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夜深寂静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产生负面情绪。
连清扬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兴致勃勃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可满心的期望被泼了一盆冷水，床上躺着的人再没有动静，又恢复之前各项数值平稳但就是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怎么还不醒来……”
连清扬坐在床边矮脚凳上，整个身子伏在床沿上，握住阳星言温度冰凉、满是针孔的手。
他躺了一个月，只能靠静脉注射营养物质以提供维系生命所需的能量，原本就没什么肉的脸颊现在瘦得快脱相了。
今天晚上，连清扬没有去折叠床上睡觉，而是跟刚搬到普通病房的那几天一样，一整晚都坐在阳星言的床边。
没有睡意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零点一过就是1月9日，阳星言的生日。
是阳星言28岁的生日。
说起来，来这里一个月了，他还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基本情况，倒是把阳星言的情况滚瓜烂熟的记在心上了。
从手机里找到了电子身份证，才发现这个连清扬的身份信息和自己的基本一致，只不过这个他已经快26岁了。
除此之外，他还在网上找到了一篇国家电视台对自己做的文字专访，是一个少年热血拼搏最终登上顶峰的励志故事——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小学开始就特别用功，上了高中后为了赚学费开始做小买卖，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公司濒临破产的老板。
两个缺钱的人凑在一起，考虑试错成本的事情被他们抛在脑后——
一个想着反正都亏钱了，多亏少亏都是亏。
另一个想着反正自己没钱，也不差这点了。
好在他们抓住了发展的机遇，并且这一次二人没有被幸运之神抛弃。
连清扬赚得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他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交到了院长的手里。
院长知道连清扬很有能力，但也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还能同时兼顾工作和学习。
一个既努力又有实力的人总会得到他想要的。
在经历了多少个不眠夜后，他终于过上了不再被金钱束缚的生活。
事业有成的他不忘回报养育他长大的孤儿院，不仅如此，他在全国各地赞助建立了不少孤儿院，还建立基金会供这些受命运和父母不公对待的孩子们。
……
这篇专访特别长，分了好几个方面来讲述他的努力和取得的成就，连清扬花了些时间才全部看完。
奇怪的是，明明他看的只是客观叙述没有感情的文字，可目光所及的每一句话，都会自动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一段影像。
甚至有些细节的画面，是文章里没有提到的。
就好像，就好像全都是他经历过的一样。
连清扬猛然直起身子，他突然想到上个星期的某个晚上被大数据推送的一篇文章。
文章的标题是月圆之夜在最靠近天空的地方是否真的会被月光带走，实现穿越。
毫无疑问，这就是博眼球吸引热度的标题党，但连清扬好奇的是“穿越”这两个字。
心中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陡然升起，他以“穿越”为关键词，把网络上的文章翻了个遍。
只是，“穿越”这件事在正常人看来无非是被工作折磨到想要逃避的自我欺骗，要是真的能穿越，那些穿越题材的小说电视剧就不会被打上玄幻的标签了。
虽然很不合理，令人难以置信，但他确确实实是穿越了。
而且在了解了一点这个连清扬的信息后，记忆的闸门像是被突然打开了一样，脑海里突然涌入了很多很多不属于他的回忆。
他也懵了，疑惑地喃喃：“平行宇宙？”
多亏连翊臣，对这方面知识一窍不通的连清扬勉强还能记住那些教学视频里出现过一次的元素。
“头秃了……”
作为一个从不相信不能被科学所证实的灵异事件的人，他难以理解这些无法解释的事。
虽然他现在就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但要他去理解还要想通为什么会这样，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连清扬……”
一道细微沙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打断了正在思考的连清扬。
什么乱七八糟的想象全都抛在了脑后，他腾地站起来，俯下身观察仍旧闭着眼睛的阳星言。
连清扬双臂撑在床边的支架上，凝眸看了好一会，见对方没有动静，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想让阳星言醒过来所以出现幻觉了？
“连清扬。”
在他视线错开的那一刻，阳星言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错觉，他真的在叫自己的名字。
阳星言的眼睛依然紧紧闭着，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眉头不悦地皱起。
“……”
他又小声地说了什么，连清扬没有听清，于是凑近了一些——
“等很久了吧？”
连清扬靠近的动作一顿，在消化了几秒阳星言说的话后，蓦地将身子离远了一些。
退开后，他发现阳星言原本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
那对乌黑的清眸在床头灯微弱昏黄的光照下，闪着晶莹细碎的光。
一点也不像躺了很久突然醒来的样子。
“……”
连清扬怔住了。
在听到阳星言有动静的时候，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一直在絮絮叨叨，试图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唤醒昏迷的人。
可当他真正面对昏迷一个月的恋人睁开眼的那刻时，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明明只过去了一个月，他却有种过去了一个世纪的恍惚感。
“怎么不说话？”
阳星言声音沙哑得不行，在说完这句话后，他艰难地咳嗽了两声。
这具身体躺了太久，现在还很虚弱，光是咳嗽两下都能让他难受得大喘气。
连清扬还没反应过来，但在听到对方剧烈咳嗽的声音时，他机械性的打开热水壶，倒水，然后帮他把病床升起来，最后再把温热的水递给半坐着的阳星言。
“谢谢。”
也顾不得嘴巴里苦涩的味道，阳星言猛地喝了一大口。
连清扬呆愣看着他喝水的动作，下意识脱口而出：“医生说，病人刚醒过来喝水不能这么快。”
他的话刚说完，阳星言就把一整杯水喝光了。
有了温水的滋润，干涩的喉咙稍微好受了一点。
手中的纸杯被捏瘪，他眼角含笑地看着站在旁边、还没回神的人，轻声问道：
“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了？”
连清扬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
他不是没有话要说，是要说的话太多了，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说起。
房间里格外安静，连平时不怎么注意得到的仪器运作的声音都变得特别清晰。
连清扬的脸因为憋着气所以被胀得有些发红。
他根本不敢呼吸，生怕眼前的人会被自己呼出的气给吹跑了。
直到阳星言颤抖着抬起手，抚摸着他的眉眼，连清扬才意识到眼前笑着的人不再是脑海里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影。
回过神来的连清扬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按耐住心中，动作轻柔地把阳星言拥进了怀里。
一个月没有进食的阳星言已经瘦到可以在拥抱时隔着衣服布料感受到皮下的骨头。
“我好想你。”他略带哽咽的声音在阳星言的耳边响起。
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