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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齐天恒分开后,温迎她们绕过一个巷子,走到了大街上。

前面不远处就是混乱的教坊司。

只是如今被锦衣卫还有兵马司的人左一圈,右一圈地包围了起来。

大火已经被浇灭了,滚滚浓烟却还在废墟之上的空中翻腾。

温迎想起之前在教坊司里,忽然死了的三个人,她对云然道:“我们过去看看。”

她们走到包围圈外,这里有不少百姓聚在这里伸头想往里观看。

温迎目光越过这些人,看到教坊司门口的锦衣卫还没撤离。教坊司里被赶出来的人,如今都抱头蹲在一旁的空地上。

温迎看到了里面蹲着的萧琼音还有乐柔晗。

温迎正准备收回目光,这时萧琼音忽然无意抬了一下头,撞进了温迎的视线里。

温迎愣了一下,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萧琼音看到她,惊诧地睁大了眼。

随后她认出了温迎身上的衣服,明白了什么,却只弯眼一笑,便垂下头当没看到温迎一样。

温迎抿了抿唇,萧琼音的态度让她惊讶,她们俩的关系还没好到能让萧琼音不招出她。

这时锦衣卫将萧琼音提了出去,似乎要单独审讯。

也对,薛公子死的时候,只有萧琼音在,她自然被怀疑上了。

和她一起被锦衣卫提出去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子。

剩下的人被锦衣卫一个个拽起来,似乎要押他们进诏狱。

温迎没看到死去的三人当中另两人是谁,她也没从围观人群中听到议论,看来她在这里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得回去后让人查查,今日教坊司出的事太突然了。

温迎还是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跟齐天恒,乃至齐天恒背后的势力有关的。

温迎垂眼思考着,她旁边的云然突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

温迎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完蛋了!’云然躲到她身后,苦着脸说。

温迎回头看着她, 摸不清楚状况:“什么完蛋了……”

但她话没说完,头发就被往后拽了一下。

温迎歪了歪脑袋,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无礼到拽她头发。

她刚回头想训斥,就对上了陈最冰冷的一张脸。

温迎:“……”

她真后悔这会儿易容面具没焊回去!

陈最弯起唇,眼底却毫无笑意:“这是哪家小姐偷穿着男子的衣服溜出来的?”

他坐在马上,一手牵着缰绳,微弯着腰看着她。

“还是说我认错了,你其实是个少爷。”

陈最这句话说的格外阴阳怪气,温迎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怎么不说话?不认识我?”漆眸睨着她。

温迎小声道:“……认识。”

再让陈最说下去,他这张嘴能将温迎挖苦的体无完肤。

“既然认识,见到我不知道喊一声?”

“哥哥。”

陈最冷哼一声:“刚才去干什么了?”

温迎抿了抿唇,喉咙发干。

陈最如今的气势怎么越来越冷沉威严了,她真的有点怕他了,特别是她做了虚心事的时候。

这会儿她是老实说?还是先哄过去再说?

但陈最哪有那么好哄。

温迎背在身后的手,拽了拽云然的袖子,云然却装死,躲在她背后不出来。

“哥哥,我,我今天……”

陈最打断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好了再说。”

温迎又抿了抿唇,一咬牙道:“我今天是去教坊司了,我是有正经事,不是去胡闹的。”

陈最冷哼:“教坊司?你飞鸿居的生意都做到教坊司了?温大老板,你跟我说说,你跟教坊司里的人是怎么做生意的?”

温迎:“……”

温迎伸出手,拽住了陈最的衣袖。她垂下眼,长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圈阴影。

她皮肤很白,嘴唇却被她抿的发红。一缕碎发滑落到脸颊上,这一丝凌乱凭添了一分可怜和柔弱。

“哥哥,我们回家再说行不行?”

声音很低,娇娇软软,似乎只让陈最一个人听到。

陈最喉咙紧了紧,想说“不用每次都跟他来这套”,休想糊弄过去。但他喉咙干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神情更冷了,为自己的心软,也为自己明知道自己心软,却无可奈何。

“回家!”他冷喝一声,调转马头,往前走去。

温迎低着头笑了笑,偷偷冲云然露出一个胜利的表情。

“再不走,温迎今日的事,你就得到祖母面前跪着说了。”

“来了!”温迎大惊,急忙跟上。

陈最有马骑,她们却没有,幸好楚骁机灵弄来一辆马车,让她们俩坐着。

回到温府,云然立马溜的没影了。

云然咽了咽嗓子,跟陈最进了他书房。

陈最解开手上的臂缚,往桌子上一扔,发出“噔”的一声响。

温迎偷瞄一眼他的神色,乖乖站在他身后。等陈最一脸火气转过身来,正准备训她的时候,就见温迎继续抿着唇,睁着圆圆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温迎。”陈最一口气堵住了,下一瞬气笑了。他指着她说,“你当我不敢收拾你?你现在干的事,换成祖母或者义父,任何一个都会打断你的腿!”

温迎越发乖巧,一点都不辩驳:“是,哥哥是温迎兄长,长兄为父,当然有资格教训温迎的。”

陈最却在她这句话之后,脸上的怒容一点点消散,最后露出一个让温迎看不懂的表情。

书房里久久沉默了下来,温迎等了等,也没等到陈最训她。

她抬起眼偷偷看了陈最一眼,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烛灯。陈最背着烛火,脸色隐在暗影中,温迎只能看到他绷直了的嘴角。

“哥哥,我今日是和三表哥一起去的教坊司。”温迎这会儿也不装乖卖巧了,将今天在教坊司里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随后她说:“我怀疑三表哥背后,不止有九门十三派。若是九门十三派,没必要担着风险,插手教坊司。也许就是因为这股力量,才让齐家存活到今。”

陈最转过身,他背对着温迎,伸出修长的食指,挑亮了弯下去的烛芯。

“而且今日教坊司发生的事,也很奇怪。薛阁老的儿子被杀了,另外两个我猜也是权贵之子。这背后的人杀了三个人,又在教坊司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到底想干什么?”

温迎锁紧眉头,猜测着。

陈最道:“死的另外两个,一个是刑部尚书的儿子,另一个是翰林院大学士张大人的儿子。这三家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姻亲关系,若说有的话,这三人当初都是拥戴今上上位的人。”

陈最这话一出,温迎只一瞬就明白过来,瞳孔微缩。

她声音有些发沉,缓慢道:“这件事是冲着陛下来的?”

“嗯。”陈最回过头来,脸上神色如常。“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十四年前,京城也发生过同样的三起命案。当时传出前太子燕彻欲要谋反的消息,朝野传的沸沸扬扬。先皇震怒,要求三法司彻查,但三法司没有查到任何证据。”

“这时朝中三位重臣带头为太子鸣冤,说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清正仁和,不会做出谋反的事。”

“先皇却按下奏折不表,没过几天,这三位重臣的儿子就被人在青楼暗杀了。”

温迎眉头皱着更紧,她在思索着陈最的话。

“这人若是冲着陛下来的,那当初那三位重臣的儿子,是……”

温迎没说出口,光是这个猜测若是被人听去,他们也是要掉脑袋的。

陈最的声音很冷淡:“我们看过齐家那份圣旨,如今这位陛下的位置来的可不正。前太子谋反获罪,最后得利的就是这位陛下。”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那三人是他杀的。”

“哥哥!”温迎的声音拔高了些,若不是知道门外有楚骁和暗卫守着,这些话他们都不能说。

锦衣卫的爪牙遍布天下,即使在家里也难免隔墙有耳。

陈最脸色平淡,温迎转开了话题:“那如今想要这个位置是永王,永王是知道当初的事,所以制造了今日教坊司一案。”

陈最不置可否。

温迎想起什么,忽然问:“会不会有种可能,永王知道先皇曾留下过这样一封圣旨?若永王得到了这封圣旨,那他的谋反便有了正当理由。”

温迎顺着这个猜测猜下去,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不然永王出师无名,他能在西南笼住人心,却很难笼住坚守正统的天下文人之心。

陈最道:“就算没有,他也会弄出来一份。”

温迎想了想点了点头,她捏了捏眉心。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了,有些事她还没理清楚。

陈最垂眼看着她,漆眸深邃如古潭,静谧无波,潭底却似乎有激流在暗流涌动。

忽然他曲指敲了一下温迎的脑袋,带着点宠溺的笑意训道:“整日皱着眉,没等七老八十,你就成老太太了。”

温迎不满,嘀咕道:“也就你是我哥,否则其他人可不敢敲我脑袋。”

陈最蓦地收紧指骨,攥紧拳头。

“若我不是你哥呢?”

“若你不是我哥……”温迎想到这个可能,气势忽然起来了,叉腰道,“那我怎么可能站在这里,任由你教训我。其他人若敢这么对我,早掰断了他的手指。”

温迎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把陈最当兄长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陈最本就是她的兄长。

但身份上是一回事,心中认可是另外一回事。

祖母不出门,府上只有她和陈最。陈最的存在,本身就让她内心安定。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做错了事会有家里人管教,也会有人给她收拾。

她就像其他女子一样,做了出格事,不敢回家。

犯了错,首先想的就是撒娇求饶。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有人兜着。

温迎想到这里笑弯了眼:“不过幸好你是我哥,幸好爹爹带回了你。”幸好这一世她没有将陈最丢了。

陈最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没多少笑意的表情。

温迎却以为陈最还在生气,没有多想。

天色太晚了,温迎没留多久就回了自己院子里。

陈最一个人坐在屋里,目光垂着,久久没动。清冷的月光穿过窗格,在地面上落下一个个被框住的银色影子。

直到桌上蜡烛的烛芯“噼啪”跳了一下,一根烛火燃尽,屋里暗了下来,他才回过了神。

“楚骁。”他开口的声音有些干涩。

“主子。”楚骁推门走了进来,“主子怎么没点灯?”

陈最的书房不许府上下人进出,身边琐事大部分都是楚骁处理。楚骁熟络地点亮烛火,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陈最问:“英王最近有没有送信回来?”

“暂时没有收到。”楚骁摇头,“但应该快了,英王他们应该赶到西南了。”

陈最道:“这些日子赤鹰军要加紧训练,一刻都不能松懈。另外英王那边替我送一封信去,告诉他尽量活捉萧弘义。”

楚骁问:“主子,是不是北疆那边有动静了?”

“嗯。”陈最的声音低沉暗哑,“永王谋反,鞑靼人趁此在北疆蠢蠢欲动。赤鹰军许久没见血了,该到磨刀的时候了。”

他顿了顿,许久后将话说完了。“我们得回北疆了。”

楚骁点头:“属下立马就去收整赤鹰军,主子那我们哪天出发?”

陈最道:“明早我进宫去请命,北疆的事不能耽搁,越早走越好。”

楚骁这时想起什么问:“主子,那府上我们可要多留些人?”

以前他们去北疆也会在府上留些暗卫,保护老夫人。如今府上还有大小姐在,肯定是要多留些人的。

陈最却没出声,楚骁还以为自己问错了。

但他想了想,他问的话也没问题。以主子对大小姐的看重,离开京城必是会不放心的。

而且一旦跟鞑靼人开打,三年五载都有可能,下一次回京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陈最道:“府上人手再加两倍,云然和包曲都留下来。英王那边的人也递个消息,必要的时候我需要他们帮一把,另外……这件事暂时别告诉大小姐,”

楚骁愣了愣,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