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从范府出来，回府的路上一直沉着脸。
但走到半路，他的马车忽然被人拦下了。他掀开帘子一看，见是太子身边的侍卫。
那男子说：“太子请冯大人过去一趟。”
冯骥神情一凛，立马道：“臣这就去。”
太子在醉仙楼的包间等他，冯骥一进去便行礼。
太子温和地说：“冯大人起身，坐着喝杯茶吧。”
冯骥这才坐到太子旁边，太子问：“范家的事，冯大人觉得还有救的余地吗？”
冯骥摇了摇头，脸色很难看地说：“这范开诚虽然聪明，但内宅不宁，他疏于管教，闹出这么大的事。如今锦衣卫都插手了，范家只怕保不住什么了。”
太子叹了口气：“孤没想到范家这么不经用，孤本来是准备重用他的，太让孤失望了。”
冯骥低着头没说话。
过了会儿太子想起什么又问：“冯大人看，范开诚知道多少当年的事？锦衣卫若是严审，会不会审出来些什么？”
冯骥回道：“臣不知，但臣知道当年温兴坏在北疆兵败，范开诚一定知道什么。”
“那就看他聪不聪明了，此次能不能活命也看他自己。”
太子举止优雅，喝了一口温茶。
太子身后的何先生忽然开口：“殿下，范家这颗棋子已经废了，我们当另作打算。”
自从上次萧家出事，二皇子老实了好一阵子。
但最近这段时间，二皇子忽然暗中动作频繁，拔了他们好几处人手。
太子就是过于心慈手软了，何先生忍不住在心中想。
皇位之争，本就残酷，太子却屡屡给二皇子留后路，才致使如今他们非常被动。
“嗯。”太子点了点头，锁起了眉头。
何先生和冯骥对视一眼，冯骥先开口了：“陛下一直对太子很满意，也很器重太子。但太子也看到了，如今陛下也已经开始重新重用二王爷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不妙了。”
何先生接着说：“如今西南齐家大公子打了胜仗，永王暂时退到了庆城。齐大公子和英王也该回朝了……”
太子问：“你们的意思是？”
何先生道：“他们此次回京，陛下必会重赏。齐家暂且不说，这个英王我们完全可以拉拢过来。”
太子皱眉：“但五皇弟对我们这些兄弟一直不冷不热的，除了陈最，他身边似乎就没有其他人。”
这时何先生忽然压低声音道：“最近二皇子一直在调查二十年前那次宫中中秋宴的事。”
“二十年前的中秋宴？”太子疑惑，随后想起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二十年前的中秋宴只发生了一件事，当时还是秦王的陛下，在宫中喝多了酒，被还是宫女的英王母亲爬了床。
那件事陛下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可以说恨之入骨。
这么多年对英王母亲的恨意都没能消除。
导致如今不管英王做出什么功绩，陛下也当作没看到。
太子问：“二皇弟是什么意思？他查五皇弟的母亲是想做什么？”
何先生的声音更低了：“殿下知道，陛下为何这么厌恶英王的母亲吗？”
“因为她身份低微……”
“但宫中妃子也有是宫女出身的，陛下照样宠爱，怎么换成了英王的母亲就不行了？”
宫女爬床，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收入后宫也不碍什么事。
但像如今这位陛下对英王母亲这么痛恨的，就很奇怪了。
“何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太子开口。
“二皇子的人查出来点消息，当初宫宴上第一个发现陛下和英王母亲滚在一起的，是前太子和一个女子。”
当年的事如今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而且今上登基之后，也处理了一批当初的人，导致现在二皇子查出来的线索也模模糊糊的。
何先生继续道：“据说那个女子是个宫外的江湖女子，是随戏班子被太后破格准许进宫的。”
太子听到这会儿，心中的疑惑更深。“这个女子怎么了？”
“英王母亲的眉眼有三四分像这个女子。”
太子疑惑了一瞬，反应了过来，脸色都变了变：“父皇对那个江湖女子……”
何先生：“据说深爱非常，但当时宫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陛下却和英王的母亲睡在一起，还被此女撞见了。”
太子内心大受震惊。
自己的父皇当初还有这一段过往呢。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那说明那个女子根本不在父皇的后宫。
太子问：“那女子后来的下落呢？”
何先生道：“不知道，但……”
何先生故意顿了顿，却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殿下可听过八年前京中的一个传闻，赤鹰将军实际上是陛下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
当初温兴怀在北疆“投敌叛国”的事一爆发出来，大家都以为陛下肯定要对温家赶净杀绝的。
但陛下却久久没动。
甚至后来重用起了陈最，还将二十万赤鹰军的兵符交给了他。
当时京中就有一个传言，说陈最实际上是陛下当初还未登基时，在民间留下的私生子。
但这传言只传了一阵，突然戛然而止。
自此之后，就再也没人提过这件事了。
太子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此事你可有真凭实据，便在这里妄言？”
何先生忙跪了下来：“小人没有真凭实据，这是二皇子他们暂时查出来的消息二皇子他们查出来，赤鹰将军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江湖女子与陛下所生的孩子。”
“皇家血脉岂容混淆！”太子皱着眉，“若陈最真的是皇族血脉，为什么这么多年，父皇没有恢复陈最的身份？”
何先生忙道：“殿下，此事虽然有待商榷，但二皇子他们俨然是信了的。若让二皇子拿这一点去跟英王接触……”
毕竟英王的生母乃至他，会被陛下这么厌弃，全是因为陈最的母亲。
若真的是这样，英王殿下很可能会和陈最反目成仇。
这个时候谁能拉来英王，那便多了一份胜算。
太子开口：“此事再查查，如今陈最正在北疆守卫疆土，不该让他深陷阴谋中。”
何先生只好应下。
等太子离开后，何先生和冯骥对视一眼。
冯骥道：“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太过心慈了。”
何先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前太子殿下似乎就是这样的性子，落到什么样的结局，你我都看在眼里。如今太子怎么又……”
何先生想不明白。
他们这位陛下心计、手段样样出色，才能让燕平帝最后将皇位交给了他。
怎么这样的陛下，却生出了一个跟前太子如此相像的太子。
这对他们这些效从的人来说，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