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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二二)粗布麻衣,入乡随俗

木司礼写好了迎春神的横幅,将毛笔搁在砚台上,整理了一下袖口。

台上多了两个人。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木单单和齐翌,站在木司礼身后,一人牵着横幅的一角,高高举起。

天南星懂书法,看着横幅上“五谷丰登”几个大字,洋洋洒洒又不失端正,大致能确定木司礼极擅行楷。

“请这位神官注意你的身份,别一脸色相。”

正鉴赏着书法,天南星耳边又传来乐千羽的声音,他心道不妙,朝两人看去。

“喂喂,谁一脸色相了?”复苏收回落在木司礼身上的视线。

“哇你还问,也不看看谁的眼珠子都长别人身上去了。”说着,乐千羽朝台上的人看了看。

“反正又没长你身上。”复苏一脸不屑。

“害,谁知道啊,但凡长得好看一点儿的,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错错错,也有例外。比如长大人,嗯……比如南星我就没有。”复苏又哥俩好地将手搭在天南星肩上。

“还不是因为你不敢。”乐千羽反驳。

“哎,你说说我怎么就不敢了?那是因为长大人这样的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在一旁的天南星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不仅爱斗嘴,而且还爱把他扯进去。

“哇塞,你居然……你还亵玩!”乐千羽瞪大眼睛,不知道脑海里出现了什么画面。

“你有病啊,想到哪儿去了。”复苏终于忍不住,一巴掌越过天南星,拍在乐千羽的头上。

“抱歉二位,先打断一下。”天南星被夹在中间,不知道两人怎么又斗上了,只想着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复苏这儿有衣服换吗?”

走了一圈后,天南星算是知道了,粗布麻衣定是桃李村的特产之一。

说到换衣服,复苏很热情的把他们带去了临天祠附近的平房草屋里,从柜子里取出一摞各色各样的麻布短褐,让他们尽情挑选,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入乡随俗。

最后天南星选了一套浅云色,乐千羽挑了一套月白色。虽然是麻布,但是做工细致,并不粗糙,穿在身上也是意想不到的柔软舒适。

“走走走,带你们去临天祠看看。”复苏把柜子关上。

“今日接春神,复苏你不用去吗?”天南星紧跟着出了门。

“不用不用,有木司礼在就万事大吉了。”复苏摆了摆手。

“木司礼……是他?”乐千羽关了门,追上来,“那个桃花妖?”

难怪天南星一直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经乐千羽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那日复苏怎么也找不到的档案,就是木司礼的。

“对啊,人家可是桃李村的先生,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没想到。”复苏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神情已经表现出了一丝佩服。

木司礼本在十五年前已经命不久矣,后来被桃李村的村民们救活了,修养了一两年后,化作人形留在了村里,给自己取了现在这个名字。

桃李村虽然看着像世外桃源,但实际的经济情况算不上富裕,大多是自给自足。

又因为这里隔县城较远,接送孩子们上学堂即麻烦又耽搁时间,也没有足够的钱请先生来村里教书。因此,在木司礼出现之前,村里的孩童会识字的少之又少。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桃花变成的木司礼不仅会识字,还会念书,字也写得好看,除此之外还有法术。

于是这十多年来,他就担任起了这先生一职,村里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孩子,全都由他来教管,名儿也由他来起,免得村里到处都是“吉祥”“如意”“阿宝”。

“三十多个小孩儿?也不觉得桃李村有多大嘛。”乐千羽稍感震惊。

“确实不大,二十六户人家,一共一百三十六口人,其中三十六个小朋友不到束发之年。还有十六个是移民过来的。”复苏不假思索。

“复苏你当真是厉害,记得这么清楚。”天南星着实有些佩服,如果换做他的话,不是弄混,就是记错数字。

“大人过奖啦,接了祈愿总要把情况了解清楚嘛。”对于天南星突如其来的赞赏,复苏有些受宠若惊。

“都说了不要叫大人,要叫南星,这都记不住。”乐千羽在一旁好心提醒,只不过这语气,让复苏想揍他。

“哎哎哎,习惯哪有那么容易改过来的。”复苏已经扬起了手要朝乐千羽拍去,正好迎面走来三四个村民,顺势变成了挥手,给他们打招呼,“各位大伯大婶好啊,那边都忙完了?”

“就快了,这会儿过去帮忙煮饭。”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答到,看着与复苏同行的两人,笑得更灿烂了,“这两位就是村长说的道长了吧?果然俊俏,哈哈哈。”

“两位道长会算命吧,可以给我算算吗?”一个手里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作势就要伸出手来。

“你这死老头,前些天小复不是才帮我们算了?”旁边另一个妇女人打了一下男人还未伸出的手臂,看样子这是对夫妇。

“就是小复给我算得太好了,你看我的命哪有那么好哇?而且小复又不是道长,保不齐算得不准嘛。”中年男人笑得敦厚,黝黑的皮肤在太阳底下反着光。

“准的准的。呐,我算命的本事就是这二位教的。”若是换做别人,听了这话可能会稍有不快,但复苏并不在意,拍了拍身旁两人的肩头,转过身使了个眼色,“是吧道长?”

“可不嘛,小复是我的亲传弟子,信得过的。”见乐千羽很自然地摆出一副师尊的样子,天南星心道,千羽果真是不客气啊。

反观复苏,先是一个白眼,再呲牙咧嘴地做了一个口型“你小子给我等着”,马上又换了笑脸转过身,“不过几位要是还想算的话,改天再约也不迟嘛,这会儿我要带师尊们去参观参观临天祠。”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桃李村就多了一个说法,那两位新来的年轻道长是小复的师尊。

临天祠前面的仪式已经接近尾声,除了几个要去厨房帮忙的,台下依然满满当当。有不少小孩围在一起,研究复苏给木长笙的那把小弓箭。

相比之下,临天祠算得上是桃李村最气派的建筑了,周身被刷上了朱红色的漆料。虽然也是木头搭建的,但顶部却不是茅草,而是盖的青灰色瓦片。

双开大门的正中央,挂着一块黄漆染边的牌匾,用正楷写着“临天祠”三个大字。

隔得老远,就已经闻到了阵阵的香火味。进了门,香火味更浓烈,同时映入眼帘的的是各式各样的泥塑神像,井然有序地在祠堂里摆了一圈儿。

天南星扫视了一圈儿,大都是在人界很受欢迎的神官,比如春神复苏,乐神千羽,财神源玉,福神泽……

神像不多,大概二十来尊。总的来说,可以用大同小异来评价,因为每尊神像仿佛都是照着一个模子捏成的,不论是容貌还是神情,都没有太大区别,甚至可以说没有区别。

要说如何区分?那得从服饰和一些细节上看了。

比如春神,眉心一瓣桃花瓣,垂在肩上的一缕小辫上,绑着一根绿布织成的柳叶。很显然是工匠忽略了这一点,那柳叶是后面村民绑上的。

比如乐神,腰间别了一根长萧,定是工匠和村民都不知道,乐神惯用的是长琴。

比如财神,脖子上挂了一个大金锁,只是这里的金锁是用石头刻的,用金色的染料上了色。

比如福神,手心里托着一个红福袋。

看一眼就能知道,在这里春神、财神和福神最受欢迎,虽然每尊神像前面都燃着青线香,不过这三位的香坛,现在已经找不出一根发丝的空地了。

终于,天南星在右侧靠窗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神像,说实话,这寻找的过程还有些紧张。

他的神像跟其他的一样,要说有特色的地方,那就是神像手里提着的一盏橙黄色的灯了。

只是跟其他神像不一样的,是他的供台。虽说有新鲜的贡品,但香坛里却看不到一根香,连一粒香灰都找不到,干净得有些格格不入。

跟他预想的一样,毕竟现在是二月,不过有人愿意把神运官摆出来,他就已经很满足了,有没有香火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香坛,他还是忍不住取了三根香,孤零零的插在上面。

“给自己上香,应该没有双月霉的说法吧?”看着乐千羽和复苏走过来,天南星突然又觉得自己的做法很蠢。

“没有吧?”乐千羽也取了几根香来,要插上去。

“等等千羽。”天南星拦住了乐千羽已经伸到香坛边的手,“神界不是规定神官之间不能相互供奉吗?”

“哇塞南星,你担心这个啊?不过应该没事吧?”

“有事有事!”复苏赶紧打住,“我第一天过来,就给这里面所有的神官上了香,你们猜第二天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