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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天选草根女 > 第28章 待沽的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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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有一片海棠林,树树挨挤着,朵朵粉色的小花缀满了枝头,远远望去,如红云逶迤漂浮在半空之中。

宴席以海棠林为界,将男客女客自然分成两拨。

林子外,偌大的草坪上用屏风挡了半边,环着上首的一张案,两边摆放了十多张矮几,上面摆放着珍馐美味,时令果品,着青衣的宫人来往穿梭,脚步轻盈,肃然无声。

比之以前,太子似乎又瘦了些,脸色苍白,即使阳光尚烈,他还是着了厚实的衣袍,更加显得羸弱清瘦。他举杯,微笑道:“今儿孤就是和各位说说话,不必拘束。来,干了。”

“谢太子殿下。”底下都是一众高门贵阀的年轻子弟,眉眼间都是意气飞扬,跟着太子一起恭敬地举杯,高朗也在其列,趁着举杯的时候,朝着宗曜使劲儿眨眼。

宗曜仿佛没有看见,在太子再次举杯的时候,温和地道:“太子哥哥,果酒偏凉,还是少喝两杯才是。”

太子喝了半盏,微笑道:“七弟说得是。”凑近他的耳边,“七弟,你说我这个身体还能撑上多久?一年,一月,还是三五天?”

宗曜吓了一跳,细看他的眸子,近在咫尺,那眸子却燃烧着赤色,因为饮了点酒,脸上是不正常的红。他心里咯噔了下,想起昨天孟先生的话,太子可能已经被袁家放弃了。虽然并不惊讶这个现实,依然生了几分恻隐,低声道:“太子哥哥喝多了吧?说什么浑话?若是让父皇听见了必然不喜。”

太子哈哈一笑,将身体抽离了些,又是那温润模样。轻拍了拍手,一队舞姬姗姗而来,个个面蒙白纱,长裙勾勒出妖娆的腰身,裙摆逶迤如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很快便抓住了少年们的注意力。

舞酣酒亦酣时,一宫婢上前给高朗倒酒,像是拿不稳酒壶似的,手一抖,将酒泼洒了他的前襟,湿了一大片,吓得她忙跪地告罪,“奴婢一时手滑,请贵人恕罪。”

高朗性子亲和,摆手道:“无妨无妨。”

太子道:“高公子宅心仁厚,不计较这奴才的失礼,孤却是不忍心的。”吩咐对方,“你带公子去换件衣服,好好伺候着,不要再失了分寸,否则孤不饶你。”

“是。”宫婢低头应是,领着高朗去了。

众人杯觥交错,没有人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宗曜看在眼里眸色微微沉了沉,又喝了几杯酒,苦笑道:“太子哥哥饶我一回,我素来不善饮酒,若是醉了,失了仪态就不好了。”

太子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孤记得有一年皇祖母生辰赏了你一壶酒,结果当时便倒了,害得德妃娘娘担心了好几天。”他叹息,“若说我们兄弟几个最是恣意的还是四弟,我给他下了帖子,可不巧他府里的美人生了,说抽不开身。”笑笑,“四弟府邸里最是热闹。倒是你,可曾有了心仪的人?你这般年纪也该成家了。前几日去看皇祖母,皇祖母还说可惜了。”

“太子哥哥你也知道我成日都在山上,哪里有什么心仪的人。”宗曜颇有些尴尬。

太子道:“都是那箴言惹得祸,听说那善水大师云游多年至今未归,也不知还记不记得这桩子事。”

宗曜道:“大师批命不敢违。”他起身,“太子哥哥,臣弟内急,先出去会儿。”“

“你去吧,快些回来,我们兄弟说说话。”

“是。”宗曜离了席面,稍微远了些,隐约听得林子的那一边丝竹靡靡,女孩儿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还有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末夏的早晨显得生机勃勃。

他左右看看,却不见高朗的人影,不由有几分担心。

那个二货最是滥好人,又没什么心机,若是被人算计了便麻烦大了。他招手示意一个侍卫近前,道:“方才高家公子出来了,往哪里去了?”

侍卫道:“是往春睡阁方向去了。”

宗曜对东宫熟悉,去春睡阁必然要经过海棠林旁边的一条小道,与太子妃设宴的地方不远,他想了想,便顺着那条小道往春睡阁去。

海棠花儿半开半谢,中间的青石小道弯弯曲曲,道上落了许多花瓣,越往前走越是安静,几乎不见宫人往来。

远远的,看到有个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快走了几步。

脚步声惊动了对方,那人抬起头来竟然是个二八少女,眉似新月,眸如秋色,粉面桃腮,娇而不媚,如同一朵袅袅独立的兰花。见了他楞了下,脸上露出似惊又似喜的神情。

宗曜瞧她有点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站在原地,神色淡淡的,道:“姑娘的婢女呢?”

对方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脸上闪过丝失望,下意识地将脚往后缩了缩,低声道:“我的脚崴了,她去寻人了。”

宗曜注意到对方罗袜半褪,脸上似有痛色,方才她应该是在揉脚。

他并未做停留,转身快步地走了。

少女嘴张了张,垂下了头。

出了林子便是春睡阁,帘幕半垂,里面并没有人。

宗曜拾级而上,径直上了地势最高的倾望亭。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太子正负手而立,静静地眺望着,将整个花园都尽落入眼中。很显然,刚才宗曜与那少女的邂逅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回头,眸色像是墨色的海,转瞬又散了阴霾,嘴角微扬,道:“这儿的风景最好,平日我最是喜欢站在这,总有种俯瞰天下的感觉。”

宗曜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沉默着。

太子语气轻快,很随意地,“你刚才为什么不留下来?若是你心软一软,便可以得到意外的惊喜。”

宗曜转脸静静地看着他,对方与他对视着。良久,目光闪烁了下,便转了脸,抿紧了嘴唇。

宗曜慢慢地道:“太子哥哥这是试探我?”

太子避而不答,道:“无论是高家还是端木家,都是不错的选择,可以保袁氏于不败之地。”

宗曜道:“你并不希望这样。”

太子冷嗤一声,“孤这样的,给不了他们什么,却又得让孤扛着,好留出时间让小八长大。可是孤不甘心,不甘心呐!”他捏紧了拳头,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些年,孤一直苦苦捱着。里外的人都盯着孤,既想着孤死又怕孤死。以前孤有川东王可依仗,如今……”他惨然一笑,“孤常常想,若是母后还活着不知道会不会伤心,或者会依从了袁家。”

宗曜依然沉默着。

因为情绪激动,太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住嘴,白色的绢帕上赫然一点鲜红。

宗曜眉尖动了动。

对方也不遮掩,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道:“那是袁家的嫡女,是来换取袁家的助力的。与其让袁家如了愿,不如将这个机会留给你。”他眸底闪着疯狂,“七弟,你难道不想那个位子么?”

宗曜凝着他,沉沉的。

太子笑了一笑,道:“七弟,你不必老是想着你欠我的,实际上,你什么都不欠我。我索性将话说个明白,若是让旁人上位,我倒宁愿是你。”

宗曜淡淡地道:“我要的,会自己去争。”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方才的海棠林。

远远的,袁茉君一步一挪地往林子外走,背影孤零又弱小。他能想象到对方此时的委屈和愤怒,为了保住家族的利益,即使身为袁家的嫡女也不得不如砧板上的 鱼肉,待价而沽。无从躲避无从选择。

这时,有人从侧边小道走了过来,宗曜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吐了口气,认真地道:“太子哥哥,若是你舍不得,就好好养着身体。如你所说,小八还太小,很多人还盼着你活着,就是父皇也会想你好好活着。”

太子怔了一怔。

宗曜转身往台阶下走,“臣弟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了。”说话间,衣袂带风,很快便没了影子。

太子站在那,神色莫名,好久都没有动。

一人无声地从廊柱后转过来,低眉顺眼,“殿下。”

太子淡淡地道:“等等看吧。”顿了下,“让人送表小姐回去。”

李霁开是扮高朗的随从才进了东宫,不过和其他随从一样都是被安置在了外院。

对于她来说,这是第一次进入皇宫,雀跃中又有点紧张。目之所及,宫殿巍峨如仙居,金壁玉户若琼台,翘角的飞檐似乎穿透祥云,直抵天边。

她端着茶一边欣赏着,一边听那些随从唠着闲话。

随从们都是半大的少年,好奇心重,胆子也大。

有人感叹,“这么大的地方,若不是跟着人都能把自己弄丢了,果然天家是不一样的。”

另一人嗤笑,“这算什么?这不过皇宫的一角,皇上住的地方那才叫大呢。”

“可不是,能沾点贵人的福气就是几辈子修的福分。就是这茶这点心都是外面吃不到的,你们可得多吃点。”

“这点心我倒是吃过一次,是太子专门赏的,就是听我说了嘴,便让主子带了赏我。”

“真的?”另一人羡慕地,“太子脾气好,听说像先皇后。”

“嗯,先皇后素有贤名,与皇上感情好,当时先皇后去了,若不是袁家和其他大臣劝说,只怕现在后位还空着呢。”

“现在的皇后不也是袁家的人么?”

“是,”那人压低了声音,“先皇后和现在的皇后都出自川东王袁家。袁家可是三朝元老,在元熙帝的时候就一直镇守在川东,封川东王,世代承袭,荣宠不衰……”

“哦。”

“哎,”有人道:“我偷看了眼,太子妃那边都是天仙般的各家小姐,应该不会是……”

“我家夫人为了我家三爷的事就没少烦心过……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家少爷能配了良缘……”

“你这小厮倒是一心护主。”

有人笑,接着又有人呵斥道:“都胡咧咧什么,天家的事也是你们能唠的?都闭了嘴吧……”

房间里安静下来。

李霁开撇撇嘴,压根不相信所谓的帝后情深,为先后空悬后位多年的故事。若真是情深,那些个嫔妃皇子都从哪来的?

这时,一宫人过来道:“哪位是高尚书府上的人?”

李霁开忙站了出来,堆着笑脸,“我,呃,奴才便是。”

那人和颜悦色地道:“高小公子脏了衣服,你将备用的衣服给他送去,记住了,去春睡阁。”

“多谢公公指点。”李霁开抱着高朗的衣袍顺着对方指点的方向便进了内院,然而,偌大的院落里湖石假山,花木错落,她七拐八拐迷失了方向。

正站在路边挠头,从路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个少女,容貌极佳,只是眉头蹙着,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泪珠,瞧着甚是可怜。

少女见了他,低头便要从旁边过去,谁知道身体一歪,哎呀一声直往这边倒了过来。

李霁开想避开,又不忍,伸手虚虚扶了把,道:“姑娘小心。”

少女脸儿绯红,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李霁开见她衣饰精美华贵,气质端庄,便生了几分好感,道:“你是不是脚崴了?严重么?”

袁家世代镇守川东,自持清贵,家规极严,四十无后方才允许纳妾,所以家里没有那么乱七八糟的姨娘庶出之类的纷争。袁茉君自小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天性纯善烂漫,虽然也专门请了人教养,毕竟比不得盛京这里的女儿家心机深。这次带着幼弟来到盛京,父亲耳提面授,皇后姑母也说了联姻的利害关系,更是让太子出面安排偶遇,小女儿家心里却是栖栖遑遑,更是委屈难过甚至是难堪的。

今儿的宴席,她被迫崴了脚,等一个被安排好的人。

然而,除了宗曜经过时避之不及,再也没有人经过,自然让她无从示弱,在疼痛和难堪之余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第一次遇到表示善意的人,眼圈红了,咬着下唇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

李霁开以为她脚疼得厉害,犹豫了下道:“要不,我给你看看吧?”

对方一吓,脸色更红了,慌忙道:“不用了。”

李霁开还待说,后领一紧被人拎了起来,耳边是阴恻恻的声音,“你要看什么?”

回头,是宗曜阴沉的脸,她秒怂。想起自己就要走了腰杆又硬了起来,挣扎道:“放手!放手!”

宗曜不理她,面无表情地对袁茉君道:“袁小姐,太子已经让人来接你了,这个奴才不懂事,多有得罪,我带下去好好教训教训。”拖拽着李霁开走了。

袁茉君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拉扯着走远,远远的,还听见李霁开反抗的声音,“……你放手,我要喘不过气了……”

她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