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石书春呻吟一声，如遭雷击，若不是王向明扶着他，早已摔倒在地。
易天天说：“王向明，你给他捏一下人中，我给他倒杯水。”
一阵救治之后，石书春回过神来，泪如雨下，“警察同志，那我的女儿呢？”
“大爷，您别激动，派出所是有备案的能查出来。”女警一边安抚一边操作鼠标，“你女儿被定性为孤儿，送到孤儿院，后来被收养，在原派出所申请上户。收养人给她改了名字，现在叫做南豆。地址是……”
“地址不需要了！”王向明说。
这个结果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如果南豆不是早就知道石书春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可能对他那么好，更不可能把他接回家住。
一个糟老头，一个年轻姑娘，原来被血脉连接着。
得知南豆是自己的女儿，石书春激动万分，差点晕厥过去。寻寻觅觅，女儿竟一直陪伴在身边！
王向明扶石书春到旁边的不锈钢长条椅上坐，以便他放松情绪。这样的悲喜交集，对老人来说真够呛的，特别是石书春的身体本就弱到不行。
易天天问女警：“他虽然坐牢，但配偶去世，应该能得到通知吧？”
“那时候身份证号码刚刚从15位上升到18位，可能工作上出现差错吧，二十年以前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问题解决，石书春百感交集，如梦如幻，仿佛不是处在现实中。
王向明谢过易天天和女警，带他离开。
……
南豆买完菜，六点多回到家，惊见王向明、唐晰、周靖坐在自家沙发上。
石书春站在门边，见到自己，摘下眼镜，哭得像个孩子。
南豆茫然问：“怎么都来了？我买的菜可不够你们吃！”
唐晰双手抱胸，叠着双腿，“先不管那些，坐下，咱们好好聊聊。”
“你怎么哭成这样？”南豆一边说一边把菜放到桌子上，顺手给石书春拿了纸巾。
南豆坐到单人沙发上，有种三司会审的感觉。
“你是怎么想的？”唐晰问。
南豆沉默了，他们似乎已经知道。
王向明解释：“我今天陪石大爷去派出所查户籍，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豆摇摇头，鼻子一酸，哭了起来。
当南豆得知石书春的名字和经历，就认出他是自己的父亲。
周靖搬一张塑料凳坐在她旁边，给她拿了纸巾。
南豆越哭越伤心，仿佛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通通哭出来。
周靖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好受一点。
石书春看着女儿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既心疼又怜悯。
王向明给南豆倒了一杯水，“从小寄人篱下，还碰到戴静花这么一个养母，我们都知道你很不容易！”
等南豆的情绪好了一点，唐晰横眼看她，“你还真不把我当好姐妹，什么事都一个人扛！”
南豆破涕一笑，其实这些事情唐晰帮不了什么，不过听她这么说，南豆心里很温暖。
石书春抹干眼泪，重新戴上那副破旧的眼镜，“南豆，你不认我也没关系，麻烦告诉我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吧！”
南豆看了他一眼，又哭了起来，这次很快止住，“我没有不认你，我只是……”
南豆戛然而止，唐晰替她补充：“南豆只是无法适应突然间多了个爸爸，不知道该怎么与您相认！”
南豆点点头，对石书春说：“我的养父对我很好，尽管我知道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在我心中，他已经取代了亲生父亲的位置。因此，我见到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石书春笑着流泪，“我理解，幸好还有人疼你！”
没有催人泪下的拥抱场面，但在场的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道暖流。
石书春和南豆阔别了二十年，各自受了艰苦的磨难，早已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也许陪伴、扶持才是他们想要的，轰轰烈烈的相认不适合他们。
聊天能使人放松心情，屋子里的人本就是能畅所欲言的朋友，南豆慢慢打开心扉，讲述当年的事情。
“那一年，我只有四岁，什么都不懂，即便如此，我也茫然地感知到家中发生的变故。
爸爸忽然不见了，妈妈每天带着我奔走，从早到晚都没有停下来，不断地求人，我也跟着求，可是得到的都是冷漠的回应。”
南豆这回忆真的触及到内心最痛苦的地方，扑到周靖的怀里哭泣。
周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给她最体贴的温柔。
“所以，你是认得伍常胜的！”王向明忽然发声，“伍常胜把你妈妈的钱骗光了是不是？”
南豆眼睛红红的，抬头看王向明，“伍常胜说他有关系，只要打点一下，爸爸就可以放出来。
妈妈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他身上，每次见到他都签支票，甚至把我们住的那整栋楼都卖了。
妈妈最后一次给钱他的时候，他不知道和妈妈说了什么，妈妈像发了疯似的打他。伍常胜那毒蛇一般的笑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唐晰拉着她的手，柔声说：“所以你要在华隆小区买房子，因为它是三莲塘的一部分，你的家就在这里！”
南豆哭着点头，“我不是那种报仇的人，我只想找回自己的家。”
王向明感叹说：“四岁能记住这些，已经很难得了。”
“是妈妈让我记住的。她说她对不起爸爸，不但救不了他，还被骗光了所有钱。”
石书春泪流满面，“我赚钱就是给她花的，没了就没了，说什么对不起！告诉我，她是怎么去世的？”
“被骗光钱后，妈妈的精神每况日下，整天都恍恍惚惚、神不守舍，她牵着我的手过马路，不小心闯了红灯，一辆车飞驰而来，妈妈惊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于是她奋力把我推开！”
说到这里，南豆号啕大哭。这些话，她只对养父一个人说过。
屋里的人都起了恻隐之心，无法想象一个孤苦无依的四岁女孩是怎么活过来的。
石书春抚摸南豆的后背，给她顺气。
周靖轻轻搂抱着南豆，任由她的眼泪把自己的外套打湿。
等南豆哭了一阵，唐晰拍手说：“今天是开心的日子，那些不开心暂时忘掉它。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吃饭吧！”
南豆擦干眼泪说：“我买了菜，在家吃吧！”
“你买的菜留到明天吧，咱们就到小区门口的饭店，不会让大爷劳累。”
于是乎，一行人收拾心情，换上笑颜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