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他身边，开口：“怎么还不走？”
她在赶他。
裴寻安静了片刻，最后开口，嗓音微哑：“好。”
对她百依百顺。
安静又听话。
“怎么？”她看了他一眼，懒洋洋道：“不想走？”
裴寻顿住，垂眸：“都听你的。”
你说走就走，说留就留。
都听你的。
我无所谓。
苏汐看了他一会，难得地眼底带了些冷意：“都听我的？”
裴寻轻声应了一声。
“都听你的。”
苏汐勾唇，冷意未减：“那我带你去万花坊？”
修仙界贵女娱乐之所。
裴寻知道，里面小倌无数，最会的就是讨贵女欢心和……床上功夫。
他的呼吸一窒，随即气息乱了起来。
她总是能轻易地拿捏他的弱点，然后让他崩溃破防。
苏汐转身就走。
他伸手拉住她：“别。”
声音带些央求的意味。
苏汐拉住他的领子，他被迫俯身，那双破碎水波般的眸子和她对视。
苏汐看着他：“怎么，不是都听我的吗？”
他不言。
良久，艰难地开口：“这件事不行。”
他看不得别人碰她。
看不得她欢喜他人。
这件事不行。
苏汐松开手，淡淡道：“我喜欢，为什么不行？”
裴寻哑然。
很久以后，他开口，睫羽颤动，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他说：“我也可以的……”
你喜欢的……我都可以。
苏汐直接气笑了。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把自己放在这么低的位置，任人宰割。
一步步地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裴寻顿住，很久以后，他开口道：“有的。”
有过这么一个人，告诉他，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还答应他，会心疼他的。
可是，迷雾四起。
他来到她的以前，来到她的过去。
他知道她可以绑任何人，知道他抓不住她的欢喜。
除了退让，迎合，他想不到更多能留下她的办法。
无措又茫然。
像个迷路的孩子，本能地用最不利己的方法，也要留住那一道指路的光。
哪怕这道光，不属于他。
她眸子里带着冷意：“昨日也没见你这么好欺负，嗯？”
少年是纵不得的。
床笫之间的事，纵使她占上风，他也更偏强势。
那是骨子里刻下的占有。
纵使开头再克制，在情绪与欲望的压迫下，一切的隐忍都会倾泻而出。
可是放纵过后，回归最初。
她还是那轮皎皎天上月，只是暂时地施舍，让他有机会可以将她拉入尘世，放肆玷污，而后，仍然是他的遥不可及。
他步步退让，隐忍，放弃自我，渴求能够触碰占有她。
裴寻哑着声：“我说了，你会听吗？”
苏汐慵懒地瞥了他一眼。
“你能……”他开口，带着些央求的意味：“能……别和他在一起吗？”
他？陈柯？
可能是他气到她了，她说话半点不留情，尾音带着些恶劣，有一种报复的感觉：“我和不和他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他没关系。
他无措地看着她，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恶劣而沉默。
然后他听到她说：“裴寻。”
裴寻顿住，看她。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她随意又轻蔑：“我这人恶劣的很。”
“做事情向来随心。”
她不喜管他人之事，但是真的让她不快了，她也不会让他人好过。
“我当时就问过你，想好了没。”她看着他的眸子：“我也说过，我难伺候的很。”
他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影子。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有情绪，不开口，那你就忍着。”
她不纵他了。
裴寻指尖动了动，这次拉住了她。
“我错了。”他很乖地认错。
苏汐冷冷地看着他。
“你别走。”他开口，声音很低：“我不喜欢他。”
任何和你有关的异性，我都不喜欢。
苏汐还是盯着他，不说话。
裴寻很艰难地开口，一字一句，像是在一点点摧毁自己，眸子里荡漾着自毁般的破碎，他嗓音哑的不像话：“我心仪你。”
他垂眸，低嘲：“我不喜他人靠近你。”
镜外她问了很多遍，他都抵死不应。
境内，他打破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向她折腰俯身。
他终于还是自甘堕落到了终点。
自现在开始，他任由她裁决审判。
苏汐看着他，突然开口：“你不属于这里。”
裴寻顿住。
“我那天看到你练万生了。”苏汐的声音很平淡：“万生是我父亲自创的剑法，只有我和他会。”
“而且很不巧，你练的那一段，我曾经因为一些问题改过剑法细节，和我父亲的万生并不相同。”
“而那一段，只有我知道。”
她看着他，眸光清醒：“是我教得你。”
她当真是敏感又聪明。
清醒又冷静。
苏汐看着他：“告诉我，你怎么来的这里。”
他身上的灵力，有她的气息。
除了双修，她想不到更多能混着她这么多气息的灵力了。
裴寻顿了顿，将缘由讲出。
苏汐听到迷雾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是万生镜了。
然而她没半分犹疑，反而眸子平淡。
然后，裴寻看见，她拿着剑，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
他瞳孔猛地一缩，想要拉住她。
“怕什么。”苏汐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树上，静静地看着血从自己手腕往下流。
无论什么时候，生死对她来说，似乎都不重要。
“你……”
“引魂。”她勾唇：“你们都进来了，我不相信我会不进来。”
“我倒要看看，万生镜怎么破。”
“不死即疯，呵。”
随着血流地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越发苍白，可是她勾着唇，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血淌在地上，被灵力引成一个法阵。
裴寻被引到这条路，是因为圣域。
那么，苏汐被引到这条路，就是因为曾经的自己。
以血强渡，以生唤魂。
在法阵成型前，裴寻听到了她最后的一句话。
她的声音还是那副懒洋洋地调子，带着一丝恶意，如同得逞了一般。
“你心仪我啊……”
她大抵是一开始就猜出了他的身份的。
有意无意，她在引诱，在试探。
以陈柯为饵，吊出了她一直怀疑的他。
她只是随便绑了个人，他便全盘托出。
果然啊，她猜对了。
这个迷失在这里的人，当真爱上了她。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她的灵魂都像一阵风，世间条框，生生死死都缚不住。
而他，遇见她，便是一败涂地，再无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