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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衍宗选拔的地方,定在清水县的县中央。

这是魏拙第一次来到如此宽阔的街道,陌生的环境让她心下警惕,不自觉观察起来。

自己以前接触过的「有钱人」,如果到这里的话,也就勉强能糊口的样子

夏虫不可冰语,环境造就不同的审美。

那些小村小镇里的「有钱人」衣服,或多或少都得带些金灿灿的颜色。

而这大县里就是不一样。

路上行人表面一个比一个素净,身上的衣着都是没见过的样式。

可这素色衣料在阳光下透出的薄光,暗里昭示着其价位不菲。

相较之下,魏拙这一身灰黄粗褂子配上大花包裹,与周围格格不入。

街两侧,小孩的眼神如同看异类,透露着明显的瞧不起。

老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些小孩身边的大人,眼里也是如出一辙的嫌恶。

魏拙不清楚,如果原身遇到这种情况,会是什么反应。

但她嘛,那就另当别说。

毕竟现在壳里的芯子,是一个经过社会敲打,而且还不要脸的异世人。

魏拙想了想,冲着频繁注目的路人,伸出一个国际友好姿势,看着那个小破孩远走的背影,嘴里念念有词:娘希匹。

“你干嘛呢?”元清野看着她竖起的手指头,不禁好奇。

“这是我们家乡表示友好的动作。”

后者伸出手指,对其模仿:“是这样吗?”

……

魏拙不再理会,直接越过他,准备找个便宜的客栈先住下。

可她在这长衍宗选拔周边逛完后,不禁捂着心口发疼:没一个便宜的!

当下所有的客栈,不仅贵,还供不应求。

可现在距离选拔还有十天,如果真这么住下去,就算是最便宜的客栈,也能把她攒了半年的学费花的七七八八。

魏拙站在最便宜的那家客栈外踌躇。

她打算好了,就住一晚,明天就回去。

或者,她今晚就开始走回家……

元清野山人自有妙计,并不担心住处。

现在他更好奇眼前的这个比自己小些点的孩子,到底在寻思什么:一天就在这块地儿绕来绕去的,也不嫌累。

打定回家主意后,魏拙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发出疑问:“你咋还跟着我?”

对于这个傻白甜公子哥,魏拙也不打算遮掩,直接实话实说:“我住不起,准备回家去。”

后者恍然大悟摊手:“没钱你不早说,跟我来。”

魏拙:“……”

她这么个举动,让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元清野,有了几分好感。

不骄不躁,自食其力。

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他拽着魏拙七拐八拐,走到来时那最贵的那家客栈。

“小二呢,来两间上房。”

店内小二闻声过来,鞠着腰一脸抱歉:“您来的不巧……咱这儿客房都满了!”

元清野闻言不觉得稀奇,掏出块牌子丢给小二,又重新嘱咐了一遍:“住内家。”

后者接过丢来的牌子,脸色变了变,弯腰说了句稍侯,就急急忙忙往内堂跑去。

魏拙跟着没候没多久,睡眼惺忪的掌柜就跑了过来,亲自引路带着他俩去到最高的楼层,开了两个房间。

元清野走在前面,怕她不明白:“这客栈是我爹的,有专供自家人休息的地方。”

魏拙点点头,表示理解:富二代嘛!

房间安顿好后,掌柜摩挲着双手陪笑讨好:“公子可还需要点什么吃食?”

“按照份例来。”

“那这位姑娘.....”掌柜照看完元清野,望向他身后的小矮子。

魏拙想了想,从包裹里拿出两个包子:“能热一下吗?谢谢。”

“......”

面对这怪异的要求,掌柜那原本非常有职业素养的表情,一下子笑劈叉了。

但看在元清野的面子上,他还是接过包子照做。

啃完热包子后,魏拙直挺挺躺下。

第二天小二敲门询问想要吃点什么时,她又如法炮制递给了俩包子。

并不是她喜欢吃,而是阿大他们的心意,绝不能被浪费。

在店小二不解的眼神中,魏拙道了个谢接过包子关上了门。

自己这八年,光顾着求生了,人间的腌臜门道的确摸了个清楚。

可稻花村没有修士,关于修行的事,她一窍不通。

正巧,瞌睡来了送枕头。

元清野上门询问:“你想去学啥?”

魏拙反问:“我不太清楚,你呢?”

“我当然是去长青峰学炼丹啊,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他自己打听过了,长衍宗的丹修挺不错。

“那丹修烧钱吗?”她也不太喜欢打打杀杀。

“宗门修行倒是不要钱,但以后可能得需要点钱。”元清野挠头,“万一考的不好,原定份额用没了,多用出来的草药,都得自己重新买。”

魏拙对自己的智商并不自信:“那什么从头到尾,都不用花钱?”

“那肯定是剑修了,众所周知飞来峰最不花钱。”

魏拙摸了摸自己那瘪口袋:“那我就去学剑。”还是打打杀杀比较好。

“别啊,剑修可苦了。”元清野劝魏拙,“听我家大伯说,他儿子在神隐宗学剑,前段时间,直接练的蜕了一层皮!”

魏拙面无表情:“我不怕苦。”主要还是没钱。

再说还不一定能选上呢。

照他说的,修行不烧钱就烧命。

还不如早早地回村读书识字,以后混个教书先生当一当。

选拔那天,尽是年纪差不多的小孩,排着队翘首张望。

而那些来看着自家孩子考核的大人,在场外嗷嗷的加油关怀。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就像魏拙前世见过的考场似的。

上去了,就算是另一种人生。

……

在场的孩子依据指引,把手放在测试柱上,等待考官的最后审判。

根据柱子的不同反应,有的人欢呼,有的人失落。

魏拙排在元清野身后语调犹豫:“测灵根的时候我需要做什么吗?”

“使劲就好?”元清野不确定,这种感觉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她还想进一步询问的时候。队伍前头传来一声惊呼:“冰灵根!”

“冰灵根啊,一步登天!”

知情人士嘲笑:“什么一步登天,人家本来就在天上好不好,那可是沈家!”

“你们说的是那个沈家的沈观滢吗?”

“你说呢,这天下还有几个能被人惦记的沈家?”

.......

到元清野的时候,只见他从怀中捏了个牌子递到了考官那里,然后就能直接进去了。

有令牌的,都是特招弟子,不需要考就能直接进。

元清野进去之前冲魏拙挥挥手:“我在里面等你!”

魏拙:“……”狗二代。

前者刚进去,考核官就示意她赶紧跟上测试。

根据考核的指引,魏拙摸上测试柱,柱子与手掌接触的地方慢慢形成一股吸力,照着元清野说的,魏拙顺着柱子的吸力开始「使劲」。

吸力慢慢停止后爆出一阵紫光。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同样的惊呼:“天,又是单灵根,还是上品雷灵根!”

看到紫光后,边上的人脸色瞬间就变和蔼了:“来这位小友这边请。”

魏拙走进一个奇怪的通道,一阵不适之后。

一个小童跟过来,继续引路。

这是为考核的入选的预备弟子,专门设置的传送法阵。

魏拙听着小童给她吩咐一些注意事项:“大人往前走就能看见分配住所的地方了,牌子您要收好,到时候需要交给管事堂主好分配住处。”

一路上这么絮絮叨叨,到了地方后,魏拙对旁边的引路小童道了声谢。

引路小童受宠若惊:“这是我们应该的,大人不必道谢。”

在这个世界的认知里,有修行天赋的人,相对高人一等。

魏拙这样的,反而不正常。

“哦…谢谢!”但她没有这方面的「常识」。

小童:“……”

站在不远处的元清野,看着魏拙和小童叽叽喳喳不由得好奇:“和人家说啥呢?”

“没说啥,走吧。”道了个谢而已。

魏拙把牌子递给管事打量了一番:“右手数第二间,天十三号院子。”

“天字号,你什么灵根?”能被分配天字号院落的都是高品单灵根。

“雷灵根。”

元清野瞪着眼睛:“可以啊,怪不得刚才的管事打量了你半天呢。”

“你在哪个房间?”

“天十五,在你隔壁的隔壁,离得还挺近。”元清野提议:“吃饭去?”

魏拙拒绝,她还有在客栈顺出来的一些点心,不知道以后得有哪些地方需要花钱,现在还是能省则省。

“膳房的饭免费。”相处的这些日子,元清野早摸懂了她那点心思。

“走!”那还等什么!

到膳房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吃着了。

魏拙打饭的时候,桌前大姨瞄了一眼她腰间的玉牌,随即转头又给她多夹了一条鱼。

到了元清野也是如此。

没想到灵根高,在这膳房里竟然还有专门的优待。

俩人端着饭盘被还在排队的普通弟子挨个行注目礼。

元清野对此得意洋洋。

果然大宗门有大宗门的底蕴,就算是最基础的免费膳房,给的菜都是两荤两素。

不仅如此,灵根高的还能在这基础上免费多打一条普通弟子吃不到的鱼。

在他俩座位的不远处,异常的哄闹声响起来。

一个姑娘站在那里秀眉紧蹙,她身上的水蓝绣衣左臂沾满了橙红的汤油。

对面一个灰色素衣的姑娘,一直不停的鞠躬道歉。

魏拙他们旁边的桌子坐的两个人应该是好友,贴在一起窃窃私语:“那不是沈家的沈观滢吗?我听说她脾气可有点不太好。”

“那倒是,之前有人给她打招呼,理都不带理的!”

仿佛是为了应旁桌人的窃窃私语,沈观滢推了一把女孩,转身气冲冲的走出了膳房。

闹剧乱完后,魏拙回过神低头尝了一口鱼,的确还不错。

元清野没了胃口戳起来鱼尾巴:“衣服脏了回去换一件不就好了,为啥……”还推人家。

魏拙看着他有点无语,那水蓝绣衣的面料一看就死娇贵死娇贵的,只有直男才看不出来它的价值。

这种衣服,被这么一泼基本报废。

而那小姑娘只推了她一把就直接走掉不计较了。如果魏拙是那个闯祸的人,她得庆幸坏了。

“其实你更应该为那个姑娘庆幸。”

“嗯?”元清野停下筷子。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沈观滢她家有钱吗?”魏拙试图让直男理解这其中的价值。

元清野想了想,点点头。

“那你的确该为那个灰衣姑娘庆幸。”魏拙又挑起一筷子鱼肉进嘴,幸福的眯了眯眼。

虽然膳房大锅菜烹饪的技术不太好,但是鱼肉本身的鲜美弥补了烹饪的不足。

元清野疑惑:“什么意思?”他真的不是很明白。

魏拙咬着筷子歪头思考,在想用怎样的话把她前世的故事粉饰好,给元清野这种没经历过社会毒打,且带有直男属性的傻白甜讲出来。

“我从小住在稻花村,稻花村你见过的。”

“嗯。”元清野点点头,他们就是在稻花村认识的。

“我是一个孤儿,被村里的魏大娘收养。

在我四岁我刚刚有记忆的时候,奶奶开始带着我在农闲时四处寻觅活计,去赚点铜板。

那时候我有点顽皮,在奶奶有一次帮工时,我不小心摔碎了主人家的一个瓷瓶。”

“那个瓷瓶很贵,是我们替人家做一辈子活都还不上的。

雇我们打工的主人家也知道这个问题。”

“然后呢?”元清野示意她继续。

“那个主人家命家仆踹了我们两脚,然后我们被扔出府门丢在街上。

奶奶在被丢出府门之后,还冲着主人家的大门砰砰磕头谢恩。”

膳房送的鱼不大,魏拙吃完了鱼敲敲筷子继续讲。

“后来懂了点事的我也很感激那户主人家,用了两脚就清了我们瓷瓶的债。”

魏拙指指那个还在收拾残羹的灰衣女孩:“那姑娘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可能也就比我好一点,如果沈观滢让她赔那一身衣服,你觉得她能赔得起吗?”

两个世界的魏拙有很大的共同点:孤儿,穷,没啥文化。

以前魏拙在餐馆打工的时候,手笨了一次,打碎了客人的红酒,那个红酒是客人自带的,很贵。

事情发生后经理很为难的说了说魏拙的情况。

然后让她杵在那等候发落。

最后客人扇了她两巴掌摆摆手示意这事就算完了,经理按着她的头在那里鞠躬道歉加感谢。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有些东西的分量,在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

把这个经历粉饰过来应该也不算说谎。

“那天在村里怎么没见到你奶奶?”元清野把自己盘里没进嘴的鱼夹给了魏拙,没想到她竟然过的这么可怜。

魏拙重新夹了一口鱼含糊不清:“她在我五岁的时候走了。”

魏拙说完埋头吃鱼,吃了半天才发现对面的元清野没了声音,抬起头一看,这孩子正难过的在掉小珍珠。

完了,给孩子灌毒鸡汤灌猛了,元清野抬头看看魏拙,低头摸一把眼泪,再看看魏拙,再低头抹一把脸……

食堂里的人冲着他俩来回行注目礼。

魏拙指指元清野,淡定的冲他们解释:“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想他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