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邓布利多的画像先开了口。
他用一种咏叹调一般的语调说：“哦，西弗勒斯，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哇？难道你也羡慕我们美好的退休生活，想要加入我们？作为一位诚实的长者，请允许我反对你的这个念头——人生还很长，你只不过是个小年轻，为何要早早地将自己变成一幅画像呢？”
斯内普：拳头硬了。
如果不是邓布利多现在已经是一幅画像了，他不介意再杀一次。
真的，他认真的。
邓布利多的画像还在继续念叨：“好啦，我亲爱的西弗勒斯，别总是板着一张脸。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你并不是孤身一人，是吗？你准备什么时候让那个小姑娘来见你？”
斯内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举起右手，一拳打在了邓布利多的画框上。
从前在面对邓布利多的时候，斯内普心里总是只有一个想法，如今也终于付诸实施了。
——听他一席话，听完想揍他。
真是受不了一点。
邓布利多的画像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
他把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斯内普的拳头上，然后挤眉弄眼地做出一个浮夸的鬼脸：“啊呀，吓死我了！西弗勒斯，有话好好说嘛，别生气啊，别生气，气大伤身啊~”
斯内普扫了一眼那堆白花花的须发，重重地“哼”了一声，直起身靠回到办公桌上。
他突然觉得很疲惫。
是啊，他怎么忘了，真正的邓布利多已经死了。
现在挂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仿制的画像而已。即使它有着邓布利多生前的思维和记忆，那副欠揍的神情和说话的方式也别无二致，但到底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邓布利多了。
那个活生生的、温热鲜活的邓布利多，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索命咒之下。
斯内普垂下眉眼，任凭邓布利多的画像继续在耳边絮叨，却再也提不起力气去回应。
不过就是画像罢了，他理会它干嘛？
他又和它什么生气呢？
和一副画像谈话，左右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有什么意思呢？
斯内普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烦躁来。他索性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正后方坐下。
与此同时，壁炉边的画像突兀地开口：“校长先生，罗瑞安夫人来访。她诚挚地恳请您的接待。”
斯内普神色一滞，那双漆黑的眼珠缓慢地轮转起来，从办公桌一角的书本上，一点一点移到画像的脸上。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请她进来。”
画像向他鞠了一躬，走进画框外不见了。
对于斯内普的继任，霍格沃茨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一点出乎斯内普的意料。
他曾经以为，对于他这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霍格沃茨会像当年拒绝乌姆里奇一样抵触他。
可事实是，他只是往校长办公室里一站，就很轻易地获取了霍格沃茨校长的全部权限。
他甚至能感受到整座城堡的欢欣，甚至能从流动的空气里听到不知所起的窃窃笑声。就像是，这座古老的城堡早就在等待他的到来一样。
霍格沃茨，这样一所伟大的魔法学校，难道就这样认可了他这位校长吗？
壁炉里传来窸窣的响声，斯内普收敛心神，抬头朝壁炉看去。
壁炉里的火焰一闪，西莉亚的脑袋从壁炉里冒出来，紧接着是剩下的身子。
也许是走得太急，她的脸上沾着几处灰扑扑的炉灰，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
走出壁炉后，她径直朝校长办公桌的方向看去，精准地锁定了斯内普的位置。
“西弗勒斯！”
她高兴地喊了一声，马上朝斯内普扬起手。
斯内普坐在校长办公桌前，抬起头来看她。
他的黑眼睛亮晶晶的。
西莉亚笑着喊他：“西弗勒斯。”
斯内普的神情柔和下来。他点点头，说：“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和，隐隐带着几分雀跃的笑意。
就像是天底下一位最平凡的父亲那样，对远游归来的游子说，你回来了？
西莉亚走到办公桌对面坐下，说：“嗯，回来了。”
来看看你。
她握住斯内普的手臂，说：“西弗勒斯，这段时间你还好吗？黑魔头有没有为难你？”
斯内普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语调轻松地说：“我好得很。你呢？”
梅林在上，他对西莉亚念昏迷咒的时候，真的没有用什么力气。当时西莉亚被击飞的时候，他简直吓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西莉亚满不在乎地说：“我才好得很呢，昏迷咒而已，难道我自己应付不过来吗——诶你坐着别乱动，我给你看看啊。”
说到这里，她掏出魔杖，飞快地往斯内普身上套了几个检测咒。
斯内普也不反对。他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西莉亚。
西莉亚反反复复检查了三次，这才勉强收回手，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不安的神情。
检测的结果不算差，检测咒是橙色，斯内普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恶化。
但西莉亚抬头看着斯内普的时候，总觉得他和平时相比有些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她眉头微皱，目光在斯内普身上缓缓地打着转。
斯内普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脸色不算差，衣服干净整洁，也有好好地洗澡洗头。
一切都是正常的模样，可她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安呢？
她朝斯内普伸出手，却一时间想不到到底要抚摸些什么，只好将手又垂下来落在身侧。
斯内普挑起眉毛，问道：“在想什么？”
西莉亚又在他身上扫了几眼，实话实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上去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斯内普轻笑一声，说：“很正常，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是会改变的。
更何况，时过境迁，人的心态总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西莉亚点点头，只觉得心底的异样越来越重。她狐疑地打量着斯内普，似乎想将他的身体看出几个洞来。
斯内普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抬起头温声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或许是因为面对着西莉亚，面上居然还带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西莉亚蓦地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