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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雪山,越瀚海,太璞身心疲惫至极。

“咳咳~”

她捂住嘴唇,硬将喉间那股腥甜味道吞咽了下去。

烈日高悬,照得浑身油腻泛光。嗓子难受,痛得无法形容。没日没夜地走着,任她修为再强,在残酷大自然面前,简直一败涂地。

走啊走,终于遥望绿色踪影。

久旱逢甘雨,赛过他乡遇故知。

太璞激动无比,感觉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赶紧提起劲往前冲。冲了一阵,蓦然油尽灯枯,似乎泄了气,步伐沉沉,反倒慢悠悠起来。

裴回水湄间,掬水顾清姿。

热雾氤氲,仿佛瞧见了一道婆娑倩影。

明明看不真切,她却相信那是自己的“故人”。

太璞不清楚为何在此,先遇雪崩,再避流沙,躲过一劫又一劫,就这样漫漫无期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间唯独她一人在呼吸、在求生,她说不了话,也不会有谁来倾听这喃喃哀叹声。

直到现在,她恍然大悟。

怪不得一切法术统统不管用,原来已经掉入了牢笼之中。

太璞踱步,抵达水畔,就近寻了块磐石坐下。

她弯腰勾背,顾不及维持温雅形象。她选择安静地陪伴水中女子濯发浣足,不发一言,神思困倦,分不出一丝一毫精力去思量太多事情。

妙女子很美,临水照花,皎若明魄之生崖,焕若荷华之昭晰。

险些误以为这便是真容。

随即,她清醒过来。

而悄然间,妙女子已来到了她身旁。

“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声音抑扬顿挫,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轻似诗人微吟月色朦胧,重若猎者摩弓擦拭箭镞,笑意凉凉,字正腔圆地道了一个奇怪问题。

太璞笑了,“我是太璞啊,”

还能有谁?她是湫言宗弟子,也会是未来的太璞长老。

她从小便立下宏伟志向:以芒寒色正之貌备受称颂,以懋绩可风之才为人尊敬,然后逍遥快活,惬意地开启德高望重之退休生涯。

“原来你都忘了。”

妙女子眉梢微挑,扶起太璞左手,在手掌心轻轻画了一个圆,倏忽变出一盏凉茶,递给旅人饮用。

“忘了什么?”

太璞疑惑道:“为何将我召唤至此?”

她与妙女子极不相熟,一生仅见过三回。

第一回,她随湫言宗弟子一同进入琼华幽境,参加历练时无意冲破结界,只身闯入上古午月遗址。妙女子显影,默许她摄取鬼神之力,并赠予法宝“结绿珍”以镇压非常元炁。

第二回,造访碧虚城,安心在集虚大会上大展奇才,岂知自己率先病倒。梦中迷迷糊糊,妙女子飘忽而来,郁郁寡欢,哀伤徘徊,先恭贺她渡过筑基期,后善意宽慰,强撑精神告诉她“智者不争”之理。

第三回,便是现在。

尽管每一回,妙女子容貌变幻莫测,甚至唯独以声音动静代替出现而已。太璞却能凭借感觉,知晓其存在,辨认出虚实。

记得初次见面时,妙女子满月为面,青莲在眸,神色极其冷淡。

而这次眉宇恬逸,笑得十分温柔,犹如邻家姐妹,安然询问你是否碌碌饥肠,是否需要吃饼。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连名字都不肯透露。

太璞暗暗忖度,更加精疲力竭起来。

“你可以放我出去吗?”她问。

“不急。”

妙女子语气悠悠,又问及一遍,“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当真遗忘了一切?”

“忘记什么?”

“……”

“小嘉儿,忘记了也好啊~”

驼铃袅袅,黄沙滚滚无边,丝路上回荡俪曲余音。

好不令人陶醉。

那么一瞬间,太璞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小嘉儿~”“小嘉儿~”,许久不曾有谁这样喊过她了,真让人怀念啊。

太璞,不过一个道号。

在穿越前,很多人唤她“小嘉儿”,因为中文名字有“嘉”字,亦因为外文名取了“奈尔迦尔”一词。当时是为了标新立异,等她读书多些才后知后觉,清楚“奈尔迦尔”起源于古老的苏美尔语,以古语发音,音译为“奈嘉尔”。

她的导师喜欢中国文化,总用一口蹩脚汉语叫她“奈嘉尔”。众多同门以及学界长辈不明所以,渐渐模糊词汇,竟喊成了“小嘉儿”。

读完本科读硕士,读完硕士读博士,没想到年近三十的她,会在名字上占点便宜,年轻十来岁。

其实她都准备好了回国当社畜的,奈何她阴错阳差下选择的古赫梯史学较为冷门,导师不肯轻易放行,那段时间总时不时推诚置腹几番,顺带委婉抱屈,哭后继无人,哭一片丹心付之东流。

仿佛她是学术界的罪人,古赫梯史的未来肩负在她一人身上。

然后导师又开骂,骂几位师兄师姐不好好学习,从商的从商,参政的参政,个个忘恩负义,浪费才华……

听得瑟瑟发抖,又不忍老人两鬓花白还哭个稀里哗啦,太璞勉强答应留下。

可惜天妒英才啊,某某两国再度开战,一颗导弹发射,伤亡一大片。

很不幸,太璞也在死者名单之列。

前一刻,她还在实地考察。后一刻,她手脚俱全地躺于一叶绿蕉之上。

她变成了襁褓婴儿,然后被湫言宗弟子捡去。从小养在山上,更得老宗主青睐,精心传授道书法术。

天下修仙门派以紫渊阙、潮音阁、藏岚山、湫言宗、空桑庐为首,太璞有幸拜入湫言宗,近水楼台先得月,修为进阶速度之快,可谓一日而驰千里。

原本按照惯例,她应该从“婴”字辈,不过老宗主偶得一把古旧匕首,上面镌刻两个花鸟篆文,曰“太璞”。竟顶着众人百思不解之议论,赐新弟子道号为“太璞”。

太璞正式接受了新身份。

自此以后,不再腹诽自己为何没能穿越回古赫梯,为何她一个唯物主义战士修起仙来,为何神仙千万年怎么没能积极发展科技……

“我想回家。”

她还想早日成为一派长老,享受万人敬仰呢,怎么可以停留这里,精疲力竭地像条喘气老狗。

妙女子却道:“你在渡劫。”

“渡劫?”

一口干饼堵嘴,细碎了声音。

“我要当神仙啦?”

与其说是惊喜,不如算是莫名其妙。

无规矩不成方圆,湫言宗先贤智慧,治理得上下和睦,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曳尾泥涂,大家坏得都光明磊落。

一切顺风顺水惯了,太璞不在乎当不当神仙,只惦记着在老来安逸享乐。

品茗、垂钓、种花、除草……在自家小院晒太阳,听自家师兄抚琴哼歌。

岂不快哉。

感应到了她内心秘密,妙女子轻笑道:“当今世界,神仙天道几乎等同于自然宇宙。你敬畏自然,却不爱戴神仙。究竟是执迷,还是倔强?”

“罢了罢了。”

妙女子扬唇,告诉一个更大的秘密。

“天道令你渡劫,而我令你重入轮回。”

“过去、现在、未来。贪嗔痴、离病老。”目光斜乜,继续解释,“每一劫,你都渡得极其艰辛。我唯一能做的,是让你每每重生,一次次回到当初,一次次拥有选择合理的机会。”

太璞痴了。

嘴里味同嚼蜡,大脑在飞快运转。

以前写论文写不下去时,她会搜索几篇言情小说来消遣。经过归纳总结,她明白过来,倘若自己作为主角,这是穿越与重生文兼得了呀。

谢谢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她何德何能得此垂怜,死就死了,还要来回鞭尸。

“等等!”

太璞睁眼,察觉一丝不对劲,试探道:“每一劫?意思是……不止一劫咯?”

论遣词造句之严谨,莫过于学海求生之人。

但见妙女子颔首,她心底咯噔,追问:“我成功?完成了?一共经历多少劫难?我现在究竟在哪里?真实?虚幻?”

我在你梦中,亦或者你来渡我?

“功逾九劫,无上正真。”

妙女子谈吐玄机,无悲无喜,“第九劫,你迟迟不肯再入历练。九九八十一年,即将功归一篑,我不得不亲自助你。”

太璞凝神,“所以,我还出得去?”

原来这座牢笼,正意图逼迫她妥协。

洪涝、地震、骇浪、雪崩、流沙……走出一处危机,又要面临新一处挑战。她太累了,她不愿计较什么,只想快点结束。

“所以,你选择结束?”

妙女子以食指点她额头,笑道:“我可以令你不受任何反噬,可小嘉儿呀~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