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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皇帝洗衣裳?

温如烛想都不敢想。

“不,不用,我......”

他想说不需要麻烦大启陛下如此,可以直接送钱来的,可这话说出去在别人面前怕是不自量力的意味太浓,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给啦?”

他的意思傅锦梨可不懂,只当他是拒绝,小丫头呆了呆,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颤抖着唇,可怜兮兮地劝他。

“爹爹,小梨子,饿肚肚啦,给呀,一点点,买糕糕哇!”

傅应绝:......

他狠狠地闭了闭眼,小丫头实在丢人。

“回来。”

忍无可忍,朝着哭唧唧的小孩儿招了手。

奶团子小嘴委屈地扁着,到嘴的钱要飞了,一边是为难的小哥哥,一边是黑脸的老父亲。

悲愤地呜咽一声,扭着小胖腰朝着傅应绝跑去,一下子就将脑袋埋在他腿上,留下一个伤心的后脑勺。

“你......”

温如烛伸手想去拉她,可小孩儿虽然腿短,但跑起来还是快,一转眼就气鼓鼓地埋在了她爹的腿上。

他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

傅应绝看着趴在腿边这团,几度抬起手又放下,拳头紧了又紧,最后也只是恨铁不成钢地轻放在她脑袋顶拍了拍。

咬牙道,“出息!”

小孩儿委屈,声音被堵着,有些模糊,“穷哒,米有钱,爹爹辛苦!”

“......”

归根究底还是不想自己辛苦。

努力为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傅应绝缓缓地吐出口气,抬眼复看向那正中的孩子。

“见笑,永嘉小孩儿心性。”

温如烛哪里敢笑,连连摆手,“永——小,小殿下心地纯善。”

这是他对傅锦梨的第一印象,其实不止他,几乎每个人第一眼见这样一个孩子,想法都会与他一般无二。

养得单纯的孩子,得九五至尊骄纵,心思简单些也是应该的。

傅应绝随口客气一句,抬腿动了动,上头的小孩儿被颠了一下,又吧唧一下抱紧,小肉爪子拽得牢牢,反正就是不出来。

“可先回答朕的问题。”

拿这个没办法,傅应绝只得由她去了,只对着温如烛微抬了下颌。

话题又回到最初,温如烛看向帝王深邃如渊的双目,心头一颤,神色便有些闪躲。

傅应绝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唇角几不可查地一扬,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温如烛强自镇定,“我家住苍涟,是,是,家中世代行商,同父亲到大启置产,途中不幸——”

他初时有些紧张,磕磕绊绊地,后头便流利起来,说起遭遇,难掩怒意,“叫贼人将我虏了去,如今数日过去,家中怕是着急。”

声线不稳,傅应绝听着隐隐皱起了眉。

小孩儿说话他也算是听过不少,自家闺女儿身后跟着的一帮臭小子,带着小男孩儿天然的莽,就算是秀气些的唐衍,也不会同眼前的温如烛一样。

本就是稚嫩的,却又刻意伪装一般,压得粗一些,低一些。

平白惹人猜忌。

“苍涟?”

帝王似是来了兴致,眉眼戏谑,“朕与苍涟,倒是有些不解之缘。”

确实是不解之缘,一旁的苏展悄然腹诽。

前几年混账的时候,将别人苍涟国宝一声不吭给拔了走,藏在小殿下的龙吊坠里头,不是随身带着,就是挂在床头。

温如烛表情有些僵硬,“是,是吗?”

“平民百姓家,倒是不曾听过。”

傅应绝哼笑,心道这小子是真能装啊,正要说话,却忽地觉得腿上的小爪子动了动。

闲闲地垂眼看去,就见小家伙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悄摸摸地瞅着他。

“......”

心领神会,傅应绝抬手就将小孩儿抱了起来,小胖丫头顺势手脚并用地爬进他怀里坐着,一脸理直气壮,见不到方才半点生闷气的样子。

傅锦梨自然理直气壮了,小梨子生气气,是爹爹将她哄出来的!

小丫头胖脸上肉嘟嘟地,两只爪子笼在袖中放在小肚子上,脚丫子翘着,呆头呆脑地看着正中的男孩儿。

“是,爹爹谈,给不给啊,给不给钱钱哇。”

这是还惦记着呢。

小糊涂蛋一个,温如烛火瞧着她不合时宜地想笑。

傅应绝倒是面色淡下来,单手搂着胖娃娃,眸色玩味又带着若有似无的压力,像渔网一般,笼在温如烛身上。

语气懒洋洋,“爹爹倒是想啊。”

眼波又寒又邪,唇角挑起,“这不是——”

“叫别家的皇嗣,赔小殿下一套衣裙,倒显得咱们没有待客之道了。”

平静又随意地一句话,却叫温如烛瞬间瞪大了眼瞳,意外又难以置信,努力稳住心神,笑得十分牵强。

“陛下,说,说笑了,平民百姓,哪能自比皇嗣,这钱......”

他的慌乱肉眼可见,傅应绝都疑心是自己在欺负小孩儿。

本只是合理怀疑,他或许是出于礼节,前来求见道谢,可伪装做得实在太烂,下意识的弯腰而不是跪拜,光这一点,就有得名堂可挖。

本是没那么快侦破的,可偏偏在这孩子脱口而出一句苍涟后,傅应绝脑中思绪,一下就仿佛拨云见雾般,那些模糊的记忆与印象,全都跃然纸上。

清晰明了。

“我道怎么见你眼熟,原是同一位故人相像。”

帝王轻嗤,薄唇微启,一字一句,轻易就叫温如烛遍体生寒。

“——既是苍涟人士,不知可曾见过庄静皇后。”

庄静皇后……

温如烛呼吸一窒,手蜷了蜷,脸色发紧,语气生硬,“不,不曾见过,只闻,是,是位奇人。”

“这样啊。”傅应绝尾音拖长,像是逗猫一般,心里已然门清。

温如烛这长相可不平庸,还未长开,却可见俊逸,硬朗地带着女气。

而苍涟的庄静皇后,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早年骑马征战,稳固家国。

傅应绝同她有过几面之缘,那眉目,同眼前的孩子,像了个九成!

蹩脚的行商理由,理智地应对匪徒,不是说这样聪慧的孩子皇家独有,而是那长相,气度,甚至是说话语气,乃庄静皇后独有!

他也不拆穿,只继续道,“庄静出没军营,常年男装示人,雌雄莫辨。”

而这孩子,做男儿扮相,却叫他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想来——

“但苍涟帝后,只育有一子。”

帝王恶趣味地短促一笑,“你说,狸猫换太子的有,龙凤调转的,有没有。”

已经是极其直白,又毫不掩饰了,温如烛只觉得自己之前的遮掩无力极了。

在这位凶名在外,老谋深算的帝王面前,花架子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