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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应绝本就不耐烦,又有小胖孩儿在手上拱火,大公鸡险些一命呜呼。

最后那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家伙,又被一根绳子吊脖子上,老实巴交服服帖帖地叫傅锦梨牵着满寨子跑。

“小梨子大王厉害,你不听话呀,不听话爹爹收拾~”

她乐呵呵地,迈着步子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架势。

拍拍胸脯还要自夸一番,“小梨子听话呀,爹爹想我,想我不收拾~”

六花儿立马笑得脸都皱了,赶紧拍龙屁,“不不不不错不错,大当家本事翻翻翻翻翻天地!”

他哥几个当初的眼光那是半点都不会出错!

就照二当家那架势,别说是只鸡,怕是天穹山顶上的松枝,连那嫩尖上的雪都能封不动地给送到跟前来。

溜须拍马对他而言简直不在话下。

还能趁着奉承的间隙公报私仇地瞪两眼那鹌鹑一样叫都不敢大声的破鸡。

眼瞅着好话都要叫他一人说完了,月弯弯有些慌忙又心急,也胡乱跟了一句。

“大当家,大当家无所不能!”

她一直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却没什么存在感。

这样小小的一句之后,六花儿又注意到她了。

“弯弯弯弯——还在这儿这儿啊。”

这话没有恶意,六花儿个粗神经的也没有什么糟践人说酸话的心思。

他仍旧是那句,“你阿阿阿伯,没没找你找你呀,今日今日在在外头许久。”

月弯弯原本带笑的脸,在他的话里也落了下来。

支支吾吾地低声道,“阿伯,跟婶婶叫陪陪大当家。”

“这这这样。”六花儿想了想又道,“那那那也挺好,陪陪陪我小小老大,总总总比关在在在家强。”

他随口一言,倒是引了赵驰纵的眼,小少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下。

不太好使的脑子里头灵光一下,又灭了下去,继续粗手粗脚地陪着傅锦梨玩儿。

因着傅应绝解决了这臭鸡,就火气冒着自个儿走来,现在倒是只有六花儿陪着三个小孩儿。

傅锦梨小心地瞧了月弯弯一眼,见她拘谨地低着头,小胖丫头脚尖在地上戳了戳。

不知为何,她总瞧着月弯弯眼熟。

却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此刻月弯弯看似落寞地低下了头,傅锦梨脑中神经猛地就搭上了。

她道是谁呢,原是像了家里的猫猫。

丁雅言不爱说话,比之月弯弯还要沉默,总能一个人闷不吭声做些叫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而月弯弯只是文静,眼里没有丁雅言的阴霾与雾气。

但现在她神色黯淡下来,倒是像极了同傅锦梨分别时的丁雅言。

默默地,黯然地。

傅锦梨一下就有了动作。

“给呀~”

她忽然将手上的绳子往月弯弯那处递了递,“它乖乖了~弯弯,小月亮弯弯,我没有小月亮呀~”

她笑起来,真的能同拨云雾露霞光,脸上挂着浅浅的梨涡。

“猫猫不高兴,也这样,你也不高兴了,不高兴小梨子哄哄呀~”

月弯弯眼中一震,脸上腾地就起了红云,有些不知所措。

“不......大当家不用了。”

可傅锦梨的手却没放下。

六花儿见状便道,“你你你拿着!我我我六六花儿,还还没摸过这这——这大公鸡呢。”

有些酸,有些羡慕。

最后月弯弯还是伸手拉住,懂礼地道了声,“多谢大当家。”

接连几日,都是月弯弯来陪着。

傅锦梨同她一起,扯着大公鸡就四处遛弯。

可怜它一只报晓鸡,竟是做了巡逻犬。

————

“如何了如何了,弯弯,大当家那处可有许给你什么好处?”

体格健硕的男人一见月弯弯进门就追着问,他一身粗布衣裳,浑身上下都是市井的俗气。

一张嘴,老皱的皮肤就堆砌一处。

他搓着手,又道,“定是给了的,那大当家我瞧着可不得了。”

王富友面露垂涎,“就她鞋上镶那颗珠子,我年轻时在镇上大户家做伙计时,远远见过一次!”

那颗还远没有奶娃娃鞋上的色泽好,却是叫主家如珠似玉地护着,可想而知,那小奶娃脚上的又是何等稀罕。

月弯弯一进来就靠站门边,被王富友逼问得答不上话来。

求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同样站着的婶婶身上,可婶婶却急忙闪躲开,不敢开口解围。

月弯弯眼角耷拉下来,嘴里嗫嚅几下,“没没有,大当家是小孩子,身上没揣东西的。”

“没有?”王富友横眉,“你不会自己去讨?”

他气得手指点着月弯弯的脑袋,“丫头片子你怕什么丢人,你陪着玩这几日,开口要她还能不给?”

“这有钱人都爱面子,只要你讨了她还能不给你?”

一句接一句地。

月弯弯在他一番攻势下毫无招架之力,只得闭口不言,低眉顺眼地挨骂。

王富友气得仰倒,嘴上不无恶毒地骂道,“捡来讨债的!那俩短命鬼捡个讨债鬼,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何不如当初叫你冻死在外头!”

月弯弯一下就红了眼,却没有泪水掉出,而是忍住哭腔,小声反驳。

“才不是,阿爹阿娘才不是短命鬼。”

骂她的她当作听不见,不痛不痒,却受不了任何人诋毁自己父母半句。

“富友!”

那话过分,王家婶婶看不下去只得出言提醒,“瞎说些什么!”

可王富友非但不收敛,反而嘴脸恶臭,“你也给老子闭嘴!她吃我的用我的,还不准骂两句了!我看我弟弟弟媳就是她克死的也不一定。”

月弯弯气得发抖,却在他的话里愈发卑微地垂下了头,恨不得藏入地底。

指甲在虎口处掐出月牙状的痕,她不再开口辩解半句。

王家婶婶被这么一堵,碍于他往日的蛮横,不敢再说些什么。

只等到他一步一骂地走了,才过去牵起月弯弯的手。

“弯弯,你.......”

自己处境也不好,倒不晓得如何劝她了,只得拍拍她手,道一句,“你莫要多心,当初你父母将你托付给我们,我们也是愿意的。”

“你大伯他......”

想为自己丈夫说两句,却发现着实没什么好说的。

王家婶婶面露难色,“你便当听不见,别往心里去。”

月弯弯手轻轻挣了挣,没挣开。

不仅是被圈住的手,更是她长年累月被刻在骨子里的自卑,皆逃不开。

她便不再动作了。

像是认命了一般。

良久,才闷闷地回了一句,“弯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