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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一瞬,他的膝盖弯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整个人往前栽到了地上。

崔临狠狠摔了一跤,等他爬起来时,脸色煞白地回头。

锦安龇着牙,很明显也是刚从地上爬起来。

她自己捡了一把掉在地上的刀,背着手将手腕上的绳子割断了。

随后她抬头看向崔临,怒火在胸中翻腾:“谁要你牺牲自己来救我了?崔临你刚才太蠢了,我要是不踢你一脚,你现在……”

锦安咬牙切齿,心中一阵阵后怕,脸上惨白的心悸还没散去。

崔临拍了拍自己青色儒衫上沾染的灰土,释然地浅浅一笑:“郡主没事就好。”

锦安一肚子火气,眼睛都气红了。

崔临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她要是没反应过来,那一箭已经要了崔临的命了。

锦安正要开口,忽然一把拉过崔临,目光警惕看向走近的人。

燕十渊脸色阴沉地看看锦安,又看看崔临。

“崔临你好大的胆子,没我的命令,你是要私自将人放走吗?”

崔临站到锦安跟前,拱手道:“殿下,郡主只是一介女子,不该牵扯到战争当中来。如今河东一带,死伤的百姓已经够多了,还望殿下宽仁,放过郡主。”

燕十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冷嗤:“崔临你的意思是我不宽仁?这里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跟我说仁道?”

“崔临有罪,但请殿下责罚。”崔临跪了下来。

燕十渊大怒:“你是有罪,私放俘虏,我就该砍了你的脑袋!”

两边有侍卫冲上来,将崔临和锦安按住了。

锦安皱起了眉,目光望向浦平城的方向,这跟计划好的不一样。

李辰泉出尔反尔了。

钱济博和李辰泉谈判失败,他又尝试了一次攻城,但依旧无功而返。

浦平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攻打,更何况京中的援军如今也在浦平城中。浦平城久攻不下,不管是钱济博还是燕十渊都开始急了。

攻城失败他们撤回营地,燕十渊雷霆大怒,直接让人将锦安和崔临带到了营帐前。

“既然浦平城不会因为你这个郡主而打开城门,那你也没有用了。来人!”

这时走上来两个士兵,燕十渊道:“锦安郡主就赏给你们了。”

锦安死死咬紧唇,抿着苍白的唇色不语。

“殿下!”崔临叩首,“还请殿下放过郡主一命。”

“崔临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燕十渊抽过旁边侍卫腰上的剑,指向崔临。

崔父惊的脸色惨白:“殿下,崔临他有错,但请殿下看在他为殿下出谋划策的份上,饶他一命。”

燕十渊怒道:“我之前看在崔大才子名声在外的份上,才一直信任他。可他做了什么?他让我不断招兵买马,一直拖着攻城时间。浦平城我们攻了多久了?一直没能攻下来,如今京中的援军还来了!再拖下去赤鹰军都得回来了!”

“我都要怀疑崔临是不是浦平城派来的奸细了!”

燕十渊看着崔临的眼中已经有了杀意。

崔父急道:“这怎么可能,我们崔家一直是最支持殿下的。”

“我看崔临可不是。”燕十渊冷冷地勾起唇,“现在他还想拦我呢。”

崔父连忙厉喝:“崔临!还不给殿下认罪。”

崔临深吸一口气,敛了敛神色,低下头沉声道:“请殿下放过郡主,有罪崔临愿意领罚。”

“崔遇之!”锦安忍不住出口。

“好个清正端方的崔遇之,那我就成全你。来人砍了崔大才子的两只手,我看没了手,他以后还写什么诗!作什么赋!”

崔临平静地问:“如此殿下便会放了郡主吗?”

锦安咬紧了牙,眼眶又酸又涨。“我不同意,崔遇之我不同意!”

燕十渊阴森森地道:“你们还在我跟前演起情深意重来了,谁说我会放过你们了,两个我都不会放过。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郡主的身子你们都不想要吗?”

两个侍卫忙来拉锦安,锦安奋力挣扎。崔临站起来要阻拦,被钱济博一脚踹在心口上。

锦安在心中大骂,李辰泉这个王八蛋,竟然敢出尔反尔摆了他们一道。

还有陈最,怎么还不来。

再不来她和崔临真的得完蛋了!

锦安最后一眼,是看到崔临被钱济博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她满眼是泪,嘴唇咬出了血。腥甜的铁锈味充斥在喉咙里,让她喉咙犯呕,恶心的难受。

锦安被摔进人群中时,一群士兵围了上来。

“真的是郡主?便宜我们了?”

“可不是,这细皮嫩肉的,还有这脸蛋,你可看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了?”

“那是没有,我睡的都是瓦舍里的窑姐儿,哪睡过郡主啊。”

锦安拔出头上的发簪,浑身都在发抖。

到了这一刻她才开始害怕了。

“别碰我!”她怒喝。

就在这时一把短刀飞了过来,直接插入她面前男子的喉间,鲜血立马喷溅了出来,周围的人尖叫一声,四散开来。

锦安心口怦怦直跳,心有余悸地往四周看去。

一个陌生的男子飞掠到她旁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走。”

锦安听清楚了这个声音,惊道:“段逍?等等,快去救崔临……”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远处“轰”地一声巨响,有无数火箭朝这里飞射过来。

“先走,崔临那边有人去救了。”段逍抓着她的手臂,直接带她飞掠离开。

营地被人袭击了,所有的士兵都紧急拿起武器,这个时候有想抓住锦安他们的士兵,但都已经顾不上了。

段逍带锦安飞掠到营地右侧一个简陋的营帐前,她刚进去一个面容陌生的女子迎了上来。

“锦安你没事吧?”

“温迎?!你怎么在这?”锦安听到这个声音大吃一惊。

温迎问:“这些事后面再跟你说,锦安你告诉我,前太子血脉是不是在这里?”

“是。”锦安点头,看着温迎神色复杂,“这人叫燕十渊,而且跟陈最长得很像。”

温迎和段逍对视一眼,段逍点头:“那就没错了。”

温迎问:“外面怎么打起来了?谁打过来了?”

段逍:“李辰泉带兵打进来了,而且他还偷袭了钱济博的粮草。”

锦安道:“粮草应该是陈最偷袭的……”

这下轮到温迎惊讶了:“哥哥来了?”

温迎平静的心绪因为这两个字,忽然山呼海啸起来。

锦安点头:“我来之前见过陈最一面,今日的计划也是他告诉我的。”

锦安说完,还是很担心崔临,问道:“温迎先不说这些,崔临现在怎么样了?刚才燕十渊是真的想杀他。”

温迎看向段逍,段逍道:“包曲带几个人去那边了,之前还不好说,但现在乱起来了,燕十渊应该没功夫跟崔临计较了。”

温迎看向身后的乐柔晗,乐柔晗抱着剑道:“我只保护你,其他人我不管。”

温迎无奈,对段逍道:“段逍你先送锦安离开,我和乐姑娘在这里等包曲他们。”

段逍眉头拧紧:“这太危险了……”

温迎打断他:“别忘了,我们这一行来是为了什么。况且有乐姑娘在我身边,我不会有危险的。”

他们来河东本就是为了前太子血脉,如今前太子血脉就在跟前,他们怎么可能错过。

更何况他们也不能让前太子血脉落到朝廷的手中。

锦安尽管很不放心温迎,也很担心崔临,但她留在这里只会给她们添加麻烦,于是随段逍先离开了。

*

从爆炸响起的那一刻,钱济博脸色就难看了下来。

他将崔临甩到一旁,抽出腰上的剑对燕十渊道:“李辰泉那个孙子敢偷袭,我定要让他有去无回。殿下请回营帐,属下这就去会会李辰泉。”

燕十渊点头,一排士兵围在燕十渊身边,将他护到主营帐里。

燕十渊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吩咐:“把崔临给本殿下带进来。”

崔临的账他还没算清楚呢,他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士兵将崔临从地上提了起来,崔临满脸都是血,左手臂畸形地耸拉着。

士兵将他往营帐里拖去,就在这时他脑后忽然被人敲了一下,整个人倒到地上。

包曲落到崔临身边,将人扶起来问:“崔大人,崔大人没事吧?”

崔临勉强睁开眼,看到是包曲他摇了摇头。“我无碍,郡主呢?”

“段世子已经去救郡主了,崔大人我带你离开。”包曲道。

崔临又摇头,他咬牙站了起来,对包曲道:“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回去保护你家大小姐去,不用管我。”

“崔大人!”包曲急了。

崔临撕下一截衣角,将自己左手上的伤绑住了,他用牙齿打好了一个结后,脸色苍白地说:“快离开吧,这里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包曲没办法,只能给了崔临一把匕首,便带着其他人隐到了暗处。

崔临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弹射到天空后,他朝着钱济博的营帐走去。

这个时候营地里大部分士兵都随钱济博出去迎战了,剩下的士兵全守着燕十渊的营帐前,而钱济博的营帐如今无人看守。

崔临正要进去,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崔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遇之你去哪?!”

“爹。”

崔父质问:“刚才来救你的人是谁?你老实跟爹说?”

崔临沉默了下来。

“崔临!是不是像殿下说的,你真的在拖延攻城的时机?!”

崔临不说话,崔父又气又怒,指着他大骂:“你这是要让我们整个崔家都万劫不复啊!殿下要是败了,我们崔家还有活路吗?啊?!”

“爹,前太子血脉从来不是我们崔家重振家族荣耀的机会……”

啪——!

崔临还没说完,脸上就被崔父狠狠扇了一巴掌。

崔父失望透顶,一字一句怒斥着崔临:“我们崔家怎么会有你这样数典忘祖的孽畜!祖宗规矩你都忘了!如今皇位不正,我等读书人若不匡扶正义,扶持真正的良主,那这天下还有谁能担起此重任!”

崔临被质问的心底一凉,但他强撑着说:“爹你听我说,燕十渊非是明主,况且他背后还有什么人,我们还不知。”

若任由崔家和燕十渊走到绝路,那他们崔家才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赤鹰军已经赶到了,燕十渊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们崔家在这次谋逆中虽有过错,但将功补过还有……”

崔父一把甩开崔临的手,冷声说:“我现在就以崔家家主的身份将你逐出崔家,你崔临的死活以后跟我们崔家没关系,至于崔家的路以后要怎么走跟你也没关系。”

“爹!”

“我不是你爹!”崔父怒斥,“以后我都没你这个儿子,今日殿下若是败了,那我们崔家就算赴死也不会投降!”

崔临错愕:“父亲……”

“崔家没有惧死的窝囊废,崔临你以后休要再冠“崔”姓,崔家列祖列宗都不会认你。”崔父既失望又一脸厌弃,再不愿多看崔临一眼,甩袖离开。

崔临僵硬地怔在原地,像是被石化了一般。

许久之后他身子忽然颤抖起来,双手死死地捏紧,含着满嘴的腥气。

他恍恍惚惚地走进钱济博的营帐,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脱力般屈膝跪了下来。

若他不能姓“崔”了,那他做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

另一边燕十渊在主营帐中等了快半个多时辰了,外面厮杀声震天,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他也越来越焦躁,来回在营帐中转着圈。

焦躁至极,他怒喊一声:“你们去外面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了。”

靠门边的士兵闻言掀帘出去了,但下一刻他整个人被人从外面直直地踹了进来,砰地一声摔在营帐的中央。

燕十渊震怒,望向营帐的门口。

“谁?!”

一个身穿银色轻甲,肩上披着红色披袍,着黑色皂靴的男子,踱步进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把面目凶狠的鹰头短刀,锋利的刀尖上最后一滴血无声地落在地面上。

男子抬眼,漆眸冷冽,目光如刀。

他直直地望着燕十渊,冷嗤:“这样看起来,倒是跟我确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