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姜向来是这样的性格，遇强则强。
但对周岭来说，就像明晃晃的挑衅。
他被她呛得脸色铁青，太阳穴突突的跳疼，骂不得，说不得，脾气大，又爱哭，每次带她回来问点事，管吃管喝还要管零食，掏心掏肺换不来一点信任。
真以为他不敢怎么着？
周岭怒上心头，冷不防抓过她一只手，扒开手掌，抬手就是一下。
空荡安静的屋内，“啪”的一声脆响。
苗姜愣了，比痛感先传来的，是一阵酥麻，男人大手宽厚有力，这一下扇得又快又疾，白皙的手心立刻红了一小片，脸也跟着红了。
苗女士虽然对她不闻不问，却是从小到大，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的。
眼下这个男人打了她，虽然只是拍一下手，却明显带着气头上的惩罚意味，苗姜恼羞成怒，缩回手，咬着嘴唇瞪他。
力是相互的。
周岭的手也麻，攥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没觉得用力，但男人手劲天生就大，三四成力气，到小姑娘那，就像天塌了。
他喉结重重一滚，道歉的话送到嘴边，只是态度缓下一截：“行了，说说你为什么去找彭灿。”
苗姜可没完，瞄他身上敞着的羽绒服，白一眼，小孩儿似的算账：“你穿着我买的衣服，你还打我。”
周岭又被呛了，厉声：“打了，怎么着？”
“你把我买的衣服脱了。”
“……”
你看，说什么来着，拿人手短。
周岭咬牙：“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苗姜将他一军：“我回答了，你脱衣服？”
“衣服送我，就是我的。”周岭厚着脸皮无赖，睨她倔强水润的双瞳，没哭就行，他扯唇：“送你回家，回去我让你打回来，打十下，一百下也行，嗯？”
明显在逗弄她。
“我不稀罕。”苗姜冷却半刻，不接招，言归正传的拿出手机，找到孙靳名字，扔给他：“我在点映式上和这个姓孙的导演聊项目，正好他手里有几份演员履历，其中就有彭灿，都是雁鸣老乡，就想着下部剧要不要给她一个试镜的机会，所以我就去找她了。”
公事公办的语气。
周岭听出她还不高兴，旁的心思先克制，紧着正事：“孙靳？”他扫一眼手机上的名字：“彭灿给他投简历？”
“你来之前我正和他通话，你要不信你就问他，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索性打开孙靳对话框。
对话框里还有最后通话时间，再往上是两个大纲文档。
周岭疑虑暂且打消，低唔了声，起身：“你早跟我好好说，不就完了。”
还弄什么，你抓我啊？
苗姜可没完，哑巴亏她不吃，生不生气放一边，话必须说明白：“你把我带回来，晾了我一下午，我想说也没机会。”
周岭咳了声：“不是忙么，彭灿带回来，我不得审她。”
“您的时间是时间，我的时间可以随便浪费，”苗姜逻辑清晰：“您好不容易想起我来，推开门就一副讨债脸，请问我触犯了哪一条法律，要您对我大动干戈，还动手打人，请问您对嫌疑犯动过一根手指头吗？您为什么敢对我刑讯逼供？谁给您的胆子？”
“怎么就刑讯逼供了？”周岭眸子黑了又黑，手叉腰，放下来，又叉腰，最后克制的指着她：“苗姜，非逼我跪下来给你认错，这事才算完，是吧？”
“那倒也不用，我说了我怕折寿。”
看他这副吃瘪的模样，她气忽然顺畅了，拿起手机揣兜里，余下个小糖葫芦在外面晃晃悠悠：“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回家了。”
“把那个您字给我咽回去。”周岭跟在她后面，关门出去，找话聊：“你跟那个姓孙的导演，还打算用彭灿？”
“她不是涉案了吗，”苗姜若有似无的问：“现在影视寒冬，立个项目多不容易，最怕的就是牵扯上案子，官司。”
周岭道：“她没有，算是证人。”
“没有也不敢用，但凡有点苗头都不行，”苗姜掐得死死的：“况且她做探店主播欺负人那事，不地道。”
周岭低嗯一声，想到另一件事：“对了，上回跟你说的剧本被人在网上卖的事……”
“屹石影业追究小徐的法律责任了，”苗姜已经听说：“不过网上那版剧本我看了，和谢老师说的差不多，场次和后期剪辑出来的，顺序不太一样。”
周岭思索道：“也就是说，凶手看到的，不见得是从网上买的剧本。”
“不好说，”苗姜思考着，否认：“案件顺序，还有作案后呈现的效果，剧本和成片差距不大，只有第四个案子在拍摄时，有一点改动，但是凶手就杀了一个人，也看不出来。”
“就杀一个人，”周岭半调侃：“嫌少？”
“周岭，”苗姜又不想理他了：“你是和我探讨问题，还是在套我话？”
周岭举手投降。
两人正走到门口，石韵佳迎面进来，目光灼灼的打趣：“周队长，又帮苗局带孩子？你这徒弟当得够鞠躬尽瘁的。”
周岭脸一板，压着眉头：“她都二十四了，不是孩子。”
苗姜纠正：“生日还没过，周岁算二十三，”她今天不痛快，周岭说什么都想跟他拧着来：“你别把我往老了说。”
石韵佳看周岭被怼得一愣一愣，看得别提多高兴，周岭这种人，成天到晚拉着张臭脸，逮谁怼谁，她不知道吃过多少次闭门羹，现在棋逢对手，管她是不是“情敌”，她反正先饱饱眼福。
周岭余光察觉，话找补回来：“多个一岁半岁，老什么老？”
苗姜锱铢必较：“过了二十五岁，四舍五入就是奔三十，能少说一点是一点。”
周岭忽的乐了：“说话有点情商行吗小祖宗？石法医都二十六了，你还让不让人活？”
看热闹的石韵佳：“……”
苗姜渔翁得利，腹诽，不知道到底谁没情商。
石韵佳不上不下，找别的话搪塞：“对了周岭，我听说向雨桥案件的凶手，和方妮可案有关，我朋友在星洲，参与过方妮可的尸检，我帮你要份验尸报告？”
周岭还未答应，苗姜一愣，脱口问：“方妮可也死了？”
他话顿住，疑惑蹙眉。
从警局离开的路上，周岭接到老高电话，说向蕤昨天早上已经离开雁鸣，去了美国，家里只有向春生，他们正带人往回赶。
周岭走不了，估计晚上得加班，她为什么对方妮可格外注意，没来及问。
方妮可死了。
虽然在《麋鹿在沉睡》的剧本里，第一个死者是在美国时纠缠过苗姜的男同学，但她当年和姜柠编写的小说里，原型为方妮可的露西是第一个死者。
苗姜开车回家，一路上都有点六神无主，经过商场时，她停车想买点东西，彭灿主动给她发信息。
【苗老师您好，中午在曲园居的事，多有得罪，方便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