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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距离被不断拉近,她怔在了原地,看着桑渡远的脸越靠越近,忽然在半途中猛地止住。

“啊。”

桑渡远五官扭曲捂着脑袋,房梁上悬的绳子限制住了他的脑袋动向,叫奚挽君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干嘛啊。”

“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桑渡远艰难地起身将头发与束带解开。

“做梦?”

奚挽君抱着手,一脸好奇,“你经常梦到我啊?”

“没有啊。”桑渡远不自然地移开眼,耳朵却红了不少。

【要是让她知道她在我梦里是什么样子,一定会生气的……】

她在他梦里什么样子,她还会生气?

【毕竟她每次在梦里都那么主动。】

【每次都生扑人家,害得我整夜都……】

“你住嘴!”奚挽君听得面红耳赤。

“住嘴?”桑渡远指了下自己,“我还没张嘴呢。”

奚挽君将书上的《诗经》拍到他脸上,“你继续读书吧,我回来检查你作诗学的如何了。”

“我会好好学的——”桑渡远在后头喊:“别太辛苦了,虽然你要养我,但是养我也花不了什么钱的——”

桑渡远捂着发痛的小脑袋,看着奚挽君愈加快的脚步,忍不住嘿嘿一笑:“讨厌,为了早日赚到养我的钱都急成什么样了~”

“大不了人家以后少吃些嘛……”

-

奚挽君趴在马车边,盯着车轮子卷起路边新泥发呆,汪妈妈将人拉了进来,“别着凉了,眼看着就是秋日,可不能再这么贪凉了。”

她点头,“知道了妈妈。”

汪妈妈满意地笑了笑,眼尖忽然瞧见许多人在围着一处塔观瞻。

“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路边传出百姓的议论声。

“这冉檀塔居然要重新搭建,都是陈旧老古董了,还修个什么劲。”

“你懂什么,这可是个肥差,宫里头的谁不想捞到这差事,说什么重新搭建,其实就只是重新装塑一下塔身,费不了什么银钱,剩下的不就进了自个儿口袋。”

“听说是年底南国那边要来人,官家修建冉檀塔是两国友好象征,届时还得带哪些使臣过来观赏什么的呢。”

“……”

奚挽君收回了视线,北曦也忍不住道:“既然这差事这般好,恐怕两位王爷和太子那边要争起来了。”

御书房。

“你个匹夫!满嘴喷粪!你还懂修塔?我看你脑子像个塔。”太子少保冯工指着燕王座下副将大骂。

赵亦寒一脸犹豫,“老师…您……”

“太子,这事儿您莫插嘴,燕王和韩王先前才欺负了您,这会子还敢腆颜来讨修塔的差事,我看是脑子被驴踢了。”

冯工乃是太子自小的老师,骂人的本事在朝上也是出了名的,就连官家赵怀仁都对他退避三舍,偏偏这人政见上格外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乃是能人。

赵明煜握住了拳头,隐忍道:“少保,您这话说得就难听了,本王并没有这个……”

“难听?”冯工年过五十,叉着腰头发蓬松,站在大殿内像一只松狮般,睨着赵明煜和赵显深,“更难听的我还没骂,好歹也是两个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儿来的没脸泼皮。”

赵显深气得站了起来,冯工瞪了过去,“做什么?”

赵显深深吸了一口气,“坐久了,起来活动活动。”

赵怀仁叹了口气,刚想开口:“朕以为……”

“不要以为自己是个王爷,心就可以比天高了,那修塔是你们俩能碰的?”

冯工在大殿内左右徘徊,指着两个人,“一个成日里穿得花里胡哨,让你去修塔你要修成什么样?你给塔披个貂皮大氅?再塑个孔雀雕像?”

“……”

“还有一个。”冯工眯起眼,冷哼:“只会打仗握剑的,你要修塔还是修烽火台?懂什么叫文雅吗?你有审美吗?”

“……”赵明煜身边的副将听得愤慨,忍不住道:“冯少保,末将不得不说一句,您说话是真难听,还文雅,我……”

“你这个狗腿子,方才我没把你骂醒是吧?你还是别开口了,大殿之上我听不得犬吠!”冯工怒视过来。

“我…我…我……”

副将结巴好几声,赵明煜拍了下他的肩,副将转身就趴在了赵明煜肩上嗷嗷痛哭起来。

“朕的意思是呢,虽然先前明煜和显深爱打闹,两方的人手打了起来,闹出了误会,但是后头他们也解释清楚了,这全然是护着寒儿的一片真心,朕以为……”

“您还是别以为了。”

冯工走到赵亦寒身前,指着他道:“此事除了太子,老臣谁都不认可,谁要是还要上前反驳,尽管来找老臣辩论,但老臣还是得再说一遍,邪不压正。”

太子两眼泪汪汪,抱住了冯工的腰,脑袋塞进了他的胸膛,“老师,真的不必、不必为了……”

“寒儿,老师护着你。”冯工将孩子搂怀里,气势威严地扫过众人。

赵怀仁被驳了面子,不悦地看了眼师生情深的二人,摆手道:“那此事就交给太子了。”

赵明煜与赵显深对视了一眼,又迫于冯工的威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作揖。

……

到了酉时,奚挽君沐完浴从盥室直接去了书房,桑渡远还在低头看书,饶为认真。

“今日学得如何?”

桑渡远扫视了她一眼,皱眉道:“怎么又不擦干头发?”

他从架子上扯过帕子,将椅子提到奚挽君的身后坐着,一边道:“你不是要抽查吗?”

“这么自信?”奚挽君回眼瞧他,想了想道:“小苑清和雨后天,东风吹起百馀烟,提示一下,我是以春日为题所作,你接下一句吧。”

他微作思忖,擦着头发回:“柳塘流水无穷景,花院飞红尽是鹃。”

说完他又停了动作,小心地探过头来,“这句可以吗?”

作词、对仗竟然都准确无误?

奚挽君快不相信桑渡远只学了一日的作诗,又问:“小桃一树绿生丛,百果千葩缀满风。”

桑渡远又思考了片刻,接话道:“玉露已消冰雪外,金丝不动绮罗东。”

“你可以啊。”奚挽君惊喜地转过脸,见他正低头在擦她的头发,心里一边重复:【阿奚香香,真想贴贴,好想猛吸一口——】

【不对!她方才说什么?!】

【 阿奚夸我咯!!】

【她是不是夸我可以了?我没听错叭??】

【不行,憋住笑,桑渡远,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得学会在媳妇儿面前保持低调~】

“很厉害吗?”他拼命阻止嘴角上扬,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心里疯狂暗爽,“一般般咯,作诗什么的,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又瞄了她一眼,继续发挥:“男人嘛,不能只有力气,还得有脑子。

我知道,你平日里应当很少见到我这么全面优秀的俊男,我先前都是在你面前保持低调,不能让你一下子就发现我有这么多优点。”

【低调,太低调了;谦虚,太谦虚了。】

【像爷这种有脸有才还有财,会打会说还会哄媳妇儿的玉面小郎君,别说打着灯笼找,把太阳射下来装眼眶里都找不着。】

她笑了声,没忍住,靠近亲了下他的额头。

“你…干嘛。”他眨了眨眼,看了下她的嘴,又迟钝地摸着自己的脑门。

“奖励。”她揪了下他的脸,毫不掩饰对他的赞许,“小郎君,你可真是一点就通。”

“那你这奖励是不是太轻了些?”桑渡远将帕子搭在一旁,眸子微转,小声:“我还想到了另一个玩法。”

“玩法?”奚挽君为了不打击他的奋斗心,道:“你说。”

“咱们斗诗,输一次……”桑渡远一脸无辜,戳着她的掌心,忽然抬起了眸子,亮闪闪的,“脱一件衣裳如何?”

“……”

“我没听错吧?”她的笑容礼貌。

桑渡远屁股往她那边挪了下,小声嘟囔:“人家又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怕输,那就算了嘛……”

她冷笑了声:“你觉得我会输?”

“没有没有。”

桑渡远乖巧地扬起一个笑脸,“我知道的,姐姐不是害怕,只是许久没跟人斗过诗了,怕发挥不好嘛……

我没有说你不行的意思,绝对没有。

姐姐,你要是不想玩儿,那就算了叭……”

说着话,男子装作不在意,实则不断瞥向她,似乎在期待她会不会答应,眸底隐隐闪动狡黠的流光。

【快答应窝!快答应窝!】

【嘿嘿~】

“你玩激将法啊?”

奚挽君面带笑意,眼神微微扫到他的身上,“一共就两件衣裳,你也敢跟我玩?”

“我又不怕给姐姐看嘛。”

桑渡远抓着她的食指磨蹭,一脸正直善良,“我是正人君子,姐姐要是不想玩了,我绝对不勉强。”

她挑了下眉,“那若是你不想玩了呢?”

“男子汉大丈夫,我这个人向来有一说一。”

桑渡远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诚恳中暗藏期待道:“听到了吗?听到我的良心在不断呐喊的声音了吗?”

她不加思索,“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