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想出了买卖通知书这个万全之策，这么一来，王建婷有了大学上，一辈子都会感激你这个二姨，而我也会得到供销社学徒的职位，为家里添了一份收入，这是一笔一举三得的好买卖，对不对？”
薛芸芸说话时，姜淑芳的嘴巴越张越大，等薛芸芸说完，姜淑芳脱口问，“你咋知道？”
姜玉娟还就真这么劝她了，说出的话跟薛芸芸描述的大差不差。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小人家里的墙更容易漏风。”薛芸芸干脆在姜淑芳身旁坐下，还拉过姜淑芳的手握在手心里，握的姜淑芳浑身起鸡皮疙瘩。
“妈，我说句不中听的，你别介意啊。萧默他大姨这个人，真的是一肚子坏心眼子……妈，不信你想想，打小到大，从在娘家里当闺女，到出嫁后做人媳妇，再到现在做人婆婆，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很听你这个大姐的话？”
“妈，我听说，姥爷和姥娘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却从来没有紧巴着你们这些孩子。你们兄弟姐妹虽然都没有上过大学，但总是上了几年小学的，至少会写会读会算账，大姨甚至都上到了初中毕业。为什么唯独你，就一天学都没有上呢？”
姜淑芳听到这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薛芸芸冷眼观察着婆婆的微表情，继续循循善诱地说：“我听说，你那时候也是想上学的，但早你几年上学的大姨，每天回家就说上学有多不好，说学校里的老师跟山里的老虎一样，又凶又狠，动不动就打人，罚站，掐脖子，拧大腿，吓得您死活都不肯去上学了，姥爷和姥娘打你骂你，逼着你去读书认字，可您宁愿绝食也不去上学……”
“最后，您就留在家里干活了，别的兄弟姐妹每天上课下课，就您留在家里帮姥姥做饭，帮姥爷种地，还要照顾弟弟妹妹，跟个丫鬟似的。”
姜淑芳忍不住点了点头，嘴唇嗫嚅了几下，什么都说不出来，反而变得更加沉默。
“其实吧，这么多年过来，您心里早就想明白了，只是您不愿意承认罢了。这都是大姨唬弄您，姥爷家里条件有限，你跟大姨在兄弟姐妹中年龄最大，又是女孩子，你上学了，她就没得上……您要不信，您就去问问二舅。”
这些事儿，薛芸芸都是前世从萧默二舅那里听来的。
姜淑芳有一个姐姐，三个妹妹，三个弟弟，八个人中，姜二舅算是个相对厚道的人。
“妈，还有个事我必须跟您说说。”薛芸芸拍拍姜淑芳的肩，“当年，爸在你村里劳、动，因为无法适应农村环境，几乎都要活不下去。姥爷见他可怜，又打量着这个姓萧的后生是个好的，于是就想帮他一把，那时大姨也未出嫁，她是大姐，要嫁也是她先嫁，姥爷一开始是想让大姨嫁给萧家后生的，是这样吧？”
姜淑芳一边疑惑着这个薛芸芸怎么什么都知道，一边本能地点点头，“是呀。”
“那后来为啥嫁的是你？”薛芸芸问。
姜淑芳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呀，就知道那时你大姨气的直哭，三个月都没理我。”
“这个事啊，二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薛芸芸道，“实际上，当年大姨她一点都不想嫁给萧家的那个小子。萧家当年是那种情况，别人躲都躲不及呢，怎么会愿意嫁给爸呢？但大姨偏偏不说实话，而是去和姥爷哭诉，说妈你看上萧家后生了，说你悄悄给萧家后生送饭什么的……这些话，二舅在外门听了个清清楚楚。”
“姥爷一听，也就不管大姐二妹的了，就直接越过大姨把你许配给爸了。”薛芸芸问姜淑芳，“然而大姨当年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姥爷偏心您，给您找了个城里来的上过大学的男人？”
姜淑芳继续点头，她当时就是这么被说服，然后稀里糊涂嫁进萧家的。
”结果呢，大姨嫁到城中，有了正式工作，当起了城里人，这多年，大姨和整个王家，有没有拿正眼看过你，有没有真心看得起我们这帮穷亲戚？我想，你心里应该能感受的到。”
姜淑芳眉头越皱越紧。
姜玉娟从心里就看不起她，自认为高她这个妹妹一等。
姜淑芳心里堵着一口气，成天想跟姜玉娟较近，萧默回家探亲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她就要去王家炫耀，薛芸芸成绩好，她也去王家显摆。
王家人当面敷衍她，背后里笑话她。她听了风言风语，就变本加厉地卖弄和显摆，弄得人人都讨厌她，对她避之不及。
这些事，她也有想过，但每次都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根本没有发酵的机会。
如今被一个小辈在面前一笔一笔的算出来，她是又恼又羞又恨，却唯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沉默过。
“所以啊，妈，就大姨那种性格，她怎么可能真心想要给我介绍工作呢？我看，她恨不得咱们全家喝西北风吧？”薛芸芸语气淡淡地说，”王建婷今年也19了，大姨既然说女人读那么多书没用，那她为啥还舍的下血本替王建婷买录取通知书呢？”
细细推敲下来，王家人的话破绽百出，可姜淑芳偏偏选择了相信。
薛芸芸继续说：“上大学怎么会没用呢？奶奶就是大学生出身，你看十里八村，有几个不尊敬奶奶的？奶奶干了一辈子教师，而我考上的也是师范大学，师范大学国、家免费上，每年还有补贴，我上大学不但不花钱，反而还替家里挣钱，等毕业后，直接回县城高中当老师，老师这个职业是铁饭碗，待遇好，福利好，最关键的是，妈，您想呀，我当了老师后，对您以后的孙子是不是很有好处？”
孙子？
姜淑芳睁大眼，“啊？”了声。
“您的孙子孙女长大了，总要上学，而他们有个当老师的妈妈，是不是凡事都要方便一些？到时候，咱家里在学校里有关系，孩子们的老师跟我都是同事，说什么都要照顾一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