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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见她油盐不进,气的一屁股坐在床上嘟囔:“姑娘你怎么这么固执,再说,就算真出了门,到时夫人不让咱们回来,那可怎么办?”

“那就不回来了。”这里没有沈清樾,还回来做什么?

兰芝屁股还未坐热,吓得跳起来:“不回来?那不就成了孤魂野鬼,无籍浮萍?”

沈泠鸢被她的言辞逗乐:“什么孤魂野鬼,难道出了侯府,我们就活不下去?”

兰芝毫不犹豫的点头:“比孤魂野鬼还惨,私自离家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咱们没有犯错,侯爷和夫人尚且容不下,若是抓到这么大个把柄,发个海捕文书也是有的,到时候被抓回来打死,还能全了宁阳候府家风严谨的名声。”

沈泠鸢不以为然,将热帕子透过衣料捂住后背的伤处。

兰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顾不得主仆身份,愤愤道:“我知道姑娘这些年过的辛苦,可是您已经十六了,碍着侯府颜面,夫人也不得不给您议亲,只要离开侯府,咱们就能好好生活,如此才能不辜负你娘的嘱托,兰芝就算死,也不会让姑娘胡来的。”

沈泠鸢看她一副小大人模样,不由调笑:”你才几岁啊,这小身板拦得住我么?”

兰芝鼓起腮帮子,严肃郑重的站在她面前:“我比你大三岁,当年进府时,你娘说了让我照顾你,那我便有责任规劝你。”

沈泠鸢愕然,不说话了,原主十六岁,这只到她肩膀的小丫头竟然已经十九了,可想而知,为了照顾她,兰芝吃了多少苦。

不忍让这个一心为主的小丫头担心,沈泠鸢终是叹口气道:“好,我答应你,不会就这样离开。”

兰芝这才重重呼了口浊气,又殷勤的抢过她手里的帕子,正想投到水中,却见水已经凉了,就道:“我再去重新打些热水来。”

等兰芝回来时,沈泠鸢已经躺在了床上,用稻草铺就的床虽然不够软和,但许是太累了,竟觉得躺着也很舒服。

兰芝拧了热毛巾过来,收起方才的郑重其事,又温言软语的说:“姑娘,咱们禹朝没有户籍是寸步难行的,那怕是换一个城池,也需要身份牌才能进城,你既然要找人,就更不能私自离府。”

沈泠鸢由着她侍弄,眸光从窗棂望向夜空,没有繁星,没有月亮,只有鹅毛大雪簌簌飘落。

看来,得先拿到这个身份牌才能去找沈清樾了。

想着,她便侧头向兰芝打听起侯府的情况来。

宁阳侯沈年是个武将,出身寒门,早年跟着叶氏先皇东征西讨立下战功,原本以他的功绩并不足以封侯,但幸运的是那年军中粮草告急,他的原配妻子,也就是沈泠鸢的母亲柳氏,正好出自宜州首富柳家,柳老爷子为了助他青云之路,几乎送上了大半的家产。

后来叶氏打了胜仗,在都城登基改立新朝,沈世年获封宁阳侯,可惜原配柳氏并没有因此享福,反而在举家定居都城两年后,疾病去世,原主沈泠鸢也被丢弃在了这无名小院。

听到这里,沈泠鸢有些不解:“柳……我母亲疾病去世,为何他反而不待见我?”

按说有着这样显着功绩的生母,沈年应该更疼惜原主才是,怎会将她丢在此处自生自灭?

兰芝不敢看她的眼睛,言词闪躲:“这,反正那时姑娘才三岁,我六岁,侯爷很是薄情,说您母亲得的是恶疾,丧事不宜大操大办,就连披麻戴孝也不让你去,还未出热孝,就扶正了现在的夫人赵氏。”

热孝便是不足七日,沈泠鸢心下感慨,发妻刚入土,新人已入堂,当真是人走茶凉。

兰芝眼里聚起水雾:“这十几年来,侯府无人敢提柳夫人,我私下问了好些人,都说不知道葬在哪里,侯爷还下令封锁了柳夫人的清澜院,连个念想也不给姑娘留。”

沈泠鸢也为那逝去的柳夫人感到惋惜,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需继续,等兰芝缓了片刻,又示意她继续。

兰芝点头,接着说。

沈年早在从军时,双亲就已经过世,柳家二老只得柳氏一个女儿,当年虽是招赘,可在沈年受封时,已将他发还本家,并未跟来都城,眼下府里只得四个主子,侯爷沈年,夫人赵氏以及大姑娘沈泠鸢和二姑娘沈骄蕊。

赵氏自打生下沈骄蕊便再无身孕,夫妻俩就将这个女儿如珠如宝的带着,生怕磕了碰了,纵的她骄纵跋扈,傲慢无礼,不知天高地厚。

原主沈泠鸢则自三岁起被丢在小院不闻不问,侯府没有一个人拿她当正经主子,这些年,众人对她非打即骂,连正常的吃食也是断断续续,三天两顿也是常有的事,若不是因着柳夫人当年的嫁妆尚有些没弄到手,只怕二人也活不到现在。

沈泠鸢插话道:“这个年纪没有儿子,他不纳妾吗?”

沈清樾虽然编造的罪证是假的,但世道本就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没有儿子便会纳了一个又一个。

兰芝似是终于找到解恨的点,愤愤道:“老天有眼,定是觉得柳夫人死的太冤,便以此来惩罚他,这些年,侯爷也不是没纳过新人,但都无所出,后来就被夫人找各种借口,发卖的发卖,弄死的弄死。”

“这里没有王法?可以随意杀人?”沈泠鸢诧异。

兰芝啧了一声:“现在的夫人是贱籍出身,这在都城不是秘密,好人家的女儿,哪有肯进来的,就算是做妾,也要被人戳脊梁骨。屈居贱籍之下,那不仅是作践自己,更是给家族蒙羞,侯爷找的那些也不是什么好的出身,自然也就没人找麻烦了。”

正说着话,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兰芝看着她的肚子,一拍脑门:“哎呀,姑娘从下晌就未吃东西,一定饿极了,我去煮碗菜汤来。”

不等沈泠鸢回答,径自就出了门。

沈泠鸢看她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无奈叹口气,转头打量起这家徒四壁的屋子来。