谁都不该打梨阮的主意。

尤其是这皇权之争,竟要将女子的性命牵扯其中,这已经不是磊落不磊落了,这完全就是下作!

“二皇兄,你在想对我夫人下手之时,可想过,你的母妃还在宫中呢?你想让人看看,我若是不在乎我夫人的话,是个多么冷心寡意之人,那你呢?”嵇书悯十指交叠,略微歪了歪头,目光定定地透着股微妙的邪气。

“你又是什么人呢?”

“你——嵇书悯!你想做什么!”嵇书翎狂吼道,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母妃。

但宫中还有太妃坐镇,就算他与太妃并无太多交集,但他也知晓,太妃不是能看着滥杀无辜的人,这么多年在太妃庇护下的后宫,终究还算是平和的,没出过太过出格的事情,就算是一个宫女在宫里枉死,太妃也不会轻易略过。

太妃是这宫中的一个柱子,为后宫中的女子宫人,撑起一片天。

嵇书勤也不会……

他也不会用母妃的性命威胁自己,虽然是对立交锋,但嵇书翎知晓。

但嵇书悯却……

他眼睁睁看着嵇书悯点点头,勾勾指尖,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被两个强健的嬷嬷,拉着胳膊带了过来。

“放开我——这是要干什么——放开我啊!”刘妃神色无助,想挣脱却挣脱不开,只觉得钳制着自己的嬷嬷抓得自己生疼。

她身上连件儿厚衣服都没穿,冻得瑟瑟发抖,直被拖到了宫门口。

“翎儿……翎儿!救救母妃啊!”她见到嵇书翎,宛如看到了主心骨一样,想伸手,却被嬷嬷一把扣在身后。

“母妃——嵇书悯!你放了我母妃!你怎么敢动她!”嵇书翎目眦欲裂,他的计划并没有和自己母妃说过。

他对母妃的感情有些复杂,心底里他其实有些怨母妃的出身与不得宠,刘妃并不是个饱读诗书的女子,她对朝堂之事也不懂,整日知道的就是关心自己的儿子,盼着儿子能大有出息。

但他又是被母妃照顾长大的,母妃待自己关切爱护,从小好像只有在母妃这儿,自己才是最被重视的一个,嵇书翎心中有股劲儿,想让母妃看着自己如她所愿,做最有出息的……

他又觉得母妃什么也不懂,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又觉得母妃是待自己最好的人,他得让母妃引以为傲。

“我为什么不能动?这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嵇书悯让两个嬷嬷拉扯着刘妃到嵇书翎对面。

“嵇书勤,你也疯了吗!”嵇书翎转头对嵇书勤喊道:“谁若是敢伤我母妃,我定与他不死不休!”

“悯儿……”嵇书勤蹙着眉,小声喊了句,他的确不知道嵇书悯这一出。

“皇兄,难不成他母妃的命,比梨阮来的金贵吗?”嵇书悯恹恹地问道,神色间有压制不住的戾气。

他定要让敢对陆梨阮出手之人知道教训,不然再有谁起了欺负梨阮的心思,嵇书悯要让他们这心思还没升起来,就老老实实自己掐死!

“不是,但你这……”你这般较劲儿,不是显得和他是同样的人吗?嵇书勤想说,但当着这么多人,他不能下嵇书悯的面子,拦了嵇书悯的威严。

“吼——”

战马嘶吼的叫声从后面传来,越来越逼近,是贺平延的队伍来了!

火把的光芒看的越发清晰,光芒在寒铁利刃上反射出刺目冰凉,影影绰绰。

嵇书翎回头去看,那行伍长的不见边际,不知道贺平延到底带了多少兵回来,但绝对是他的多少倍……

腹背受敌,前有狼后有虎,嵇书翎连动手的机会仿佛都没有,便已经被制住了。

他心中浮出一丝绝望,为什么……

明明他什么都算计好了,明明,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内,为什么会一败涂地?

嵇书翎不甘心。

“翎儿——是不是他们都欺负你!翎儿!母妃没事儿!”刘妃看着面前的一切,好像明白过来些什么,她先是一愣,随即对嵇书翎喊道。

“母妃……”嵇书翎怔在原地,喃喃道。

后面的军队更近了,真的是贺平延回来了。

他手持长剑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紧拽缰绳,压的有些低,目光如炬,炯炯生威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上的铠甲略带赶路而来的土,风尘仆仆却烈烈生威。

他神色坚毅,朝前环视,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对视。

他遥遥地对嵇书悯颔首,嵇书悯点点头,两人之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嵇书悯,你放了我母妃,我任由你处置。”嵇书翎最终说出这句话,失去了跋扈嚣张之感。

“就算我不放,你不还是要任由我们处置。”嵇书悯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你!嵇书悯——你别太过分了!”嵇书翎愤恨,他百感交集,只觉得自己马上要炸开般。

“嵇书悯,我输了,但不代表你们就是对的!也不代表大皇兄,你这皇位是名正言顺的……”他恨声。

“你我心中都有数,父皇是何样子,糊弄得了别人,可你糊弄不了我!只不过,时也运也……我计不如你们,只得眼睁睁瞧着你将世人欺骗。”嵇书翎是打心眼里,觉得那圣旨是伪造的。

是嵇书勤和嵇书悯寻到皇上藏起来的印玺,扣上伪造而来。

“这份圣旨是真的,哀家可以证明!”

忽然,一道平静柔和的声音传来,令在场的人都瞧去。

太妃娘娘一身华贵宫装,在嬷嬷和陆梨阮的搀扶下,自步辇上走下来。

看到陆梨阮之时,嵇书悯面色柔和下来,寒凉的风吹起陆梨阮的发丝,她抬手去摸,正与嵇书悯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彼此在那一瞬的目光交汇里,都更加安心下来……

太妃娘娘慢慢走到嵇书勤的身边,温柔地拉起嵇书勤的手,再次坚定地说道:“那份圣旨,哀家可以证明是真的,是先皇……早放在哀家那儿的。”

太妃娘娘的声音不大。却坚定而清晰。落在旁人的耳朵里,给人以值得信赖的感觉。

太妃娘娘自然是值得信赖的,几乎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敬重的。

别人的证明,或许没有用。但太妃娘娘的话宛如一字千金,令在场的所有人一瞬间都安静下来。

应该真的是皇上早就定下的遗诏吧。

“怎么……怎么可能?”嵇书翎磕磕绊绊地,不知道在问谁。

太妃娘娘从德成手中接过那份圣旨,打开来,之间抚过上面的字迹,垂下的眼眸里,略过几丝哀伤。

这并不是皇上的笔记,皇上当时,已经无法起身执笔了,他也没有留下这份圣旨,当时他将这份圣旨交到太妃手中时,上面是空白的。

那日太妃去看过皇上后,便再没去过,直到一日几乎是半夜时分,有人请太妃娘娘过去。

那日太妃再见到皇上时,他躺在那儿,不再呻吟抽搐,若不是看他憔悴得不成人形了,简直以为他有好转了。

他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母妃……是您吗?”

“皇上。”太妃娘娘走过来。

“母妃……儿伤了您的心。”他轻轻地气若游丝地道:“母妃,莫生儿的气了……”

他此时不是陷在自己曾经少时,而是清楚地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其实心中知晓,究竟是从何时,自己与太妃之间离了心……

但他当年气盛时,并不愿低头,如今回过头想想,实在是懊悔。

“人都道死是万事空,但朕是天子,真有龙气护体,朕……朕不会死,只是要离开躯壳罢了,母妃,您说是吗?”他低声询问,空洞的眼睛中依然能瞧出迫切来。

“是,皇上莫担忧。”太妃一如哄着小时候的他般,耐心温和地道。

皇上费力地笑了笑,他嘴角咳出血沫来。

“朕……想托付母妃一件事,这件事,朕只信得过母妃。”他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