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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娃头上银铃轻晃,在整个安静下来的演武场里清脆作响。

一双眼睛生得纯善又灵气,湿漉漉地打量过来,陡然见了这么多人,还个个五大三粗的,不免有些怯怯。

搂着周意然的手更紧了些,小身子往他胸膛里贴。

周意然安抚似地拍了拍,一双泛着冷光的眸子一扫,下头蠢蠢欲动的人群霎时间老实下去,被踩到尾巴一般,赶忙转过头不敢再看。

乖乖,

统领大人好福气,这么个铁疙瘩一样的人,居然能抱小娃娃了。

下边的军士因着在操练不必前来见礼,几位监管者却是不能视若不见,他们连忙上前来,尽管小殿下仍是人事不知的年岁,却不影响他们毕恭毕敬。

周意然将人打发走,低低对着傅锦梨道,”看到了?“

”嗯?”奶团子歪着脑袋,不解。

周意然将人抱着从一侧的廊下穿过演武场,期间将里头的布局,兵士规格看得一清二楚,他望着远处,声声随意。

“禁军卫共三十万众,宫内置八千余人,外城还有一驻地,对半而治。”

玄化门底下的是精中之锐,为天子门臣,其余的为皇城兵马,四散上京各处驻守,分而治之,各司其职。

一点相同,便是周意然全权管理,傅应绝金口施令。

小人儿似乎不懂,但周意然却还在继续说着,“是你父皇手底下的鹰犬,一经出鞘无往不利的长枪,是他的拥趸。”

也将会是你的。

小全子在他一开口便自觉远远躲开,若真叫自己听见了,那可是要杀头掉脑袋的。

他不远不近地坠在后头,只低着头,也不敢去四处乱看。

傅锦梨听了个大概,小小的人抬头看着他,周意然满脸认真,不似闲谈,却像是交托。

奶团子懵懵懂懂的脑子与心间,似乎在他那一丝不苟的目光中,雾气散开了些许.......

爹爹的,那便也是......

两人已然过了演武场,傅锦梨却突然回身去看,那泥沙布满的地上,汗流浃背满脸傲气的兵士,说说笑笑间拳脚相向,你来我往,刀枪互驳。

她的眼神仍旧纯粹,却忽然迷茫了一瞬,而后渐渐清明。

祁扬习武的地方离演武场不远,只是他学得终归是要笼统一些,所以与众人不在一处。

此刻一动不动维持着动作的人,苦哈哈地。

怎么师傅还不回来,他回来了小梨子该也会跟来吧。

悄悄扭过脖子去望一眼,半个人都没有!

而受人惦记的那位,被人黏糊糊挨着,乐不思蜀,哪还记得这个便宜徒弟。

“想去哪里玩。”

周意然看着她问。

话倒是没用错,她来此也干不了别的,估计是上头那个哄不住了将人打包拎过来,顺便让里头的兄弟见见人。

他这么一提,奶团子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玩!爹爹说小梨子同你们玩,乖乖地,不跑。”

糯糯地,眼睛晶亮。

周意然唇角轻翘,“嗯,陪你玩。”

他是有这雄心壮志的,可是现实与想法背道而驰。

周意然将人带到了自己在禁军衙邸单独辟出来的小室,室内东西不多,都是些书,武器什么的,吸引奶娃娃的是那墙上挂着的麟甲。

银白带着黑色纹路,片片玉甲泛着光泽,肩臂处有凶兽口齿大开,狰狞异常。

“喜欢?”

周意然站在她身后,惊觉这小小一个怕是还没那土豆蛋子高。

他皱着眉,倒是没想到她对这个感兴趣,这麟甲凶煞,该不像是小姑娘会喜欢的东西,初时还怕会吓着她。

奶娃娃眼眸水汪汪泛着光,小手指着墙上的盔甲。

“周周哥哥,大将居!”

是小粽子说的大将军!小粽子说大将军就穿这样的衣服,拿着小木剑,保护别人,保护小梨子!

周意然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了一瞬,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嗯,是大将军。”

他是世家子,还是书香门第,自小便有人言他会赶父亲的衣钵,入六部主事。也有人说他不慕俗世,四处传学也不一定。

没人料想他会处在如今的位置。

傅应绝未临朝时,周意然其实不在上京,而是在大启以西的漫天水浪里厮杀,那里临海,多有匪患,周意然领命驻守,那时他非是禁军统领,倒是有不少人称他做将军。

看着小人踮起了脚还够不到麟甲半分,周意然上前一步将人抱起来。

视线陡然拔高,奶团子恰好与肩上狰狞的兽脸对了个正着。

小胖脸一抖,下一瞬却伸出爪子去抓住大开的口器中的利齿,

“被我抓到啦!”

肩吞上的凶兽做得真,连锋利的长齿都造了出来,裸露在外。

小胖爪子一把牢牢抓住恰好被她一手捏圆,只是利齿被拿捏住,那兽脸上的凶煞倒是弱了几分,透着点憨。

小人儿笑呵呵地凑得近了些。

是大将军衣服上长牙齿的小怪物!

是同长尾巴的小龙一样的乖宝宝!

盔甲材质生寒,她小脸贴上去被冻得一颤,于是又开始告状了。

“他咬我哦!”

周意然掐着她小下巴将胖脸挪回来,暗含无奈,“当心些。”

小丫头是真没见过世面,这盔甲也是第一次见,同禁军平时穿的颇有不同,今日能认出来也是因为赵驰纵成天在她耳边念叨。

还挥着小木剑耍得虎虎生风,甚至是兴致大发地提了笔画给她看。

画得实在丑陋!

最后是唐衍看不过眼,凭着他的描述画了一幅,勉勉强强能看清,与周意然这具不尽相同,却隐有相似。

“小梨子穿。”她眼巴巴地。

小梨子也做大居居!

周意然将手挪至腹吞处,轻轻扫了一下又收回,

“穿不得,小梨子一辈子都不必穿。”

是血气的侵染与血肉的交缠才能让一副崭新的盔甲染上血煞,故而有人迷信说,着甲者大凶,杀孽难当。

血煞侵蚀心智,也护人周全。

有人身不配位,杀红了眼,入了魔,连同身上的盔甲一同肢解在关外的疆场。

唯有天赐大义者肩负家国,心怀安定,驯服阴邪,而那一类人,无不意外个个封侯拜将。

周意然对此嗤之以鼻,人定胜天,凡在沙场皆为儿郎,人人心中披麟甲,又哪是那一两句妄言能断的。

而今小孩说她也穿,周意然想也没想便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