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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中隐隐夹杂着雨丝,寒风侵肌,令人不寒而栗。

副将垂首,“桑小侯爷,如今您和夫人已经被主子扣押了,您的人手尚且被关在城外,此刻不听话,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欺人太甚。”奚挽君怒斥了声,死死盯着副将,“我们夫妇绝不会背叛太子。”

“许久不见,少夫人的脾性比起从前是有增无减。”

赵明煜身着玄铁盔甲,脚踏战靴,一步步朝二人走过来,身上的威压非同一般,眸底隐藏着血气和杀戮之气,令奚挽君脑子里飞快闪过他在预知梦中杀了桑渡远的场面。

桑渡远手心感受到对方一瞬间的僵硬,于是缓缓用力,握紧了女子的手。

“少夫人,你们不愿意过去,所以本王特意来接你们了。”

桑渡远向前一步,死死挡住赵明煜看奚挽君的眼神,“燕王殿下。”

赵明煜缓缓移开眼,视线落在桑渡远身上,带了些戏谑,“桑小侯爷,不,桑知府,久日未见,怎么消瘦成这个样子?看来潭州一事还真是让小侯爷蜕变成另一个人了。”

桑渡远了无遽容,缓缓道:“燕王殿下,在京城的时候,我们的确败在了你们手上。”

赵明煜唇角稍扬,朝后指引,“既然桑小侯爷也有话要说,不如咱们边喝边聊,本王在亭中煮了茶,暖暖身子。”

桑渡远拒绝得毫不犹豫,“用不着殿下假好心。”

“本王倒也不想假好心。”赵明煜往旁边侧过脸来,看了几眼奚挽君,“只是少夫人的鼻头都冻红了,瞧着可怜,桑小侯爷再有气性,也该让自家夫人不受寒吧?”

“他娘的,关你屁事。”桑渡远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来,死死盯着对方。

他的手被轻轻摇了摇。

“郎君,这里时常有游人经过,不方便说话,还是先去亭中吧。”奚挽君轻声。

桑渡远回首,手掌捧着奚挽君的脸,目光落在她被冻红的面颊上,有些心疼,于是轻声:“好。”

赵明煜唇角绽开满意的笑容。

几人围炉坐在亭中,亭廊外有重兵把守,看似谈话,实则倒像是幽禁。

宽厚的手掌握住茶具,略显不和谐,茶盏中缓缓注入沸水,茶水飞溅,不显文雅,反张显粗狂。

奚挽君眉心微皱,“燕王殿下,还是妾身来吧。”

赵明煜手心微顿,目光饶有兴趣地落在女子脸上,随即将茶具轻轻推到她面前,“当心烫。”

方才在他手里还不伦不类的茶具,换到白皙纤细的手中,顿时就另显风味。

奚挽君比从前瘦了些,脸蛋比他巴掌还小,下巴尖尖的,今日未加施妆,却肤如凝脂,明眸皓齿,唇不点而红,肩上披着的狐裘将她的身形笼罩得很好,两鬓微散的碎发轻拂,撩得人心尖发痒。

“你瘦了。”赵明煜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她顿了下。

“啪——”

桑渡远猛地拍了下茶案,茶水有大半洒了出来,青年的面部绷得很紧,饶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仪。

“桑小侯爷,你也未免太容易吃醋了。”赵明煜用帕子擦过桌上的茶水,面上带笑,“咱们今日是来议事的,不是吗?”

奚挽君没有抬脸,使茶筅搅动茶膏使茶末与水交融成一体,手腕以茶盏中心转动。

茶盏中顿时打出大小不一的水沫子。

桑渡远深吸一口气:“说,拦下我是什么意思?”

赵明煜朝廊外瞧了瞧,语气有些意味不明:“真是奇怪,把你们拦下了,怎么不见本王那宝贝弟弟呢?”

“太子身子不好,途中病了,所以脚程比我们要慢些。”奚挽君边制茶,边回答。

桑渡远的表情明显不悦起来,冷声:“没让你开口的时候就不要开口。”

奚挽君垂下了眼睑,低头道:“是,郎君。”

赵明煜的目光飞快扫了眼女子楚楚可怜的表情,皱眉道:“我们男人之间议事,就不要迁怒妇人家了吧。”

桑渡远冷着脸,“你到底要做什么?燕王,我们是不可能背叛表兄的。”

“谁让你背叛赵亦寒了。”赵明煜面不改色地叩击茶案,“本王向来对这个弟弟百般怜爱,怎么舍得让他受到伤害呢。”

“呵。”

桑渡远嗤了声:“燕王,这里没别人,就不必演戏了吧,我们是如何到潭州去的,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赵明煜垂眼笑了声:“小侯爷的气性怎么还跟少年时一样,装都不会装。”

“你知道我因为你吃了多少苦吗?装?”桑渡远眸底满是厌恶,“没必要装,咱们早就走到了对立的一面,不是吗?燕王。”

赵明煜叹了口气:“阿远,咱们好歹也是亲戚,你好歹也是要叫我声堂兄的。”

“别搞笑了,大哥,老子姓桑,又不姓赵。”桑渡远面上尽是嘲笑,“平日里在京城里演戏没演够,现在到了唐州还要演戏?”

赵明煜很有耐心,“都是一家亲戚,何必说这种伤心的话呢,本王将你们拦在唐州,其实也是因为打听到了一件事。”

桑渡远指尖微顿,目光变得深邃,“什么事?”

“花孔雀,找你们了吧?”赵明煜一动不动盯着他,将他所有的细小表情都记在脑中,“看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桑渡远别开眼,漫不经心。

赵明煜移开视线,暗暗落在奚挽君身上。

方才还稳当的沏茶手法,顿时抖了下,彰显女子心底的慌乱。

赵明煜低笑了两声:“你让我别演戏,你不是也在演戏吗?阿远,凡事咱们都好商好量,你们给花孔雀机会,不也得给我一个机会吗?”

“你害过我们。”桑渡远面无表情。

“他也害过你们啊。”赵明煜摊开手,一脸诚恳道:“冉檀塔坍塌这事儿,还是赵显深出的损招,我没想杀这么多人的,我要是知道奚挽君会冲进塔里救你,我肯定不会……”

桑渡远的表情再次垮了下来。

“我的意思是,花孔雀这个禽兽,他的心眼子比他身上那些孔雀衣裳的金丝线还多。”

赵明煜好言劝说:“我就不同了,我为人真诚啊,若是你们跟我合作, 我绝对不会在背后算计你们,可跟花孔雀合作,那就不一定了。

阿远,你也知道的,花孔雀从小母亲早亡,父亲寻花问柳,他是在阴沟里混迹长大的臭泥鳅,他心理变态啊。”

见桑渡远的神情迟缓了些,赵明煜乘胜追击,“这些时日,其实我非常后悔,为了争夺皇位,居然伤害了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堂弟的心。

皇权富贵,那都是泡影,一吹就散,我都想开了,这些身外之物于我无用。

我知道,如今寒儿全心全意信赖你,你是可以做主的。

若是你们愿意与我合作,今日这话我就放下了——

我赵明煜一定为寒儿冲锋陷阵,舍生忘死,有危险,我第一个挡在寒儿面前,绝不后退。

待寒儿继承大位,我也会尽心尽力地辅佐,绝不后悔。”

“……”

桑渡远沉默了半晌,冷不丁笑了出来,“你觉得我相信你的话吗?”

赵明煜一脸受伤的表情,“为什么不相信呢,阿远,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

“说句实话,如今太子重病,我的确可以做主和谁合作。”桑渡远轻蔑地注视对方,“可我若是就不愿意和你合作呢?”

“……”

气氛在一瞬间凝固了,周围弥漫着数不清的寒意,剑拔弩张。

“你当然可以不愿意了。”

赵明煜方才还真诚满满的表情有了些许松动,带着笑意,“只是你和少夫人恐怕就离不开唐州了。”

桑渡远攥紧了桌角,“你什么意思?”

“本王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明白才对。”

赵明煜懒散地靠着椅背,“你们的将士都候在唐州城外,没有主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本王会将你抓起来,但不会让你死,本王会一点点的折磨你,让你不像个人样。

至于挽君,我不会动她,因为我喜欢她。”

奚挽君愣了下,桑渡远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赵明煜歪着头,戏谑道:“没看出来吗?本王对你夫人,有企图。”

“本王会让你看着本王与她拜堂成亲,日后她也不会是什么桑少夫人,而是本王专属的燕王妃。”

茶案在一瞬间被桑渡远掀翻,吓得奚挽君呆坐在原地,不敢动弹。

赵明煜反应很快,拔出腰上佩剑刺过去。

桑渡远凌厉闪避,从腰间扯出匕首,毫不犹豫扎向对方的眼珠子。

“呃……”

赵明煜的脖子被桑渡远死死掐住,双眼充满了红血丝,后者却加重了力道,浑身充斥着杀意,“赵明煜,你想死是吗?”

“你的武功,进步很大。”赵明煜呼吸困难,还是扯出了一丝笑容,“只是本王死不死难说,你要杀本王,是必死无疑。”

匕首与赵明煜的眼珠子极近。

可相对的佩剑与桑渡远的心脏也只差毫厘。

奚挽君捂住嘴,惊叫了声:“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