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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幽暗深邃的地方,这里从来没有过阳光的温暖,这里不会看到漫天的星辰与清辉的月亮,这里魅影幢幢,幽森诡秘。寂静如同潜行的猛兽一般令人心寒。偶尔有几处由万年累积而成的钟乳石与石笋组成的洞穴,才有滴滴哒哒的水声打破静寂。这里是地底世界。

迥异于地表世界的广阔明亮,在地底世界,你只能带着火把,四周大多数时候是单调的铅灰的岩壁,抬头只见厚实坚硬的岩石组成的天空。无尽的岩壁构成曲曲折折的道路,凿通各地大大小小的洞穴,串联起高高低低的窟洞。你只有像无头的苍蝇,在地底繁大曲折的迷宫里迷失。

正如童话故事里讲的那样,迷宫里总有隶属于它的怪物。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在一些尤为广大的洞穴里,地底世界的邪恶种族们建立了属于他们的城镇。在经历无数曲折的道路之后,总会有“幸运儿”来到其中一个美丽雄伟的城镇。而迎接他的,却是比死更可怕的恐怖。他会有幸见识到在地表被称为卓尔的黑暗精灵,或是被称为杜尔加的灰矮人,又或者是寇涛鱼人。

这些种族与他们地表表亲之间的故事,尤其是关于卓尔与精灵之间,杜尔加与矮人之间以及寇涛鱼人与鱼人之间的血腥往事早已散落在了历史的尘埃里,等待历史学家的考证。可是他们彼此间的仇恨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烙进他们的肌肤、血、肉与灵魂里,代代绵延。

任何对于这份仇恨有所质疑的族人,都逃不过公开处刑致死或踏上漫漫逃亡生涯的道路。而这些族人,最后大多也在某一天消失在了地底世界。

在远离密达尔修索亚的一处隐蔽的小洞穴里,有着这样一个小小的坟墓。坟墓上没有任何装饰,除了一块刻着“修达尔”的石头。

坟前站着一个“年轻人”,他紫色的眼眸里涌现出难以掩饰的悲哀与痛楚。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坐在坟墓对面。黑暗里,他孤独地流下了泪水。

如果莫离在这里,他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这个“年轻人”是汀克斯·修达尔。

“好久不见了,父亲大人。”他说。漫长的地底世界的生涯早已让卓尔拥有了夜视的能力。在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里,汀克斯的视野仍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自从我离开地底世界,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我曾一度认为你的坟墓也已经消失了,就像曾经死去的族人的坟墓一样。好在这里足够偏僻。”

“我还记得在密达尔修索亚度过的童年。我的母亲,姐姐们和妹妹们彼此勾心斗角,为博得母神蛛后罗丝的欢心而演绎的一幕幕血腥惨剧。”

汀克斯的声音在这小小的洞穴里回响,诉说着那些悲惨的故事。

“或许在我回忆童年之前更应该回忆一下我出生的故事,一个在密达尔修索亚广为流传的故事。”

“修达尔的主母翠西女士,也就是我的母亲,在我将要出生的前夜,把我作为贡品献给罗丝。因为我是她的第三个儿子,修达尔的家族不需要那么多雄性。”

黑暗精灵是个标准的母系社会,在同等的情况下,雌性的卓尔比雄性卓尔的地位要高得多。这是蛛后罗丝的偏爱。

“她把她的儿子作为祭品来祈求……乞求罗丝的力量。她需要更强的邪恶法术来战胜密达尔修索亚的一个前十的家族——铁西。”

“我的一个哥哥死在了那一夜的权力的交互中。我也不再是修达尔的第三子。在象征着第二天的紫日的法术被释放出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汀克斯自嘲似的笑了笑,讽刺道:“真是幸运……”

他觉得他的心在剧烈地抽搐着,难以掩饰的悲伤的洪流吞没了他的情感。

“我很幸运地活了下来,我未曾谋面的哥哥替代我死去了。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便被她诅咒了。她是修达尔的主母,似乎我活下来就是忤逆了她主母的威严,违背了她对罗丝的允诺。”

“再然后就是我们的故事了,我的父亲。”他想起他四岁的时候,这个男人拿着弧刀来到他面前。那个男人,他说,我是修达尔家族的武技长,你可以叫我奥吉,现在开始主母就把你交给我了。

“我当时很害怕啊,从我出生开始,身边到处都是恶意。你对我而言,又是那么得陌生。”

汀克斯在心里一点一点勾勒出奥吉的轮廓。奥吉已经死去一百多年了,汀克斯也回想了他那么久。他害怕地发现,不管他怎么做,奥吉的影子始终在一点一点地变淡,臻至于无形。

“你教会了我武技,让我的手上沾满鲜血……可这不能怪你,你只是修达尔的武技长。我用你教的武技杀了我生命里的第一个敌人,一只洞穴蜘蛛。”

“那是我姐姐的宠物,她不同于我的母亲,她更加崇拜权力。小时候我总想,她想杀了我来允诺母亲的誓言,她想讨好罗丝。她野心勃勃,目光直指修达尔家那个高高在上的主母的位置。”

汀克斯的姐姐缪奇的手法出奇的巧妙,她完美地使用了母系社会的特点掩盖了暗杀的本质,让袭击汀克斯的那只洞穴蜘蛛的行径看上去就像是魔物发狂。

“说起我的族人我就想起了那个任务,那个由你带队的袭击我们地表上的表亲们的任务。”

“我在地底世界的密达尔修索亚生活了五十年,这五十年里我没有见过一次月亮。我只能见到那些无血无泪的岩石构成的天穹。”

“地表的月亮很美,就算有月神瑞兰娜的象征银色雌鹿在天空里奔驰都无所谓。我也看到了繁星,看到了被我胞族们贬低得一文不值的表亲。”

“我喜欢我的表亲们。她们纤弱,善良,没有我们的胞族们一贯有之的勾心斗角。”

他想到了他见到的第一只精灵。她的皮肤是牛奶般的白色而非他这样的棕褐色。琉璃色的眼眸里面没有冷漠,没有血腥。她为受伤的森林熊包扎,在银辉下祷告,祈求月神瑞兰娜带给她们幸福。

“我放过她了。我只杀了那只森林熊。我没有感受到什么割开他人动脉的快感,我只有一种对自己的无尽厌恶。”

“可是她还是死了,死在我的胞族手里。”

“汀克斯,你在里面,对吗。”这种粗犷的声音只属于汀克斯他的朋友,一个地底侏儒,格伦。

“我在。”

伴着岩石被拨开的“哗啦”的声响格伦挤进了这出小小的洞穴。

“汀克斯,我已经准备好一切了。”

“格伦,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汀克斯说道。他的目光始终不离那个不起眼的坟墓。

“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格伦肃然起敬。他在过去帮助他的朋友躲避来自修达尔家族的追杀,他知道这个奥吉,这个修达尔家族的武技长,这个汀克斯的生父。

等到格伦离开后,汀克斯再度回忆起来。有些事情是只能对至亲的人才能说出口的。汀克斯懂这个道理,格伦也懂。

”我看到那把弧刀扎进她的胸口,那把刀也同样扎进了我的胸口。那时我茫然地觉得卓尔永远不会心痛,因为他们太残忍了。我的胞族厌恶地离开了她,留下了那把弧刀。扎在她胸口的那把弧刀是我拔出来的。刀刃从肌肉上划过,尚且温热的鲜血涌出。她双眼无神的茫然的看着天空。我知道她已经死了。我失落的痛苦地跪在她的身边。在她死去的时候,我也死了。”

“我也是杀害她的凶手之一啊。她为了逃离我这个杀生的屠夫才闯进了死亡的深渊。”

汀克斯抬起他的右臂,他抓着一柄弧刀。莫离那天没有看错,弧刀上确实有曲折神秘的纹路。那是属于卓尔的屠杀兵器。花纹更是恶毒的诅咒。

“那把刀我用到了现在,它的寿命快到了。在我洗净这把刀以后,我就没有再让它碰过鲜血。只有一个魂灵可以寄宿在这把刀上,那就是那个精灵。我时刻提醒自己她在看着我。”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异样的人。也对啊,你是我的父亲兼武技老师,你怎么可能不关注我呢。原谅我那时候没有对你说出所有的事情,父亲。”

汀克斯只是汇报了他无意屠杀的想法。奥吉冷漠地听完他的话,一言不发。

“第二个是我的母亲啊。她独自一个人冲到我面前,厌恶地诅咒我。她也和你一样,什么都没说出去。”

“再是我的姐姐,我的妹妹,我的哥哥以及越来越多我的亲人。他们彼此攻讦,却没有将战火点燃到我在这边。这成了我们的秘密。可是他们越来越讨厌我了。他们把我从密达尔修索亚逼走。”

“我在地底世界里流浪着,思考着,为什么我会被所有亲人讨厌,会被你一直冷脸以待。”

他话题一转,说起了别的事情:“卓尔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喜欢血腥与背叛。至于象征着卓尔的爱的花朵,却是那种奇怪的扭曲着盛开的曼陀罗。那是一种无间的爱和复仇。那是一种绝望而孤独的爱。”

“爱得越是深沉,就越要推开。”他想起了他姐姐的刺杀,那只洞穴蜘蛛从出现开始就已经暴露了全部的弱点。他想起了他的母亲,翠西主母可是密达尔修索亚的诅咒大师啊。他想起了他所有的家人,罗丝已经放弃了对修达尔的支持,一如多少年前放弃了铁西。

汀克斯收回右臂,又抬起左臂。他空着左手。

“我还有一些话想讲给你听。那是关于你的事,当然,也关于我。”

“罗丝放弃了修达尔家族。密达尔修索亚的修达尔并入了列斯弗家族——罗丝的新欢。”

“那时因为我。我没有顺从地到地表进行属于卓尔的屠杀,我对我们的表亲动了不该动的恻隐之心。无论哪一项,都不被罗丝允许。她是残酷的女神,她喜欢背叛与鲜血。她是最恶毒的蜘蛛。”

“我很怀念我们最后一次对手练招,我终于打赢了你一次。“他微笑道。这是他对他的父亲多年来的唯一一胜。而后微笑消失了。”我也讨厌我们最后一次对手练招啊,特别是只是一个杀戮兵器的你。”

列斯弗的主母扶持了一个傀儡一般的新的修达尔家族的主母。修达尔的新主母将奥吉献祭给了罗丝。罗丝用她的邪恶法术把奥吉变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杀戮兵器。

“是你告诉我的,武技的强大源自于心灵而非法术力与肌肉的支持。也是你告诉我的,卓尔是格尔兰度语上的黑暗,黑暗是光明诞生的地方。”

汀克斯一边说,一边起身。

他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

“我很高兴你在你死去的时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灵。那一刻,你在我心中宛如神明。”

“你临终的时候告诉我你想要看看地表之上的太阳,我替你实现了。”

“你告诉我光明诞生在黑暗里,我从卓尔变成了罗裔。”

“你的心灵的强大源自于你对修达尔甚至是对我的爱,我在你的爱里点燃了火花。”

“我是汀克斯·修达尔,你的儿子,罗裔,旅法师。”他优雅地弯腰介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